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兰舟
说各国其实太夸张了,因为建始帝刚登基不久,尚未有各国前来朝贡,提交国书,承认新君。今日出席的只有新罗国使节和南匈奴首领刘渊的义子刘曜。
刘曜标志性的白眉毛和魁梧的身材让他格外出众。建始帝很明显对刘曜的到来表示欢迎,宴会还没正式开始,两人已经互敬过两轮酒了。
腰好了吗,就敢这样喝酒?
你来凑这个热闹干什么?
从刘曜的脸色和姿态来看,并不像一个大病初愈的人,此人太强悍了。
清河跽坐在暖席上,宴会开始。
天子举办的宴会,可以观赏八八六十四个舞女起舞,称为八佾之舞,若其他人超过这个数目,便是僭越。
清河装作欣赏舞姿,心里早就神游到天空,王悦搬的救兵到底什么时候到?父亲现在到了皇宫吗?他会藏在那里……
三轮歌舞之后,终于轮到了清河敬酒。
这一幕,清河已经在脑子里演示了至少一百遍了。
她斟酒,然后借着广袖的掩饰,拨开手镯的机关,将药粉撒进去。
乐伎开始奏响了《有凤来仪》,清河捧着高足犀角杯,心脏狂跳,面上挂着微笑,步伐稳健,一步步走到龙椅跟前,“请陛下满饮此杯。”
建始帝对清河的表现很满意,笑道:“小寿星的敬酒,朕是一定要喝的。”
建始帝捧起犀角杯,干杯。
清河一颗心落地,赞道:“皇上好酒量。”
清河回到自己的座位,此时藏在衣袖里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她才十二岁,第一次杀人,杀的人还是皇帝,不恐惧才怪,只是失去父母的害怕超过恐惧,使得她义无反顾的按照已定的计划一步步走下去。
据孙秀说言,断肠之毒发作一般是一炷香的时间,但是在酒的催发之下,中毒之人会提前发作,每个人的身体不同,发作的时间不同。建始帝五十多岁了,身体虚胖,应该会提前。
此时刘琨已经去皇宫门口秘密接应太上皇了,他不在长乐宫,目前负责这里护卫的依然是中领军大将军、建始帝的二儿子、济阳王司马馥。
所以,要保证自身安全,清河必须在建始帝发作之前离开长乐宫。
但是又不能在敬酒之后马上就走——这样就太明显了。
按照经验,一曲有凤来仪结束,是半柱香的时间,清河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对着坐在上首的河东公主说道:“姐姐,华林园的那株百年老红梅今天开花了,娇艳似火,我们去砍一支红梅献给皇上吧。”
清河邀请河东公主同去,一来是为了找一个合理的幌子走出长乐宫,二来姐姐河东公主虽然一直以来都讨厌她,一旦有机会就想欺负她,但是河东公主并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她只是被先皇后贾南风宠坏了,有些坏脾气而已,何况河东公主这段时间误打误撞帮了她不少忙。
如果清河自顾自己跑出去,留下河东公主一个人,建始帝毒发,河东公主肯定会被施加重刑甚至处死泄愤。
但是河东公主并不晓得危险来临,为什么要顶着寒风去砍梅花献给这个谋朝篡位的老东西?我吃饱了撑的!你自己不要脸上赶着献媚,别扯到我呀喂!
吃一堑,长一智。有了上次宴会搞事情被迫下嫁寒门的教训,河东公主不敢造次当面驳清河的面子破坏气氛了,压抑住怒气说道:“我今天有些不舒服,受不得寒风,你自己去吧。”
“姐姐。”清河装作撒娇,过去牵着河东公主的手,在她手心里划着“走”字,“姐姐素来眼光好,擅长插花,挑出的梅枝漂亮,我们一起去。皇上都说了,我今天是小寿星,你们都得依着我。”
河东公主感觉到手心里的字,她再傻也晓得此地不宜久留了,遂站了起来,“好吧,听小寿星的,我跟你一起去。”
姐妹两个即将走到长乐宫门口时,就听后面打翻杯盏的声音,还有皇后的尖叫:“皇上您怎么了?快传太医!”
河东公主本能的要回头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清河一把拉住她的手,低声道:“莫回头,继续走。”
姐妹两个牵了手,河东公主才发现清河手心湿漉漉的,全是汗,顿时心头一紧,赶紧跟着妹妹往前走。
且说宴会这边,建始帝突然觉得心头一悸,肚肠像是被人生生扯出来,用力拉拽,疼到无法呼吸,不禁松开了手中的杯子,满满的一杯酒连同杯子摔在案几上。
吓得一旁的皇后连连尖叫,大呼宣太医。
变故来的太快,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建始帝身上,没有注意到刚离席的河东清河姐妹。
建始帝浑身抽搐,同时口鼻耳孔七窍同时往外喷血!
