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岁寒晚急
“尔,尔是何人?”
李瑶痛失几员爱将,正是心烦气躁,甩起马鞭,重重落在他身上:“闭嘴!想活命,你就老老实实呆着。若是本宫能活命,你便也能捡回一条狗命。若是本宫死了,你就等着,你们一家被千刀万剐!”
她言语并不避忌,丁鹤龄听她自称本宫,且又是这样暴烈果敢的性情,还有什么不懂的?
岁安长公主,从来名不虚传。也难怪,陛下突然对益州起了疑心,原来是长公主早就潜入到了益州。
可笑的是,肃王与他们自以为对陛下的手段了如指掌,却连陛下派来的是谁,都不清楚。
丁鹤龄深吸一口冷气,忙道:“公主,罪臣手中还有些要紧证物,都藏在安全所在……”
李瑶道:“你倒是见风使舵的快。李瑚那等货色,也就配用你们这种鼠辈蝼蚁,蝇狗玩意儿!”
丁鹤龄暂时投诚,眼下为了那些能钉死李瑚的要紧罪证,李瑶是绝舍不得他死了,便安安心心学哑巴,做个“玩意儿”。
身后人穷追不舍,李瑶肩上已中了一箭,见有一只羽箭直冲丁鹤龄心口而来,竟下意识的拿手去挡。
“嗖”的一声,正前方飞来一把暗器,射偏飞箭,扎在了丁鹤龄腿上。
丁鹤龄嗷嗷几声,没声气了,疼晕过去。
郝应单手抡着大刀,带着两名手下,三人迎冲过来,给李瑶换了新马,总算甩开些许距离。
李瑶暂时脱险,松了口气,冷道:“若非你坏事,本宫此时已经在京中了,哪有这等险事!今日若脱险,算你无罪。”
郝应眯了眯眼,惬意的大笑几声:“殿下还是这么虚伪。”
“您怕是忘记了,我跟随您时间可不短。”
她一脱险,怕立时就要将他千刀万剐。
李瑶道:“我说的,句句都是真心话。你跟随我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你这也是为国立功。”
郝应又笑:“公主放心,我尽全力护送公主便是。我这条命,公主想要,只说一声就是。不必和我来这些虚头巴脑的。”
言语间,郝应两名手下,已经阻在小道口,与那群人厮杀起来。
郝应道:“公主,我第一眼见公主,就是我喜欢的姑娘。而不是什么公主。小姑娘,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追兵仍然在后,厮杀当做背景。
李瑶甚是动情,眼中满是水光:“我若是个普通的女人,最想要的当然是爱。可我一出生就是公主,还是个和陛下紧密相连的公主。”
“我最想要的,还是属下的忠心。”
郝应放声大笑。他哪里不知道,她现在对他就是虚与委蛇,尽说些好听的哄他,为她挡住追兵。
他长啸一声,纵马杀敌去:“你想要忠心,我给你忠心。”
镇国公府,孟沂带着一身药香,从房中出来,接过侍从手中的帕子擦了擦手。
侍从见他神色,连忙回道:“大夫方才说了,恐怕,老爷这腿是好不了了。”
佛堂起火时,孟载仑许是良心发现,冲进火场被砸伤了腿。偏生太后派人来问话时,不晓得他着了什么魔。
太后失了爱女,亲自杀来镇国公府,找孟载仑要个说法。
孟载仑反说,是太后逼死了亲女。
靳师师是太后亲自下令,进佛堂自省。
之后,靳师师不知道明里暗里托人送了多少口信进宫,但太后自顾不暇,且一门心思都放在肃王李瑚身上,反倒乐得眼不见心不烦。每每只让人回话,叫她再等一等。
过些时日,风声过去了,自然便好了。
孟载仑道:“太后有二子一女,疼哪一个都是疼。可师师却自幼沦落江湖,从没有感受过人间真情,吃够了苦头,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亲娘。可便是知道了亲娘是谁,又有几日承欢膝下,蒙受过娘娘从指缝遗漏的舐犊之情?娘娘说这火起的蹊跷?自是蹊跷!若是娘娘有一日一刻对这孩子,如她对您一般,她又怎会被逼走上这条路?”
太后哀怒,叫人压着孟载仑,狠狠打了一顿板子。若不是孟沂苦苦哀求,只怕是要被失手打死。
因此,这段时日下来,孟载仑的伤势也未见大好。孟沂每日亲自送汤奉药,甚是孝顺。
“我吩咐人做的轮椅,送来了吗?”
侍从忙道,已经坐好了,随时可用。
孟沂满意的点点头,随手将帕子扔在地上:“父亲可要长命百岁才是。那大夫可找到了?”
侍从是个机灵的:“自然。从公子吩咐下去,我们的人天南地北都撒下去了。总算找到当年为世子看诊的老大夫。”
孟沂冷笑一声:“父亲倒做的滴水不漏。可他是我们镇国公府的府医,就算出了府,难免还会和府里的老人有些联络。我若是父亲,就该斩草除根,彻底的除掉此人。”
半个时辰后,孟沂从关押老大夫的小院中出来,叹了口气:“居然还真的是……我真是小瞧了父亲,也小瞧了我这个姐姐。”
侍从跟在他身后,眼见他笑容越来越阴沉,不敢答话。
“你多找几个人来,把他看好了,别让他死了。不过,就算死了也不打紧,她就是个活生生的女子,还能突然变成男子不成?只不过,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办了这事,难免遗憾,非要叫她……”
非要叫她大庭广众之下,被拆穿露出真身,从此后,清白名声全无,才算解气。
“你去找几个可靠的人,守在城门口,打听打听,她究竟什么时候回京。”
孟沂心念一转,已经定好了“毒计”。不得不说,他和燕夫人的心思,还真是用到一处去了。
孟沂叹了口气:“人人都说,父亲对原配余夫人不忠,偏心我们母子。可你看看,他究竟是偏心谁?他那儿子都死了,他偏偏还占住这世子位不放。我真心是想,父亲长命百岁,耳聪目明,好好的看着,好好的听着!”
