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承流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若真的嫁给那位六皇子,只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死了也白死。
人家是盛宠隆重的一国皇子,不像映晚,只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自己的儿子和结义兄弟的女儿,皇帝会选择哪一边,用脚想想也知道。
映晚不想做那个白死的人。
哪怕……哪怕什么都改变不了,至少努力过,黄泉路上见了父母,也能对他们问心无愧。
说一句:我只是无能为力。
并不是没有努力过。
清风一阵阵吹过来,含着各种各样的花香,映晚浅浅一笑,低头望着脚下,轻声道:“等等再走。”
自己却蹲了下来。
清荷随着她的目光看下去,微微一怔,“蚂蚁?”
映晚点点头,继续盯着。
地上有一只小蚂蚁,背着比自己还大两倍的米粒,走的很慢,很艰难,可是却一直朝前走。
路上经过很多障碍,有花有草有坑有凸起,甚至一根细细的草根,对它来说都是一种巨大的考验。
静静盯着它爬过去,映晚笑起来,“蝼蚁尚如何,何况人乎?”
“郡主若要做,只管去吧。”清荷顾忌着宫中的规矩,并不敢蹲下,只轻声道,“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如此。”
怕什么呢?
最坏也就是眼前的样子了。
清荷亦不晓得自己被种下了什么蛊虫,看着眼前的女孩儿时,充满了怜惜。浸淫深宫二十载,美貌的女子数不胜数,可她却是不一样的。
具体哪儿不一样,她说不清楚。但总归让人想要去爱她,疼惜她。
她笑着拉起映晚:“陛下派我来侍奉郡主,我便是郡主的侍从,但有命令,莫敢不从。”
“为何?”映晚问。
“不为何!”
“好。”
两人相视一笑,映晚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脏兮兮的,落魄潦倒,一看就被人欺负惨了。
她顿了顿,侧头问:“这个时辰,太子殿下应该在东宫吧。”
第11章
清荷朝着映晚点头,“殿下每日早朝后,都会回东宫,算起时辰早就该回去了。”
映晚道:“那我们去东宫。”
给人瞧瞧,自己被欺负的多惨啊,但凡有一点心,都该觉得怜悯吧。
“怕是不成。”清荷摇了摇头,扬起下巴示意映晚看一个方向,低声道:“是大公主和苏家大姑娘。”
“苏家大姑娘?”映晚看过去,只见两个年轻女子携手而来,一色的红裙在御花园中明艳照人,就快要到她们跟前了,沈沅她认得,另一个却面生着。
清荷快速道:“苏家大姑娘是皇后娘娘的侄女儿,亦是陛下看好的太子妃不二人选,她们二人应当是要去东宫的。”
映晚眼眸一动,眼珠子转了转,竟自己站出来朝着她们走去。
瞧见她,沈沅拉着这位苏姑娘的手走过来,先笑道:“映晚怎么在这儿?”
“拜见公主。”
“快别多礼了,这位是嘉陵郡主林氏映晚。”沈沅对着苏姑娘介绍,转过头眉眼含笑,“映晚,这是我表妹玉如。”
苏玉如极懂规矩,欠身行礼:“拜见郡主。”
一派端庄华贵,不负玉如之名。
难怪皇帝看好她做太子妃,这般举止气度,的确有一国之母的风范。
映晚连忙拦住她,“苏姑娘折煞我了,万万当不起苏姑娘一礼。”
“玉如切莫客气。”沈沅温声道,“我们年龄相仿,本就无什么尊卑之别,说拜见不拜见的,显得太生分了。”
映晚亦含笑应了,好似没听出沈沅话中的讽刺,毕竟刚才她才说过,“拜见公主。”
苏玉如答应了,转头看着映晚,却微微蹙眉:“郡主身上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宫中有人怠慢?”
“没有的事。”映晚笑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倒让苏姑娘看笑话了。”
“怎么会?”苏玉如忙道,“并不会。”
苏玉如眼中一片澄澈干净,不像沈沅那般深不见底,难道竟真的是个善人呢?
映晚含笑道:“你们二位这是要去往何处?”
“去东宫。”苏玉如脸上泛起些许红晕,“奉太后娘娘的命令,给太子殿下送东西,郡主可要一同前往?”
映晚看看这二人精美的衣裙,又看看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含笑拒了,“我就不去了,得紧着回去换衣裳,公主和苏姑娘慢走。”
“郡主?”清荷看着她,“您……”
既然能光明正大跟着去东宫,为何不去?
若说是怕自己狼狈,不如旁人好看,那大可不必。郡主纵然泥污满身,但只要站在那儿,美貌就足以艳压群芳。京都夸赞频频的苏玉如到她跟前,也失了好些颜色。
映晚抿唇:“我与她们一同去,有什么意义呢?”