场面太吓人了,负责皇宫防卫的济阳王司马馥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声道:“有人毒害皇上!关门!除了太医,所有人都不得出入!”
清河和河东一只脚都踏出了门槛,就被门口带刀的中领军给逼回来。
皇后看着七窍流血的建始帝只晓得哭泣,太子抱着父亲不停的大呼“太医怎么还没来”,济阳王司马馥紧紧盯着清河,拔刀指向她:
“是你,父皇刚刚喝了你的敬酒,就立刻病倒,你不要抵赖了,就是你下的毒!你还想跑,没那么容易!来人,将她绑过来!”
所有人都盯着清河,她的嫌疑最大。
刘琨和父皇他们还没来,建始帝就已经毒发了,怎么办?怎么办?
清河脑子飞快转动,不等侍卫来押送,她就一阵风似的往前跑,跪在太子司马荂面前,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清河声泪俱下,“殿下要我做的事情,我都做到了。还望殿下信守承诺,杀我可以,我罪有应得,求殿下不要杀我父母和姐姐!”
言罢,清河挺着胸脯,直接往中领军大将军、济阳王司马馥的剑上撞去。
清河一席话震惊四座,济阳王岂会杀她,连忙收剑,将清河制服活捉,对太子怒目而视。
太子连忙摇头否认,“她胡说!不是我!我没有!我是清白的,休得听这妖女挑拨离间我们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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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接档文《所有人都想吃绝户》已经开放文案,求各位去专栏收藏一下,依然是魏晋南北朝历史背景,以中国第一个女皇帝元姑娘为原型人物,她是有历史明确记载的第一个女皇帝,刚满月就当皇帝,当了一天就下岗了哈哈哈哈……将来会接档《换女成凤》。
《所有人都想吃绝户》文案:
白富美元娘被父母宠上天,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乐无边。
可是父母在贩茶路上遭遇劫匪,人财两失,元娘成了守着金山银山的绝户女。
昔日笑容以对的族人、生意伙伴、邻居、甚至未婚夫都被金钱所诱,露出贪婪真面目,想要吃绝户,夺走元娘的家产。
所有人想吃绝户,元娘撸起袖子手撕了所有人,来一个撕一个,来两个撕一双,绝不手软。
只有元家的生意宿敌黄四郎对她施以援手。
元娘问:为什么帮我?
黄四郎跪下哭道:因为……你是我的皇帝陛下!
元娘这才知道,她就是北魏那个刚出生一个月就当了皇帝,且只当了一天就被废了的女皇帝。
从朝堂到市井,再从市井到朝堂,数年后,元娘勾起黄四郎的下巴:黄……爱妃?快来给朕侍寝。
PS:中国第一个有历史记载的女皇帝不是武则天哈,是北魏明帝的女儿元姑娘。
第23章 一场酣畅淋漓的复仇
太子叫做司马荂,济阳王叫做司马馥,名字看起来不一样,其实发音都是“fu”。就像他们的身份,同样都是帝后生的嫡子,一个是太子,一个只是藩王,天壤之别。
几乎所有皇室都摆脱不了一个规律:不当皇帝,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一当皇帝,父子相疑,兄弟相残。
唯一逃脱这个规律的只有一个人——就是清河的白痴父亲。
建始帝当了皇帝,封了嫡长子为太子,太子早就成家立业,连孙辈都有了,羽翼已丰。建始帝需要太子这个储君稳定国本,却也不得不防着太子,所以他将负责皇宫守卫的中领军交给二儿子济阳王司马馥,以坐稳龙椅。
但是呢,建始帝又担心二儿子野心膨胀,起了夺储的心思,于是又同意太子将东宫詹事刘琨塞进中领军当副将军,以牵制济阳王,让儿子们的势力达到平衡,他的皇位才能稳定。
几乎所有皇帝都是这样摆弄儿子们的,建始帝也不例外。
太子唯一的出路是当皇帝,只要当了皇帝,弟弟们就是他的臣子。
所以,当太子声称他和清河毒杀建始帝无关,济阳王是不信的——或者,他明知太子是被清河栽赃陷害,也会装作不信。
生日宴会,只有皇帝和身为中领军大将军的济阳王有资格佩剑入内,连太子都不能。
济阳王知道,将错就错,这是他翻盘当皇帝的唯一机会。
偏偏此时吓瘫了的河东公主火上浇油,“济阳王明鉴!我妹妹没这么大的胆子,她今天才满十二岁,还是个孩子,她平日胆小如鼠、奴颜婢膝,只晓得讨好皇帝皇后,那敢有弑君的念头!再说我妹妹身居深宫,那里来的毒物?一定有人把毒物给她的,逼她的!”
