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承流
望着前面男人挺拔的身子,映晚好脾气的叹口气,主动开口道:“殿下。”
沈时阑不语,侧头看她一眼。
映晚疾行两步,与他并排走着,没话找话,“殿下,您今年多大了?”
“弱冠。”
“哦。”映晚也不嫌他冷淡,这个人性格全天下基本上都晓得,能跟自己说句话就不错了,“殿下,您准备什么时候娶亲啊?”
沈时阑仿佛僵硬了一下,映晚又觉着是自己的错觉,因为他极冷淡的反问:“与你何干?”
的确是与她无关,她也就是随便问问,眼瞅着人家不爱与自己说话,映晚瘪了瘪嘴,亦跟着沉默不语了。
尴尬就尴尬吧,反正尴尬的也不是自己一个人。
她不说话,天地间又是一片寂静,静的脚步声一清二楚,就在这一片寂静当中,沈时阑侧头看她的头顶,忽然开了口:“你呢?”
映晚迷茫地抬头,我?我什么?
她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沈时阑这个问题是接着她问的,问她何时成亲。
映晚闷闷不乐地拿脚尖蹭了蹭地面,“我自己说了不算啊,要看陛下的安排。”
“嫁给谁,什么时候嫁,怎么嫁,我说了全都不算。”映晚也不晓得为什么想说这些话,可就是忍不住想说出来,“我是做不了一点儿主的,不像殿下。”
沈时阑沉默片刻,不再言语。
气氛终于又冷下来,映晚深深叹口气,继续找话题道:“其实我早就听闻过太子殿下的名头。”
“是吗?”沈时阑当她是在敷衍。
这个人连她家附近的寒钟寺都不知道,怎么会听说过他的名头,想来全是胡说的。
“在家里的时候,听我堂妹提过。”映晚知道他不信,好脾气地解释道,“大概是两三年前吧。”
映晚偏头想着,那时候堂妹是怎么形容这位太子殿下的,“神勇无伦,容貌更无伦。”
“殿下那时候灭了扶安王,满天下都是您的传说,我怎么会没听说过?”
这个事儿要说起来,就真的是说来话长了,映晚也没那个心情慢慢絮叨,只道:“大家当时都以为……没那么容易的,谁能想到短短半个月,扶安王就在殿下手中溃逃。”
她被送进京城联姻的起因就在这里。
同是异姓王府,扶安王作乱被一举拿下,别的异姓王一时之间都战战兢兢不敢得罪朝廷,尤其嘉陵王本身就是给庸才,更不敢与朝廷抗衡。
也不知哪个人才想的主意,说与朝廷联姻是个好法子,送女入京让朝廷看到嘉陵的诚意,自然就不会攻打嘉陵了。
这事儿谈了几年,等到映晚十六岁,嘉陵王给朝廷上书,愿意送女入京联姻。
然后就是现在了。
其中因由,沈时阑定然不晓得,映晚也没多说,只继续道:“殿下当时真的很厉害,这次殿下去嘉陵接我,还听我婶婶和堂妹说,殿下是人中英才,非常人可及。”
她说的太真实,丝毫没有虚伪敷衍的意思,每个字的夸赞都是真情实感。
沈时阑侧头,漆黑的眉眼盯着她。
她实在是美丽的过分,乖乖巧巧地看着你,眨一眨眼睛,就能把你的心给融化掉。
沈时阑看她,她就仰起头与他对视,一双漂亮的眸子眨了眨,又眨了眨,眨的人心颤,连沈时阑都默默收回目光,一脸正直地望着前方。
依旧沉稳无比。
脚步亦不停地往前走。
映晚却好似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扯住他的衣袖:“殿下……”
“做什么?”沈时阑的目光落在她牵着自己的手上。
那双手和她的脸一样美,纤细修长,娇嫩白皙。
映晚笑笑,指了指别的方向:“我怎么觉着绛芙轩在那边?”
她在宫中初来乍到,并不知道路怎么走,可一路走过来,大致方位心中有数,沈时阑现在走的方向,分明就背道而驰。
沈时阑顿了顿,目光微转,道:“这条路更近。”
说完便不再理会映晚,径直朝前走。
映晚不疑有他,乖乖应了,边走边道:“真是奇了怪了,分明是不同的方向,居然更近?宫里的路这么奇怪吗……”
“住口。”沈时阑道。
“啊?”
