作者:御井烹香
“嗯,我要爹,我要爹嘛。”点点不高兴了,扭着身子开始耍赖,屋外也有人问,“点点还没睡呢?”
“没睡呢。”姆姆提高声音回了一句。
过了一会,爹就进来抱她了,“爹带你看祭灶好吗?”
点点裹了大大的斗篷,穿了厚鞋,被爹抱着走到了茶水房里,茶水房里的炉子还没熄火,赵哥哥却不在了,晚上只有姐姐们在宫里服侍,两个姐姐在吹炉火,地上摆了个盘子,盘子里装了有稻草扎的马,还有一碗蜜。点点要看,娘说,“这是灶王爷骑的马,可不能随便碰。”
她就好奇地看着爹把炉子后头的画像给拿了下来,往上头沾了些蜜糖,慢慢地送到了炉子里去,还有马也送进去了,爹一边送,一边还喃喃地不知在说些什么,点点不敢大声,便悄悄地问,“这是在做什么呀?”
娘也一样悄悄地回答,“这就是祭灶。”
祭完了灶,爹和娘都站起来,娘抱着点点和爹说,“今日给清宁宫和咱们这都祭灶了,你宫里反倒没祭。”
“就是图个好玩么,正经这都不是灶。”爹说,“真要去小厨房祭灶,不得把他们给忙活坏了,就这么乐一乐挺好的。”
点点终于明白了祭灶是什么,她还沉浸在刚才那玄秘的仪式里:灶王爷这就上天了吗?为什么烧着了就上天了呢?
爹把她送回屋子里,又拍了她一会,点点不想睡,只是眯着在装,爹居然被她蒙骗过去了,拍了一会,就起身出去,估计是去找娘。点点等他走了,才睁开眼得意地笑了笑,又探出头去轻轻地呼唤,“欢姐姐。”
欢姐姐很快就进了屋子,在床外头的小床上打好了被窝,“睡吧,小祖宗,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睡?”
点点嘻嘻地笑了,有欢姐姐在外头躺着,她觉得好安心。“我刚才去祭灶了!”
“真了不起,”欢姐姐说。“快睡吧。”
“欢姐姐——”点点又觉得有点不对,她歪着头想了想,有点不肯定地问,“阿黄姐姐有娘吗?”
“有啊。”欢姐姐过了一会才说,“就是你胡姨姨。”
“那圆圆姐姐呢?”
“有,她是皇后娘娘的女儿。”欢姐姐说,“栓儿也是皇后娘娘的,壮儿是咱们贵妃娘娘的。怎么忽然问了这个?”
“那就咱们永安宫有灶吗?”点点握着被子,冲床帐顶眨眼,她有点困了。
“都有,”欢姐姐笑了,“不然,就永安宫那口,怎么做给那么多人吃呢?”
“那,那我听娘说,爹就祭灶了祖母和咱们的灶,别宫的呢?”点点真的好奇起来了,“别的不祭吗?”
“这……”欢姐姐明显地顿了一下,“祭的,不过不是皇爷爷祭。”
“那爹为什么就祭我们宫的呢?”点点就觉得这个解释不通啊,“那个,那个胡姨姨的,还有皇后娘娘的,还有,还有那个莠子姐姐——我是说——嗯——”
“姐姐懂了。”欢姐姐拉开帐子,帮她掖了掖被子,“嗯……因为皇爷爷特别喜欢贵妃娘娘呗,点点说,是不是?”
点点可不知道这个,但她喜欢这个说法,便浅笑着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说,“我也特别喜欢爹,娘也特别喜欢爹,还有祖母、阿黄姐姐,还有好多好多人,都特别喜欢爹!”
“嗯,知道啦,知道啦。”欢姐姐的声音也特别高兴,“皇爷爷、贵妃娘娘呢、太后娘娘呢,就特别喜欢点点,是不是呀?”