侍从的头越来越低,忍不住道:“公子,国公爷先前也说,望您和世……小姐守望相助……”
孟沂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嗤笑:“那他不止偏心,还是老糊涂了吗?”
孟濯缨若真是孟濯缨,她日后就是承袭国公府,又在大理寺为官,自然能提携他这个做弟弟的。
便是再看不惯他,也不能如何,大不了便是分家。
可她如今,是个犯上了欺君之罪的区区女流。
她一个寡廉鲜耻、不知尊卑的女子,凭什么和他守望相助?
侍从更是心惊:“公子,这可是欺君之罪,若是牵连到公子……”
孟沂不耐烦的打断他:“那不是还有太后娘娘?”
如今母亲没了,太后再如何,也能保得他的命。
孟沂脸色冰冷,从骨髓里透出一股狠戾和恨意来:“你让人守好了,一定不要错过,等她进了城门,便给她演上一出,叫她措手不及的好戏!”
这一次,他非要叫他们父女,万劫不复!
五日后,手下来报,亲眼看见谢无咎骑着马闯过城门闹市,疯了一般。
孟沂大喜:“谢无咎回来了?正好!他们两个一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我那好姐姐想必也回来了?走!一起去看看这出好戏!”
属下为难的道:“可是,公子,我们的人,没见到世……好像有些不对劲,您还是不要太过鲁莽……”
孟沂被赤火烧红了心肺,哪里能听得进去半句劝告?不由分说往城门口而去。
第129章 尸骨无存
孟沂捏着马鞭, 鼻翼微张, 紧紧盯着城门:“你说谢无咎自己进城了?没看见孟濯缨吗?”
侍从摇摇头:“也许……是有急事?谢大人精通骑射, 所以先行一步?公子,小世子……不是, 是她。她也未必会今日回京。不如先让我们打听清楚,再去知会公子……”
孟沂摇摇头,因为激动脸上腾起异样的红色:“虽说,这么多年的苦都吃过了,虽说,这么多日子都等过来了,也不急在一时。可我偏偏是等不得了……无事,你们让人去城外打听。公子我就坐在这里等着。想必, 她此行又是办了一件大事,正是要立功求赏的时候。”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正是此理。我便等着, 她爬的高高的, 再落在地上, 摔得粉身碎骨。”
侍从也不敢再劝,派人出去打听。可一直等到正午时分, 也未曾见到孟濯缨回京。
孟沂反手搁在桌子上, 扳指敲了敲桌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再迟, 也该回来了。除非,她和谢无咎不是一路。”
又顿了顿, 孟沂突然道:“她小时候,还是很可爱的。为什么长大以后,变的这样让人讨厌?”
自然,那时候孟濯缨,不,孟青泓也是冷冷淡淡,见了他连面子情都懒得理会,向来不屑一顾。
可大概因为是姐姐,孟沂那时候只讨厌孟濯缨,想起这个梳着双丫髻,笑起来和淳风和月一样姐姐,还是很喜欢的。
她只是不对他笑而已。可她笑起来,真的好看。
再后来,出了沉船事故,余夫人和孟濯缨一起丧命,再见孟青泓她便更加的冷淡刻薄了。
她怎么就这么不知好歹?明明他小时候还是很喜欢这个姐姐的。
以为淹死的是她,他还伤心了不少日子呢。
孟沂道:“你说,我要不要饶她这回?”
侍从不敢答话。他又自顾自的摇了摇头:“饶不过!我怎能饶了她呢?她可太讨厌我了。”
正沉吟间,却见谢无咎带着一行人,骑着快马匆匆出了城。
孟沂觉得有些不对,带人追赶上去,但谢无咎跑的极快,距离越拉越大。
孟沂打马快追,让仆从高声喊叫起来,所幸谢无咎听见了,停下等候。
谢无咎面色沉沉,言语简练:“何事?”
孟沂温文笑道:“谢大人,在下孟沂,镇国公府二公子,也是孟……”
“我知道你是谁。”谢无咎满面风尘,眼含血丝,说话极其不客气,格外暴躁。“何事?说。”
孟沂道:“谢大人,家兄何时回京?”
谢无咎听了这话,目光沉缓的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凝重的几乎有实质一般。
孟沂有些古怪,依旧端着温和儒雅的笑面皮:“谢大人,当日家兄是与谢大人一同出京办事,因家中有事,小弟并未出城相送。但我与家父一直十分惦念,如今兄长出京已有半月有余,家父实在想念。谢大人,想必您也知道,小弟家中变故,家父也受了伤……”
谢无咎冷冷的瞧着他。
身后跟着的唐秀等人,都是惊讶不已。
谢无咎此人,向来有些漫不经心,一副游戏玩笑的模样。他还从没见过,谢无咎这么不假辞色的样子。
今日谢无咎回京,进宫见了天子,回来便点齐了人,带着出了京城。一路上不发一言,到现在,他们还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究竟出了什么事,能让他如此性情大变?
难道,竟然是孟大人出了什么意外?
孟沂轻咳一声:“家父的身体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故而,小弟才斗胆……”
谢无咎盯着他片刻,挪开目光:“你回去吧。孟大人还有要事,不日就会回京了。”
孟沂大失所望,又问:“那兄长究竟几时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