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谨鸢
“幼怡!”
吵杂声里忽然就有人喊她。
谢幼怡抬眼望去。大家都穿着书院统一发的骑装,好一会才看到人群里挥动的袖子,拾步走过去。
“见过三公主殿下和四公主殿下。”她来到用花冠束发的两位少女跟前纳福。
两个姑娘家一左一右就夹过来,挽着她胳膊拽她起身。
三公主长了双丹凤眼,拿眼睨她嗔怪道:“说了都是同窗没那么多虚礼,偏你最守礼。”
年纪不过才十三岁的四公主在边上附和应声,姐妹俩一唱一和,还朝她挤眉弄眼地说:“我一大早才听说你昨儿回书院了,还是三皇兄来到才知道的。”
“三皇兄可真真关心我们呢,今儿一早就来了,说是来看看我功课怎么样了,一会估计还要来视察我们上课的表现!”
姐妹俩说罢,一脸促狭地看谢幼怡。
这里头话滚话的打趣,谢幼怡哪里听不明白,分明是在说三皇子是为了见她,不辞劳苦跑书院来。
瑞王一早过来,她确实有点吃惊,而她昨夜想了许多。
瑞王待她有意,她顺势应下,往后父兄有人帮衬,能保侯府富贵平安。可思来想去,她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若忽略瑞王的真诚只为利益应下,和小人有什么区别,即便她是女子,也知道可为与不可为之。况且以心机待人,怎可长久?
这样一想,伤人也伤己,谢家也未必就要走上攀附皇亲这条道路。
谢幼怡心中有决断,便不会行叫人误会之事,更何况已经有人听到她们间的话,锋芒似的目光就扎在她背后。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那怨恨的目光来自一心想嫁瑞王的余婉,方才就看见对方想上来和两位公主打招呼,是她先被喊到跟前去了。
她就朝还等自己回话的两位公主殿下道:“两位殿下与瑞王殿下兄妹情深,别说几刻钟的车马路程,再远瑞王殿下也愿意为公主奔波的。待瑞王殿下来日再给两位殿下聘个嫂嫂,那就是双份的爱护,臣女先在这儿恭贺两位殿下了。”
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但话里明明白白在撇开关系,两位公主可不是糊涂人,闻言都愣了愣。
三公主怔愣片刻,琢磨出她刚才撇清的语气是认真的,张嘴咝地倒吸口气。正要说什么,身后有人喊了声瑞王殿下,周边的小姑娘们呼啦啦都矮了半截。
谢幼怡闻言,跟着众人纳福矮下身去。
信步走来的瑞王却已经一眼瞧见她,脚步亦加快,袍摆翻飞着来到她跟前,星目含笑。
许久不见放在心尖上的姑娘,瑞王笑吟吟先朝她喊幼怡妹妹:“你可算回来了。”然后才看向一圈的人,说了句不必多礼。
“三皇兄这就见过杨院士了吗?”四公主到底年纪小,活泼一些,打趣起皇兄来也毫不含糊。
瑞王被问得咳嗽一声,遮掩自己心急来见人的尴尬:“院士正忙,我就先过来了。”说着,一双眼睛又不受控制再朝谢幼怡看过去。
面前戴花冠的少女一身骑装,别人家都是穿出俏丽的味道,唯独她如梅似兰,总是比他人多一股出尘清雅。这样的姑娘家,即便她不喜玩笑,偶时落在你身上一个眼神,你依旧会被吸引得怦然心动。
瑞王此时便是这种心境,揣着满腔热情,只想和她多说几句:“幼怡妹妹何时到的,可家去了?”
谢幼怡面对不懂隐藏情绪的瑞王有些无言。
他分明是知道自己回来了,又故意问这样一句,平白添暧昧。何况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实在要落人口舌。
她思索片刻,无法不接话,倒不如大大方方回话:“回殿下话,臣女前儿就到京城,在家歇了两日。”
她答得一板一眼,反倒轮到瑞王不知怎么接下去,自然还察觉到她的疏离,打量她的目光变得怪异非常,同时心里冒出来的念头就是有关于宋晋庭。
他会着急来书院,是昨儿在皇兄那得知宋晋庭回来了,还会先到女学来任教。
京城里的人谁不知宋晋庭与谢幼怡是青梅竹马,还定下亲事。若不是宋家出事险些连官职都没保住,最后宋老爷被贬离京,谢宋两家退亲,两人搞不好已经完婚了。
所以谢幼怡也知道了?
可两家已经闹翻好些年,谢幼怡总不能还对她那竹马抱有什么念想吧。
瑞王忽然觉得再猜下去,除了给自己添堵外,毫无意义。他过来,可不是来无端猜测,而是想要给谢幼怡定心丸的。
他就跨前一步,离得她更近一些,把声调降了降道:“幼怡妹妹,安平侯的事我昨儿就知道了,亦在心里记挂着。你且放心,我父皇是急脾气,也就是嘴上斥责两句。父皇那头有我,宫宴那日你安心进宫来就是。”
他挨得近,又轻声细语地带着讨好,就差把心思彻底说个明白。
谢幼怡心里骇然,往后退了一步。
宋晋庭从远处来时便完完整整见到这样一幕。年少慕艾,眼角眉梢都带着缠缠绵绵的温柔,倾身与少女说话,眼神专注,仿佛世间只得他眼前的一人。
瑞王爱慕谢幼怡的事他回京就听说了,如今亲眼见到,一时竟然也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总之两人站在一块儿,就跟针似地扎他双眼。
他敛眉,面上不动声色。
一块同行的杨宪清虽然上了年纪,可还没老眼昏花的程度,一眼也看到瑞王。老人眼珠子一转,瞟了眼身边的青年咳嗽一声,意指他要注意场合。
“臣见过瑞王殿下。”杨宪清来到瑞王身后,拱手一揖。
瑞王满腹心思都挂谢幼怡身上,被身后冷不丁响起的声音吓得差点要跳起来,扭头就见杨宪清还有宋晋庭,表情有些讪讪。
“杨大人不必多礼。”瑞王扯了扯嘴角笑,心里想地是两人来得真不是时候。
谢幼怡却是措不及防和宋晋庭打了个照面。待那人亦正脸看过来,熟悉却又因久别而陌生的面庞让她微微晃神,一年前被他困在墙边的情景更是跃入脑海。
她垂了眼眸,万分不自在,此时忽然就庆幸自己得的毛病。如若她还和常人一样,此间的无措失态是否就得暴露在他眼前?
也是因为这个想法,谢幼怡忽地抬头。
既然别人发现不了她的拘束,她待宋晋庭亦从无过错,又何必见面就惶惶不安。畏畏缩缩的,没得要先自我鄙夷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