点点笑得更开心了,她想说:还有弟弟呢!——不过,在这之前,最甜最美的轻梦,已经把她给盖住了。
在点点的梦里,所有人都是笑着的,就连皇后娘娘身边那怕人的老嬷嬷,也在开心地对她笑,在梦里,她自信地想:大家都喜欢我——
她也自信地相信:大家都是好好的。就算圆圆姐姐会哭,阿黄姐姐会皱眉,就算有那个怕人的老嬷嬷,就算爹和娘会‘吵架’,就算、就算……
但,大家都是好好的,大家也都会好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大年初一新春快乐哈!给个点点的日常治愈番外。
写完了赶快去招待客人,小女儿那边就先请假一天了……
203当家
操办栓儿的生日宴,不是什么大事,皇后告病之前基本就有了思路,余下的无非就是些庆典当日的琐细功夫,有周嬷嬷帮忙辅助,并没闹出什么乱子,顺顺当当地也就办了下来。徐循就是出个人,具体的事情全都吩咐周嬷嬷去做,有身份压着,也出不了什么刁奴欺主的事儿。
等栓儿的生日过了以后,皇后的病却依旧不见好,还是没有什么精神,风寒虽痊愈了,常发眩晕,按刘太医的意见,都不能起身,只好老躺着吃药调理。这病似乎已经转为慢性,宫里也就启动了所谓的侍疾机制。
这宫里的正经主子,宫里是绝对不会冷落的。哪怕当年胡皇后已经是摇摇欲坠,没有什么威严了,那也得她自己先不要人去请安,坤宁宫里才会安静下来,不然,平时三日一次的请安以外,日常有人要显露孝心、殷勤的,都会不请自来,到屋里虔诚地坐一坐,好像宰相府门前候见的官员们一样,就算一无所求,只是为了打好关系,也有大把人愿意花这个时间来下功夫。
徐循这里,碍于当年的先例,倒是没有什么外宫的客人,她自己是求仁得仁,只觉得清静。太后那边,是她自己先支持胡皇后搞觐见管制,j□j日一次大请安,皇后会把所有人都带去清宁宫里,除此以外,要到清宁宫得她自己发话。当时这个制度主要是为了遏制孙贵妃——以太后身份,也根本都不会正眼搭理妃位以下的宫嫔,不过后来后位上换了人,两宫关系趋于冷淡,例牌请安太后时常都不出现,老人家又要清静,似乎也没有恢复自由请安制度的意思,还是照例,她看上谁过去陪伴了,就直接让人相召,把主动权握在了自己手上,几次小病,也是回绝了任何宫外人过去侍疾刷孝顺分的请求,皇后这一病,也是几年来宫里第一次重提侍疾制度了。
太后、皇帝、皇后生病时,除了身边的亲信宫人以外,妃嫔也得过去侍候,在很多时候这甚至是一种殊荣,起码也体现了帝后对你服务质量的信任和许可——既然是荣誉,估计在最开始的那几年里可能还不规范,但之后就肯定少不得也要跟着头衔往下均分,徐循咨询过钱嬷嬷,按仁孝皇后最后那段日子的惯例,一般都是一个妃子领着自己宫里的嫔位,一天过去服侍个两三个时辰。然后转过头,这妃子身上就能贴个‘侍疾甚诚’的标签了,刷声望的手段和官场也差不了多少,这亦是仁孝皇后雨露均分、调理后宫之策。
当然了,在那宫里,也没什么事是要她们做的,基本就是在那个房间里待着就行了,皇后的一举一动,自然有可心人服侍,妃子们帮着打打下手、端茶倒水那也就够了。就算比不上在自己宫里逍遥自在,甚至心底还巴不得皇后娘娘早点去世,谁让她是皇后呢,该做的事还是得做,这就是身份压人的妙用。
徐循倒没打算照搬这个制度,毕竟现在宫里就俩妃子,何仙仙还得照料莠子,如果就两人轮班,她岂不是隔天就得离开个老半日的,再说她自己对隔天要去和孙皇后打照面也毫无兴趣。这个侍疾的名声,她倒宁可不要了,谁想刷声望那就给谁去。——当然,相信除了她和何惠妃以外,还是有不少人对这种事很是热心的,她也没兴趣挡了别人的路。
“如今娘娘渐已痊愈,病势日轻,”当着病人的面总是要说点好的,“倒似乎不必每日里大批人过来吵闹,不如众人编成一队,每日双人轮换,如此每日都有人来,您也不觉得寂寞,又不嫌吵闹,倒是两全其美了。”
徐循过来探她,皇后自然接见,她这一次是真的病了,往常的精气神余下不足一成,脸色苍白而无血丝,斜靠在枕上有气无力,听了徐循的话,要想一想,才道,“也罢,那就这样吧,听凭贵妃安排了。”
徐循真心实意地道,“我是左支右绌、纰漏百出,只盼娘娘快些痊愈,重接宫务。”
换句话说,也就是她一点都不想管宫务,盼着皇后快点往回接手。至于别的谦词,那都可以当成耳旁风了。
皇后本来半闭着的眼便慢慢地睁了开来,她似笑非笑地瞅了瞅徐循,又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才道,“我信你。”
也许是人在病中,昔日她身上那从不曾消褪的精细劲儿——那股当家作主的风范,此刻是消散到了最低点,皇后话刚说完,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才转移话题,问道,“今年这个年该如何安排,你心里可有数了?”
虽然身子不好,但皇后看来还不打算放弃手中的权柄,徐循顿了顿,如实道,“现在才刚十一月中,还没开始想呢,娘娘要有什么念头,可打发人来和我说,我自去回老娘娘。”
虽然皇后没什么反应,但皇后榻边的周嬷嬷却忍不住是瞅了徐循一眼,徐循不动声色,当没看到,又问道,“是了,这排班侍疾,需要把罗嫔也排进来吗?”
皇后犹豫了一下,摇头道,“不必了,太子身边不能乏人照顾,还是让罗嫔专心看管栓儿吧。”
顿了顿,她又免了徐循和何仙仙的份儿,“你身边有壮儿,点点,而且还要管宫,仙仙身边那个莠子也让人费心思,就都不必来了,余下人换班轮值,也足够照顾我的啦。”
徐循免不得客气几句,见皇后心意已定,也不再坚持,能不来肯定是不来的好,相信皇后也不愿老看到她的脸在坤宁宫里晃来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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