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舜
“夫子，您干嘛急着走？您刚不是答应要抱我去窗边看风景吗？”崔九儿嚷道。
颜长倾正走到门口正欲跨过门槛，听得崔九儿这一声让，脚下一顿，差点绊了一下。他站稳了身子, 伸手揉了揉了太阳穴，就像逃一样的出了崔九儿的内室。
见得颜长倾出来, 屋外的李嬷嬷、小鹂儿、小眉儿一起站起身，唤了声“颜先生”，颜长倾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头也不回的就出了门。
“咦, 颜先生怎么了？走得那么急，像是被什么人追着一样？”小眉儿疑惑着问道。
“我怎么觉得颜先生面上有些红，好像是有些害羞的模样？”小鹂儿一向胆子大，分明是盯着颜长倾的面孔看过了。
“你们俩个别瞎猜了，我看肯定是九哥儿惹夫子生了气，颜先生才急着走的。我去瞧瞧九哥儿。”李嬷嬷放下手里的活道。
嗯，依九公子的个性，惹颜先生生气是极有可能的，两个丫头同时点点头。
“九哥儿，你又淘气了是不是？把颜先生气得脸都红了，颜先生那么好的人，你可不能总惹他生气啊！”李嬷嬷进了屋，来到崔九儿的床榻边道。
“嬷嬷，我哪有惹夫子生气，我只是，只是……”崔九儿说到这里忽然住了口。
李嬷嬷抬眼一看，懒懒地靠在床头的崔九儿，外衫斜披，秀眉扬着，粉唇微翘，一双眼睛水气盈盈，两腮飞红，一副娇羞惑人的模样。
“哎哟哟，我的小祖宗喂，你刚才在颜先生面前就是这样一副模样儿？”李嬷嬷一边嚷着，一边赶紧伸手替崔九儿穿好外衫。
“嬷嬷，别这样大惊小怪，夫子他不会怪我的。”崔九儿笑眯了眼道。
嬷嬷替崔九儿将外衫穿好，又替他将有些松了的发髻给整理好。
“九哥儿，你已经长大了，再不能像小时候那般顽皮，这以后在人前啊，可不能这般大大咧咧。”李嬷嬷苦口婆心道。
“嬷嬷，你说夫子他，他好不好？”崔九儿忽然一本正经地问道。
“好，好，老婆子我从来没见过生得这么好，又对九哥儿这般真心实意的人，心里面对他实在是满意极了。想必国公爷和各位少主子知道了，必是打心里高兴哩！”李嬷嬷忽然很是欣慰地说到。
“嬷嬷，我……”听到李嬷嬷提到自己的父亲和各位兄长，崔九儿却是忽然忸怩起来，低着头红着脸不肯说话了。
李嬷嬷见他这副模样，笑盈盈正待又说些什么，却见小眉儿掀帘进来，口中道：“九公子，奕王殿下和林世子看您来了！”
“快请进来！”崔九儿赶紧道。
“九哥儿，记着，坐端庄些，万不可像刚才那样。”李嬷嬷连忙压低声音交待道。
“嬷嬷，我晓得的，除了夫子，我谁都不招惹。”崔九儿朝她做了个鬼脸道。
李嬷嬷被他逗乐了，捂着嘴憋着笑就出门去了。
“小九，你怎么样了？这几日这是将我担心坏了！”一阵清郎的声音从外屋传了进来。片刻功夫之后，林修远快着步子就进了门，后面跟着的一身儒雅飘逸之息的奕王殿下。
崔九儿记得李嬷嬷的话，连忙将身子坐得端正一些。
林修远已是来到床榻之前，坐在榻边仔细的端详崔九儿一番，这下松一口气延：“看到你我才放心一些，你都不知道，前几日我都快急疯了，一听说了消息，我就来了国公府，可是你那夫子让人拦着我，谁也不让见。”林修远很是幽怨地道。
“你别埋怨颜先生，小九前几天的状况确是不怎么好，夫子拦着不让人见也是迫不得已。”明奕也坐到崔九儿的床前凳子上，口气缓缓地道。
“奕哥哥。”崔九儿冲他轻笑了下。
“小九，你今日的气色看着不错，看来是慢慢好转了。”明奕微笑着道。
“奕哥哥，这几天我可是憋坏了，等我好了，你可得带去出去好好玩一回才是。”崔九儿又道。
“那是自然，小九想好要去哪里散心了吗？”明奕笑意更浓。
一旁林修远见两人自顾说话，将他晾在了一边，心里可是失落了。他坐近一些，拧着眉，长长叹了一口气。
“修远，你何故叹气？可是你府里的美人不理你了？”崔九儿这才转过脸，朝林修远嘻笑道。
“人家都来了这么久，小九眼里只有奕王殿下。不仅不和我说话，连眼睛也不看我一下，我除了叹气还能做什么？”林修远的声音更加幽怨了。
明奕一听，心里觉得好笑，他站起身子对着崔九儿道：“我有事要和颜夫子说，先去找夫子一下。”
“修远，你不是有好消息要带给小九吗？怎么这会儿都忘了？”明奕又对林修远说了句，然后又关切地看了对着崔九儿一眼，便转后离开了内室。
“哎呀，瞧我这记性，见了小九就欢喜得什么都忘了！”林修远一拍脑袋道。
