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岁寒晚急
可行动却非常诚实,一个唿哨就把毛豆儿招了过来,翻身,上马,再伸手!
谢无咎想剁了自己这只贱爪。
孟濯缨坐在他身前,马还没动,二人中间隔了一点儿间隙。
谢无咎道:“孟大人,大理寺里怪人多,您要想站得住脚,可还得下些功夫。”
孟濯缨轻呵一声,笑声隐隐约约:“无妨,才能出众者,自然有些脾气。”
至于站稳脚跟,下些功夫之类,孟大人可从没放在眼里。
谢无咎:“看不出来,孟大人这不谙世事的,还挺稳得住?”
饶是淡定如孟濯缨,也挑了挑眉,又是一声轻笑。
不谙世事?这好像是谢无咎第二次这么说她了。
她也没打算澄清什么,很快,谢大人就该知道,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了。
冯满贯的腰伤又犯了,像个胖乎乎的大河蚌,趴在床上哎哟哎哟。见了谢孟二人,没什么好脸色的奚落了一通,问什么都是不知道。
“说了不知道!我在养伤,又不在军中,军中机密将军会告诉我吗?不知道不知道!你们自己去查啊,让你们查案子,不是让你们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逛,还来骚扰我!我,我打你们出去……哎哟!我的老腰!啊!”
孟濯缨蹙着眉,甩下一句“活该”,大摇大摆从冯家出来了。冯满贯气的半死,偏偏动弹不得,还被扎针的老头儿一巴掌给拍回了床上。
这下,河蚌都成了咸鱼了。
二人刚回大理寺,颜永嘉急匆匆的迎出来,看向孟濯缨,一脸钦佩:“孟大人,真让您料着了。我刚回来没多久,秦嬷嬷就来了。”
“什么料着了?我看就是瞎猜的。”徐妙锦扎呼呼的从门口冒出来,“要我说,我带来的这个消息,才算大突破!你们猜是什么?”
颜永嘉老老实实的摇头:“猜不出来。”
徐妙锦圆亮的眼睛里,闪着光:“沈将军原先和沈夫人的妹妹,也就是我们今日见过的宣夫人,是议过亲的!”
“什么?”唐笑抓着块鞋底子一样的草排(吃的),从几人身后探出个乱蓬蓬的脑袋,“姐夫和小姨子?”
“呸!”徐妙锦和颜永嘉异口同声:“闭嘴!”
第16章 姐妹易嫁
谢无咎抱着茶壶,手心蹭了一下,已经冰凉,四下也找不到一个茶杯,不知道被搁到哪儿去了。他索性就着壶嘴,灌了几大口。
“颜永嘉,你去找壶热茶来。”
颜永嘉嘀嘀咕咕“老大下雪都恨不得啜块冰,怎么突然要喝热茶?”,但没敢反驳,老老实实的去打了热茶,还顺带取了几个茶杯。
谢无咎接过来,先给孟濯缨倒了一杯,等她小口小口喝完了,才问起几人:
“看你们这撅头探脑的德行,都有收获?颜永嘉,你先说。”
颜永嘉钦佩的看向孟濯缨:“孟大人,您真是神了。我刚回来,还没进大理寺的正门,就被秦嬷嬷追上了。”
徐妙锦不耐烦的打断:“你啰里啰嗦,秦嬷嬷到底说什么了?”
颜永嘉道:“秦嬷嬷说,当天晚上,她半夜里起来过,原本是去看看孩子,但意外听见,沈将军和沈夫人在争吵。”
谢无咎:“他们两说了什么?”
“好像提到孩子。沈将军说,你这样任性,以后孩子该怎么办?语气很是动怒。沈夫人就哭起来,还有杯盏碎裂的声音。秦嬷嬷不好多听,只分辨出是沈将军的声音,就回去了。她老人家说,原本打算早起,私下劝劝沈将军,没想到,第二日起来,沈将军不在府中。后来,就听到了沈将军遇害的消息。”
颜永嘉可怜巴巴的看着茶壶,刚想喝口热茶暖暖,就见他家老大,自然而然的给孟濯缨又续了一杯。
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孟濯缨手里那杯茶,是越喝越多了!
“那秦嬷嬷之前为什么不提?”徐妙锦蹙眉问。“夫妻吵嘴,很寻常,有什么不好说的。”
谢无咎摆摆手:“这很正常。秦嬷嬷不愿干涉小辈的事,沈夫人自己没提,她也不好提。让我猜猜,这之后,必定是宣夫人劝了她,事无巨细,都可能与案情相关。秦嬷嬷这才特意赶来,是吗?”
颜永嘉猛点头:“老大,您真是神了!孟大人,您也神!”