“吵。”
“我……”映晚被噎了一下,默默不语。
人家嫌她吵,她再继续争辩,就是真的吵了。
她得罪不起这位太子爷,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映晚轻轻叹口气。
跟着他七拐八拐,寂静的时候感觉时间过的极慢极慢,到绛芙轩时,映晚觉得已经过了许久。
绛芙轩门口挂着大红的灯笼,亮亮地照着,可门口却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连大门都紧闭着。
沈时阑脸色沉了沉。
映晚不语。
绛芙轩现在是李德松管事儿,但香草乃是皇后的人,李德松恐怕压制不住她,今儿不知是谁的主意。
主子尚未归来,先关了大门,这等行径着实太过分了。
映晚上前一步,敲了敲门,门内侍女和太监的欢笑声不绝于耳,可却无一人回应她的敲门声。
好像这声音不存在。
若说不是故意给她下马威,映晚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的。
她的目光转向沈时阑,这会儿才终于感激起皇帝的安排,让沈时阑跟着过来真是件好事儿,否则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沈时阑拉过她的手臂,淡声道:“后退。”
映晚听话退了几步,见他直接抬起脚,这位矜贵的皇太子今儿穿着一双战靴,厚实的鞋底泛着冷光,有着冷厉的气息。
那只脚抬起来,轻而易举地踹到门上,好似不费吹灰之力,可却造出地动山摇的情景。
砰--
一声巨响。
那扇在宫中存活了上百年的木门就被毁在他脚下,颤颤巍巍挂在门框上,欲坠不坠。
这一声,终于惊醒了里头的人。
第8章
月儿高高挂在夜空中,冷清清的,几盏灯笼落在地上燃烧起来,熊熊火光热气熏天。
映晚小步随着沈时阑走进去,默不作声瞧着里头的人。
宫人们目瞪口呆看着走进来的二人,一时之间忘了反应。
沈时阑目光扫过他们,落在李德松身上,并不言语,只冷冰冰看着他。他惯常就是冷冰冰的,满宫里无人不怕他,今儿却更冷几分,浑身寒意要将人活活冻死。
分明是大热的暑天,映晚生生觉着有些冷,不由自主抱紧了手臂。
沈时阑目光扫过她,默不作声地朝着大堂走去,映晚跟着他,二人身后的宫人们齐齐腿软,跪在了地上。
李德松好不容易才撑住,招呼人亦步亦趋跟着走,头低的不能再低。
大堂内还是走时的模样,李德松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结结巴巴道:“奴……奴才,拜……拜见太子殿下,拜见郡主。”
沈时阑在主位坐了,低头看着他:“说吧。”
李德松砰砰砰连磕三个响头,一下比一下力气大,“奴才绝无怠慢郡主之心,是香草姑娘的主意,都是她吩咐的,请殿下明鉴!”
香草本跪在他身后,闻言连忙膝行上前,“殿下明鉴,奴婢只是个二等宫女,哪儿支使得动李公公,李公公,你莫要含血喷人!”
“你是二等宫女不假,但你别忘了,你是随侍皇后娘娘身侧的二等宫女,你说奉了皇后命令而来,我岂敢不从!”
“皇后娘娘对郡主百般照拂千般宠爱,人所共知,她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我奉命照顾郡主更是尽心尽力,绝无懈怠,又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你……众人皆可作证,今日香草亲口所言要给郡主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我们宫中的规矩礼数,殿下,奴才绝无虚言!”
“殿下明鉴,奴婢万万不敢!”
沈时阑只说了两个字,香草和李德松二人便争吵起来,上演了好一出狗咬狗的大戏。
可惜哪怕用脚想,也知道这件事儿两个人都脱不了干系,一个皇后的宫女,一个绛芙轩的管事儿,两个人但凡有一个不愿意,这大门就不可能关上。
现在咬来咬去踢皮球,当人是傻子糊弄吗?
映晚一向好脾气,沉稳大气,轻易不与人争执,这会儿却着实压抑不住在唇角勾起的弧度,更压制不住自己眼中的嘲讽。
几个奴才,几个下人,竟这般欺负人!
若今日沈时阑没送她回来,是她一个人走回来的,敲门无人应答,喊声全被当作听不见,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在御花园里过夜。
等不到明天天亮,嘲讽她的人就能从绛芙轩门口排到京城外。
日后她休想在京城中立足!一出门就得被满京城的闺秀千金当成笑柄。
呵,被自己的下人关在大门外,多可笑啊!
骂的狠一点,可能连她不守妇道,在外过夜的话都能骂出来,若有那等恶毒之人,能活生生逼死她!
至于屋内这些下人,只消说一句没听见,都怪郡主自个儿回来的太晚,毫发无损,还能得到背后主子的嘉奖,真真是一本万利的好生意。
映晚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如此恶毒,非要置她于死地?
李德松和香草依旧在吵闹,互相推诿,沈时阑淡声道:“住口。”
平平静静的两个字,李德松和香草不敢再开口,都畏惧地看着他,战战兢兢等着处置。
沈时阑漠然道:“杖六十,自去刑房领罚。”
李德松和香草脸上的血色霎那间尽褪,只余下苍白的脸皮,“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两人倒是不吵了,异口同声求饶,李德松哭诉道:“殿下,奴才年纪大了,实在熬不住六十杖刑,殿下饶命啊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