第46章 兮九楼之迷
清风苑翠湖旁, 湖风习习而来，颜长倾坐在湖边突起的大石之上, 心里乱成了一团。刚刚他强忍着心里想要拥崔九儿入怀的冲动, 慌忙出了月华园, 快步回了清风苑，又一头扎进了书房内。
他本来想看会书来平复自己慌乱的心情, 可是才翻了几页, 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不仅看不进，那书上的字还渐渐都变成了崔九儿的脸蛋儿，他秀眉微蹙, 嘟着嘴道：“夫子, 为什么都不来陪九儿？”
颜长倾吓了一跳，赶紧合上了书放至一旁, 然后伸手拿起了狼豪和宣纸，想写几个字静一下，可才举起了笔，那素白的宣纸上竟又出现了崔九儿的模样。
“夫子，您能抱抱九儿么？”纸上的崔九儿说道, 声音又轻柔又软糯。
只见“啪”地一声，一滴墨滴落在纸上, 颜长倾赶紧揉起了案上的宣纸，不敢再写。
他叹了口气，收了笔，然后一路飞纵到翠湖边, 坐到湖边大石上吹起了风，想让自己一团混沌的脑子变得清醒些。
我这是怎么了？竟是对他生了不该有的情愫，他是自己的学生，还是毓之的弟弟，崔国公府娇公子，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子。自己缘何这般糊涂，一到他面前就失了理智？
颜长倾伸手用力捶了捶自己的额头，仍然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自己一想到他，就不由自主的满心欢喜起来，见了他，更是压抑不住想要拥着他怜爱他的冲动？
思绪一片混乱之中，两个字眼却蓦然在颜长倾的心头蹦了出来，那两个字带着暧昧而又邪恶的气息呼啸而来，在他的心里叫嚣着，纠缠着，想是要将他吞噬一般。
“不，我不是断袖，不是，绝对不是！我不喜欢男子，一点也不！”颜长倾被吓了一跳，心里涌上了惊涛巨浪。
可是九儿明明是个男子啊，自己为何偏偏想要亲近他，怜惜他？颜长倾彻底混乱了。
会不会九儿生得过于阴柔，又生着一副娇痴的性子，自己恍然之中将他当成了了女子？
颜长倾苦苦思索了好久，终于找到了一个自己认为最为合情合理的理由。一定是这样的，他在心中重复了一次，整个人也轻松了许多。
下次见了九儿，一定要提醒自己他是个男子，是国公府的娇公子，不是娇滴滴的女子，颜长倾暗自下了决心。
“请问夫子在此吗？”身后的竹林内传来一句问话声。
颜长倾站起身朝竹林看去，只见林内走出来一个年轻的男子，雪青锦衣，墨发高挽，生得剑眉星目，身姿挺拔，气质儒雅而飘逸。
“奕王殿下。”颜长倾拱手微微施了一礼。
“夫子轻衫翩然，立于这翠湖边，恍如仙人之姿。”明奕见颜长倾俊颜清冷，飘飘然立于湖边巨石之上，不自自主开口赞道。
“殿下廖赞。不知殿下寻我何事？是解药有下落了吗？”颜长倾仍是面色淡淡的。
“小王这几日颇费了一番周折，甚至动用了多时不用的暗卫，总算寻得一点眉目。”明奕也一步跃至那巨石之上，站在颜长倾身边，眼看着飘渺翠湖道。
“愿闻其祥。”颜长倾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激动之色。
明奕点点头，开始说起了解药一事的来由。原来五年前，那给皇帝治病的西域神医一夜之间突然从驿所消失不知去向，过后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没了踪迹。
跟他一起来长城的，只有一个西域随从。那随从眼见主人失踪，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何去何丛。日子一长，身边的银两财物消耗殆尽，那随从不得委身长安无忧楼。
他在无忧楼做了个小倌，那西域人生得貌美异常，又擅于调香催情。一时间在无忧楼倒也拥有了一席之地。说来也怪，短短一月之后，那西域人也蓦然从无忧楼失踪，从此杳无音信。
此事当年在长安城街头巷尾一时传为怪异蹊跷之谈。人们纷纷都说这西域主仆二人定是亵渎了什么神灵，以至于神灵发怒，让他们遭遇了不测。
“夫子，你可猜到那西域人去了哪里？”明奕说到这里，侧过脸看向颜长倾问。
“曾委身无忧楼，生得貌美，又擅调香，此人终还是逃不过皇家的桎梏，必是落入了你那好兄长的手中。”颜长倾语气冷冷地道。