“小马屁精。”徐妙锦乌黑的眼珠灵动一转,“之前我没回大理寺,想自己去找找有用的线索,中途回了趟家。我小娘揪着我喝汤的时候,偶然提起来,原来当年最先和沈将军议亲的,是宣夫人,也就是宣家的二小姐。”
孟濯缨这些年都不在京城,对这些事自然一无所知:“既然沈夫人是姐姐,为何先给宣夫人议亲呢?”
徐妙锦道:“沈夫人是后来进京,已经十六岁了。连及笄礼都是次年,和宣夫人一起办的。京城里的人都知道,沈夫人自幼不在父母身边,跟着乡下的祖母长大,所以,到了议亲的年纪,就尴尬起来。门第太低,宣老夫人不愿意。门第相当的,人家又不愿意娶她。这样就耽搁下来。至于这门亲事,据听说是庆安候余侯爷作保,沈将军才通过宣大人结识了宣家二小姐。而从一开始,沈将军看上的就是二小姐。”
颜永嘉听得一头雾水,他是个正儿八经的毛头小子,自然不明白,为何沈夫人跟着祖母长大,就不被高门青睐,也不懂,为何不能越过姐姐给妹妹议亲。
他听得懵懵懂懂,但不耽误他发问:“那后来,怎么又和沈夫人定亲了?”
徐妙锦道:“这其中内情,谁又能知道?何况,姐妹易嫁,这种事情谁家会大张旗鼓的传扬?沈将军当时也不算议亲,只是通过庆安候结识了宣庆大人。所以,知道原先是给妹妹议亲的人很少。等到她二人定亲以后,就更不会有人提起了。而沈将军和沈夫人定亲之后没多久,宣夫人就和明国公府的小世子程昱定亲了。前后不超过一个月,当时还说双喜临门。”
颜永嘉又问:“那你小娘是怎么知道的?”
徐妙锦扶额,拉长了声音:“我小娘啊……,她老人家就这点爱好。但也不是听人传的,实在是上个月,让她碰到了。”
颜永嘉刚倒了一碗茶,徐妙锦就伸出手,很自然的接过去一饮而尽。
“上回,我小娘去给我们姐妹几个看绸缎,在绸缎坊里碰见了沈夫人和宣老夫人。就隔了一面屏风。宣老夫人也没注意到有人,和沈夫人说不到几句好话,就唉声叹气的道,茵儿可怜,若不是你抢了你妹妹的姻缘,你妹妹怎么会生生守了望门寡?”
颜永嘉听到这里,刚想开口,被徐妙锦一瞪,又生生的忍住了。
徐妙锦一人分饰两角,学的倒是惟妙惟肖:“沈夫人就回说,那是她自己选的,与我何干?她可以不走这条路!谁又逼着她去清修了?宣家还是程家?谁不是劝她嫁人?”
“宣夫人当时就伤心起来,斥责沈夫人道,你怎么这么说你妹妹?她是为了谁?就是为了叫你安心的嫁过去,才匆匆忙忙应了明国公府的亲事。你呢?你言语之间,可有一丁点的姐妹亲情?”
“宣老夫人这么说,沈夫人就更不耐了,语气十分烦躁,还扯了扯宣老夫人的袖子。说什么当时已经那样了,我清白尽毁,他要是不娶我,叫我如何自处?母亲说是我错,难道,还打量着让姓沈的同时娶了我们姐妹不成?”
“她这句话一说,宣老夫人就不吭声了。沈夫人又阴阳怪气的冷笑,说什么若不是程世子突然病逝,如今妹妹嫁入明国公府,母亲就该感谢我了。毕竟,嫁进明国公府,簪缨世家,又只有程世子一个儿子,进门就是宗妇,还有四十无子方能纳妾的家规,这样的家世,这样的人家,岂非十全十美?”
毕竟是在外面,宣老夫人被女儿这样抢白了几句,也懒得和她争吵,离去时唉声叹气,颇有点心灰意冷的模样。
颜永嘉总算能开口了:“嫁给程世子,比沈将军还好吗?”
徐妙锦努了努嘴:“你旁边不就有位现成的世子,你问她啊。”
她这话一出,唐笑顿时起哄玩笑:“小少卿大人,您这一回京,可成了小肥羊了,多少贵女口水滴答的看着呢。”
谢无咎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总觉得有些莫名不喜,可也兴致勃勃的看向孟濯缨。
这小子脸皮薄(雾),都被人这么打趣了,会怎么说?
孟濯缨喝了一口热茶,无视几人探究的目光,无奈的道:“我年纪尚小,诸位何必问我?反倒是谢大人,已然三八高寿,孑然一身,禹禹独行……”
徐妙锦立即接上:“形单影只,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啊!”
谢无咎正色道:“谈案子!”
他堂堂老大,是任由他们打趣的?
徐妙锦道:“我倒觉得,沈夫人说的有道理。嫁给沈将军,要么,要随军去南疆,南疆荒凉,气候恶劣,哪有京城好?可要是留在京城,就要与夫君两地分居。这么想的话,还真不如程世子好。”
她顿了顿,语气有点古怪:“你们说,当年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好端端的,嫁人的就成了宣家大小姐?沈夫人还说什么清白尽毁,会不会是宣夫人为了嫁给程世子,使了什么手段?”