她偏头一笑,笑的魅惑绝伦,连清荷这个女人都跟着恍惚了心神。
“你不懂。”映晚拉着自己的裙摆,慢吞吞朝绛芙轩走去,“人多了就变味了,没有意思。”
有的事情,只能两个人单独的时候才能做。
她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接下来每件事都要做到尽善尽美,才不辜负自己。
苏玉如明摆着喜欢沈时阑,恐怕用情颇深,一提起他都要脸红的那种程度,若自己跟着过去,不过是白白讨人嫌罢了。那沈沅不是省油的灯,还不知道日后会被传成什么模样。
倒不如不去,她也不缺这一次机会!
回到绛芙轩,换了衣裳,映晚坐在窗前的书桌上,拿了张纸写写画画。宫女泰半都是不识字的,清荷给她端杯茶搁在案上,困惑道:“郡主在写什么?”
映晚笑着将纸张折起来,并不答话,“我们去拜见太后娘娘吧。”
凭借她一品郡主的身份,还是有这个资格去拜见太后的,就是不知道太后肯不肯见她。
“太后娘娘?”
“我若直接找太子殿下就显得太居心不良了,太子殿下与太后娘娘祖孙情深。,若是太后的意思,那才叫理所当然。”映晚轻轻一笑,“试试看吧。”
“可太后娘娘素来不见人的。”清荷无奈道,“除明淑长公主外,任何外人拜见她都要靠缘分。”
映晚明白,昨日皇后要见她都得挑准了时间,其中艰难自不必多言。
可是没有法子啊,她想了想,六皇子去求皇帝赐婚,定是这一两日的事情,她可没那个把握一两天内搞定沈时阑,总得先想法子拖一拖。
“试试吧。”她拿着那张折成一团的纸,放在一旁的香炉上头,看着她一点一点燃烧成灰烬,全洒落在香灰里,盖上香炉盖儿,“走吧。”
慈寿宫门前,清荷笑着往守门的小太监手中塞了给荷包,“公公,我们郡主来给太后娘娘请安,劳烦通报一声?”
“给郡主请安。”那小太监态度还好,却有些为难,“太后娘娘用过早膳就进了小佛堂,还得一刻钟才出来呢。”
“你们看……”
“我在这儿等着吧。”映晚浅笑道,“不用惊动太后娘娘。”
虽然就算她不说,也没人会因为她去惊动太后,但多说一句总归是好的。
又等了约莫一刻钟,那小太监打了千,“奴才这就进去通报。”
映晚静静站着,沉静乖巧。
不知道太后会不会见她,若不见她,她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若是肯见她,又会不会答应她的请求?
闭了闭眼,映晚看着跑出来的小太监,温声道:“如何?”
“太后请郡主进去。”小太监低声道,“太后娘娘心情不大好,郡主小心着点儿。”
映晚瞧他一眼,温柔弯唇一笑,低声道:“多谢。”
竟是个难得的好人,这种情况下还记得提点她一句,已经是非常非常难得的善意了。
走进太后日常起居的室内,太后正靠在榻上歇息,手中捏着颗白玉棋子,炕桌上却摆着一席残局,檀香的味道沉稳安静,一如太后给人的感觉。
映晚笑着行礼:“臣女给太后娘娘请安,愿太后娘娘安康万福。”
太后目光移过来,不叫她起身,反而问道:“会下棋吗?”
“臣女学过一点儿,略通皮毛。”
“过来试试。”太后将手中的白玉棋子搁在一处,漫不经心地盯着眼下棋局,“若你赢了,哀家有重赏。”
映晚小步走过去,在太后对面坐下,低头看着这局棋。
白子占了上风,局面精巧,步步紧逼,黑子被压的毫无还手的余地。
好像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死字。
映晚捏起一颗黑子,正欲放下去,却被按住了手。映晚缓缓抬眸,看着覆在自己手掌上的那只手,是太后!
太后的手捏着那颗黑子从她手里夺过来,眯眼问:“你有几成把握能赢?”
“一成都没有。”映晚老实道。
“那你还敢与哀家下?”
“试试看吧,万一赢了呢?”映晚眉目坚定,“总要试试的。”
太后手中的黑子落在棋盘上,发出一声脆响,将整个棋盘砸的七零八散,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映晚顿了顿,不解地看着她。
“你的脾性,不像你父亲,也不像你母亲。”太后悠然道,“像哀家,若你是我的女儿……可惜了。”
“你今日来我这慈寿宫,所谓何事?”
“我……”面对老人锐利的目光,映晚稳了稳心神,“我听闻太后娘娘信佛,想向娘娘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