“让夫子见笑了。”明奕有些惭愧的道。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明玉奕彩的奕王殿下，才华满腹，名动京都，可是为何屡屡请求外任远离京城，只做一些无足轻重的巡视之事？”颜长倾看一眼明奕，突然提高声音问道。
明奕闻言脸色微变，半晌才回一句道：“夫子，你真是只是一介书院先生吗？”
“殿下先别管长倾是谁。我只问殿下，你，真的甘心吗？”颜长倾质问道，眸中光芒顿现。
“不，奕不会做出兄弟相残，祸及江山之事，从前不会，以后也不会。”明奕猛然摇头道。
“只怕是殿下念及兄弟之情，可是有人会未必将你当作兄弟看。至于江山，怕也是离祸不远了！”颜长倾的声音，一字一句，带着股冰冷之息。
明奕听完这句，却是脸色大变，一时站在那里不能言语。
“殿下，解药一事，您不用再费神了，交给长倾便是。”过了片刻，颜长倾又道。
“夫子，你都知道了？”明奕有些惊诧地问。
“以殿下对九儿的关心，发现了解药的可能所在之处，肯定会不顾一切取了来的。若是没有取来，便定是遇上不可解的难处，长倾又岂会如此愚钝？”颜长倾轻扬嘴角道。
“夫子说得没错，我确是遇到了困难。我的暗卫日夜在他府外潜伏，却没有发现一丝那西域人的行踪。费了好一番周折才打听到，他府里有一处名唤兮九楼的住所，里面住的，全是各处搜罗来的美少年。”明奕垂下了眼帘，情绪有些低落地道。
“兮九楼，好一个，兮，九，楼！”颜长倾一字一句，语气透着彻骨的冰冷。
第47章 情无躲藏处
“殿下, 请将你的暗卫全部撤了，这件事殿下不宜再涉入过多。以后, 交给长倾便是。”颜长倾道。
颜长倾的语气里带着一股让人信服和放心的笃定, 明奕点点了头, 心里涌过一丝感激，对颜长倾更是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奕谢过夫子, 此后便静候夫子佳音。”明奕道。
“对了, 夫子，我先走一步，再去看看小九, 修远今日给他带来了个好消息, 想必现在他肯定是高兴得很。”明奕告辞道。
“既是有好消息，我便与殿下一同去月华园。顺便看一下九儿的喜悦之态, 他早上因为在屋里闷了太久想出门还闹了一阵。”颜长倾口气宠溺地道。
明奕一听，想像着崔九儿闹着要出门的模样，不由得嘴角扬起笑了起来。
“小九自小娇惯，性子是娇了些，如今父兄皆在外, 也亏得夫子视他如子，悉心照料于他。”
明奕的话音刚落, 颜长倾的玉颜瞬间就拢上了一层霜色。
“殿下说笑了，长倾哪有这福气，能得这么大一个儿子！”颜长倾的声音里透着明显的不高兴，说罢一拂袖子, 再不理明奕，只往外走去了。
“不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吗？我说错了什么，竟惹得夫子生气了？”明奕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脑袋。
月华园崔九儿的寝室之内，崔九儿仍是靠在床头的，可是却是肩头一耸一耸的，间隔还发出一两声抽泣声来，竟是哭得伤心。
床榻边的林修远一副慌乱的模样，他将身子往崔九儿身边倾着，伸出手，一边笨拙的替崔九儿擦眼泪，一边口中慌乱地道“小九，小九，别哭了，别哭了好不好……”
刚走进门的颜长倾看到的便是这一幕，顿时心头火起，他一个纵身冲至床榻边，伸手一把封住了林修远的领口，然后一扬手将他带离了床榻几步之远。
林修远被这突如其余的袭击吓了一大跳，他站在地上，盯着颜长倾的脸愣了半天，然后颤抖着手，指着颜长倾对崔九儿道：“小九，这人是谁？怎么一来就这样对我？”
崔九儿也吓了一跳，他抬起头，一脸茫然的看向了颜长倾，脸上还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
“夫子，您怎么将修远给扔了出去？”崔九儿有些哆嗦地问道。
“夫子？原来他就是你的夫子，他这模样？他这模样！”林修远一听失声喊了出来，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眼前这个犹如霁月般光华清郎的男子，与上次在清风苑看到的那个丑八怪联系起来。
明奕也已经进得门来，看到眼前这突然的变故，也是愣了神。
“他无礼于你，我怎能熟视无睹？”颜长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