这些内宅之事,谢无咎也算门儿清:“并无实证,不可胡乱揣度。陈年旧事,也不知与案情有无关联。不过,徐徐,若是你能打听清楚,也记你一功。至于沈夫人和沈将军为何争执,倒是可以问上一问。”
谢无咎几口喝完茶,又和孟濯缨到了将军府。
沈夫人听他两人说明来意,手无意识的绞紧了帕子,冷笑道:“两位大人先前来过,怎么不问?”
孟濯缨直言道:“先前,秦嬷嬷没有说。”
沈夫人又是一声冷笑,都不加掩饰了:“那她后来为什么又说了?是我妹妹劝她的?要说我这妹妹,就是讨人喜欢!不止沈……”
她自觉失言,忙抿住了唇。
“二位大人,我和夫君也不算争吵。还是旧事重提。夫君想让我和孩子,跟着他一起去南疆。”
谢无咎问:“沈夫人不愿意?”
沈夫人微叹口气:“南疆气候严冷,我只在婚后的第二年去过一回,住了三个月,就一直病了三个月,没有两三日是爽利的。夫君提起来,想让我带着孩子过去,一家骨肉团聚。我既受够了水土不服的苦,也不愿意孩子跟着吃苦,心情自然不算好。就多说了几句,又提起让夫君回京做个闲散小官也好。夫君听了我这话,也来了真火气。这才吵了几句。”
谢无咎又问:“那为何又提到孩子,说夫人不替孩子着想?”
沈夫人垂下眼眸,看不出什么神色:“我夫君是个驰骋沙场的大英雄,自然不愿意他的长子,长于我这样的内宅妇人之手。他想让我过去是假,想亲手教养他的儿子才是重中之重。”
谢无咎又问了几句,沈夫人一一作答,情绪也渐渐平复,但依然不知,沈将军离家之后,去了哪里,又为什么要去西山。
二人刚出院门,谢无咎突然一把拉住孟濯缨,力气有点猛了,不留神就把人按在了墙上。孟濯缨还未回神,谢无咎自己也贴了过来,离的极近,差点就靠在了他肩膀上。
孟濯缨连忙后退,整个人僵硬的像只壁虎,紧紧的拿背贴着墙壁。
谢无咎浑然不觉,伸头探脑的朝外看。
廊檐外,宣夫人轻轻抚着鬓发,正低着头不知道找什么。一个奴仆打扮的英武男子,低眉顺眼的捏着一物过来,二人隔着篱笆花架,说了几句话,又分开了。
宣夫人走了,那男子才敢回过头,又望了她的背影好一阵子。
第17章 宣夫人的情诗
出了将军府,回身一望时,仍然能看见内院的那株合欢树,柔韧的枝条在暮秋的清风中曲曲折折,婉转不息。
孟濯缨若有所思:“谢大人,方才那仆役,步伐矫健,目有精光,可不似一般的下仆。”
谢无咎是习武之人,眼光更是老辣:“不止会武,身手更是不错。应该就比我差那么一点。将军府虽然有护卫,但好好的护卫,可不会穿着仆役的衣裳。”
这一追查,才知这仆役是花坊来送花的,名叫陈周。沈夫人喜好养花,每隔五日,城郊的花坊会定时送来花卉。从半年前开始,就一直是陈周送来了。
谢无咎心说不好,让颜永嘉速去城郊花坊,却迟了一步,陈周已然不见了。铺盖行礼,全都丢下,是急急忙忙消失了。
这人在花坊做了将近大半年,却鲜少与人交谈。向旁人问起来,对他祖籍、来历,都是一无所知。
谢无咎已去京畿府尹查阅了户籍文书,这陈周的姓名,都是假的。他伪造户版,先去了花坊,随后才混进了大将军府。
“都怪我太慢了。”颜永嘉没追上人,憨厚的小子有些沮丧。
谢无咎摆了摆手:“瞎怪什么?那我和孟大人眼睁睁让他从眼前走了,是不是两废物?让人画下人像去找。我就不信了,这么大个大活人,还能平白无故的消失了?”
孟濯缨道:“可曾搜查了陈周的住所?”
“有,有!”颜永嘉一拍脑门,从马背上取下一个包袱:“老大,我在那小子的住处,找到了许多女子之物,还有一副画像。”
这包袱是颜永嘉收拾的,因涉及女子闺誉,被他包裹的严严实实。
谢无咎打开一瞧,无外乎是几方丝帕,还有一只耳环,另有一支珠钗。
孟濯缨接过珠钗,随便一打眼,就看出来历:“是金玉坊的。丝帕、耳环,全都是上品。”
她这么一摩挲,突然顿住:“谢大人,珠钗上有个宣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