太子的确幻想过父皇了我登基,可是无论弑父还是弑君,他都没这个勇气,他指着给瞎点火的河东公主:“你这个含血喷人的毒妇!跟你那个又丑又矮又黑的亲娘一个德性,你们姐妹两个联手毒杀我父皇,还污蔑我,我……杀了你这个毒妇!”
太子拔/出已经昏迷建始帝身上的佩剑,向河东公主刺去。
河东公主大声尖叫,连滚带爬到了济阳王身边,“王爷救我!”
看到太子拿着武器,济阳王更加疑心,他大手一挥,命长乐宫里的中领军拦住太子。
太子被阻,心急如焚,“二弟,你信我还是信这两个狼狈为奸的妖妇?她们的父母都关在金墉城,表面臣服,其实早就起了异心,毒杀父皇,还挑拨我们兄弟!母后,您说是不是?”
一直抱着建始帝大哭,惊慌失措的皇后终于清醒过来,看到两个亲儿子对持,连忙站在两个儿子中间,“我平日是怎么教你们的?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如今生了变故,弑君的凶手未除,你们就怀疑自己人了?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亲娘吗?还不快放下剑!”
皇后一出,众人只好先收起武器,目光看向清河这个罪魁祸首。
清河却大声叫道:“什么凶手?什么弑君?皇上驾崩了?冤枉啊!太子给我东西明明只是致人昏迷、缠绵病榻之物,我就是天大的胆子,被人用父母性命胁迫,也断然不敢弑君的!”
这下众人的目光再次转向建始帝,发现他胸膛起起伏伏,还没死呢。
父皇不能死……他若死了,我就百口莫辩了。
太子冲过去,解开荷包,拿出一枚药丸要往建始帝嘴里塞。
“太子大哥要干什么?”济阳王挥手夺过药丸。
太子急道:“这是可以解百毒的药丸,传说是神医华佗的配方,我带在身上保命用的。快快服侍父皇服下,或许能够救父皇。”
清河乘机叫道:“你们快看,皇上还没死,只是失去知觉,我并没有弑君!”
太子怒道:“小贱人闭嘴!休得含血喷人!”
太子冲过去要打清河,依然被济阳王的人拦住。
清河绝对不能死,她是太子弑君的证人。济阳王必须保护她的性命。
清河跪趴在地,眼泪把妆面都哭花了,瑟瑟发抖,“太子殿下,我已经完成任务,不要杀我父母,求求你们了。”
太子只得再次向母亲求援,“母后,您是知道儿子的。儿子岂会做出弑君弑父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分明是这小贱人污蔑儿子。”
皇后还是相信儿子的,对济阳王说道:“快把药丸给我,我亲手喂给你们父皇,无论后果如何,我一人承担!与你们兄弟无关。”
喂死了还行,万一喂活了怎么办?可是不给母亲,就是不孝。
济阳王顿时觉得手中鸽子蛋般的药丸有千金重。
皇后见儿子还在犹豫,劝道:“你要相信你哥哥,清河公主一介女流之辈,只有十二岁,断想不出这等阴谋诡计,你要好好审她,问出幕后主使。现在是兄弟团结一致的时候,快把药丸给我。”
看着母后偏向太子大哥,济阳王心里不是滋味,正好太医赶来了,济阳王把药丸给了太医,“你快验一验是什么东西!”
又对皇后说道:“母后,儿子不是不信太子大哥,而是担心有人故意调换大哥的荷包,把解百毒的解药换成毒/药,这样太子大哥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母亲要顾忌太子名声啊。太医,你看看这个药丸到底是何物?”
拖就一个字,济阳王是长乐宫第三期盼建始帝去死的人——排名前两位的是清河与河东。
太医看着建始帝七窍流血的惨样,凭经验就已经放弃抢救皇帝了,他拿着药丸六神无主,“要验药并不难,但是需要时间,至少两个时辰。”
太子等不起,把心一横,抢过药丸,在水里化开了,自己咕嘟咕嘟喝了两口,然后对着济阳王怒目而视,“现在二弟放心了吧!太医,快喂给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