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虎 第15章

作者:岁寒晚急 标签: 女强 乔装改扮 甜文 古代言情

  红脸小世子孟濯缨这才冒头,一帕子按在谢无咎额头上,轻声劝道:“老夫人,这案子,从您的长女沈夫人来说,是为捉拿杀害她夫君的真凶。从您幼女宣夫人来说,是为洗清她的嫌疑。陈年旧事,沈夫人不肯说,宣夫人也不肯说,您若再是不说,是要我等大张旗鼓的去查吗?”

  宣老夫人叹了口气:“说吧。我那长女自然不肯说,她说的也不是实话。至于我那苦命的小女儿,她是绝不会说她姐姐半句不好的。”

  宣老夫人道:“起初,是茵儿倾慕沈将军,她一贯有主意,到了议亲的年纪,怎么也不愿意,还越过我,向她父亲透露了她的意思。我自然不乐意,百般劝说,可她却初衷不改。她父亲疼她,这才找了余侯爷说和。两个孩子一拍即合,我看沈将军对茵儿十分上心,也渐渐乐意了。”

  “可谁知道,一次家宴,沈将军误闯了莹儿的闺房。沈将军和茵儿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后来也顺理成章,就做成了沈将军和莹儿的婚事。再后来,茵儿也就同意了明国公府的亲事。我本来以为,两个女儿都有了归宿,谁知道,程家那孩子,竟然走的这样早。”

  宣老夫人顿了顿:“当时的事,我和茵儿都清楚。沈将军不可能无缘无故的会闯进莹儿的房间。若是茵儿坚持,我和她爹爹自然会想法子把这桩丑事抹平。”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十分清楚了。

  “可茵儿怎么也不肯开口。是她成全了她姐姐。”

  唯一认为这件事天衣无缝,还以“受害人”自居的,大概也只有沈夫人自己。

  谎言说的多了,最先骗过的,却是自己。

  “自打莹儿进京后,我那几个相好的老姐妹,都叫我一碗水。什么叫一碗水?一碗水,端不平呗。”宣老夫人苦笑一声:“大概,我真的偏心吧。可莹儿的所作所为,又哪有一丁点的姐妹之情?”

  谢无咎道:“那沈将军与沈夫人,感情如何?”

  宣老夫人拧住眉,愁绪爬满了脸:“成婚没多久,沈将军就奉旨去南疆,临别前多次来拜访我和夫君,说是家中无有长辈,让我多照看莹儿。若是莹儿愿意,也可回娘家小住,他并不在意这些。可莹儿却一直深居简出,也很少回娘家。半年后才初次登门,让我去和沈将军说,想要跟去南疆。当时,程昱去世不久,她都没有回家看过妹妹。我心里恼她,可也心疼她,南疆气候恶劣,她哪里能受得了?”

  “可哪知道,我才劝了几句,她就发起脾气来,指责我不为她着想,言语间透露出,想要生个孩子稳固地位的想法。我又气又疼,沈将军来接她时,就提了一句。沈将军颇为意外,自然点头应允。又道,不论莹儿有何想法,都可以对他直言。他军务繁忙,本就亏欠她,她说什么,自然都应允。可莹儿跟去,不出四月,她自己又回来了。”

  “小谢大人,你若真要我说,那沈将军对她是百依百顺,我这女儿的心思却总是有些偏差。我常常规劝她,好好过日子,她却时常怨怒于我。直至有孕之后,心思更是古怪,脾气也越发的大。我常来见她,她却总是冷言冷语,说不到几句,就提到她妹妹身上。临产前半月,我想送两个稳婆过来,她居然大发雷霆,说什么,我想趁她生产害死她,好给她妹妹腾出将军夫人的位置来。”

  宣老夫人沉声道:“她哪里知道?从沈将军无意闯入她房中的那天起,茵儿就再没有私下见过沈将军一次。茵儿一有决意,就和他断的干干净净,绝无拖泥带水。”

第19章 凶器

  孟濯缨寻摸了半个大理寺,备了个半新不旧的暖手炉给宣韶茵,告知她可以走了。

  宣韶茵先是一愣,接着很快就明悟了:“你们惊动了母亲?”

  孟濯缨没有答话,反而问道:“宣夫人,您那侍女,可要与您一同回去?”

  宣韶茵淡淡道:“算了,不用了。不论什么情由,她背主是事实。孟大人想必也看出来了,鱼儿的解释的确合情合理,没什么问题。可这桩事里,最重要的一环,是要烧而不毁。她要是没有问题,您和谢大人从前厅到后院,要穿过大半个院子。这足足半盏茶的时间,够她烧掉五六盆手帕了。我这帕子,总不是什么金刚不坏的神物吧?”

  “让她留在大理寺吧。调查清楚后,就请孟大人替她找一户殷实人家。不必再来见我了。”

  宣韶茵不追究,便是全了从前主仆之情。但也绝不再见,诚如宣老夫人所说,她果决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行廊,一阵冷风吹来,孟濯缨不由侧过脸,莹润的小脸恨不得钻进毛子里,还把手往披风里拢了拢。冷不丁手背上就碰到一个温热之物,原来宣韶茵又把暖手炉还给她了。

  “也不知道孟小世子从哪里寻摸来的玩意儿,半新不旧的。时下天还不算冷,就还你吧!”

  说着,便出了侧门,径直上了宣老夫人的马车。

  孟濯缨拢着暖手炉,确实安逸,莹亮的眼睛都舒服的眯起来了。

  宣老夫人接了女儿,千言万语都堵在心口,想说又说不出口。刚清了清嗓子,想尴尬的聊上两句,就看她这要人操碎心的小闺女,掀开车帘望了一眼,眸中带了些难得一见的俏皮笑意。

  她顺着闺女的目光一瞧,见侧门快要关上了,透过门缝,看见一个穿着灰鼠毛披风的小公子。

  这一打眼这么一瞧啊,真应了那句话——惊鸿一瞥。这人生的,金玉锦绣一般。

  她一个老太太,看了一眼,心都要化了,怪不得女儿都笑了。

  这时机虽然不太对,但也未必没有机会。

  宣老夫人自然不能急巴巴的对女儿提,随口问了一句:“送你出来的,是谁啊?谢家那混小子吗?”

  宣韶茵轻轻摇头:“不是。不过,倒是个冰雪做的妙人。”

  宣老夫人道:“若她能查明了你姐夫的案子,少不得要登门拜谢。”

  宣韶茵哪里明白老母亲的心?她就这么笑了一笑,老母亲就想的可多了。若不是她姐姐才遭遇变故,她的老母亲都要去揪着那少年(?)的衣襟逼问——你不娶我闺女,你笑的这么撩人做甚了。

  她随口答:“自然要谢。”

  老母亲更满意了,可转眼想到大女儿,又无声的叹出一口长气。

  “宣家的秘密清楚了。现在,该轮到冯满贯了。”谢无咎伸了个懒腰,问颜永嘉,“人呢?”

  宣夫人是被请进来的,冯满贯就没有这么好的礼遇了,叫谢无咎命人直接捆了,塞进了牢房里。这会被捆在椅子上,正捂着老腰大骂呢。

  谢无咎捋了捋鞭子,慢条斯理的坐在他对面:“说吧。沈将军回京的第二日夜里,去找了你。找你作甚?”

  冯满贯瞪大铜铃眼:“放你的……”

  谢无咎亮了亮他的鞭子。

  冯满贯是军旅出生,知道粗人的手段,于是麻溜的逼自己“俊杰”了一把:“谢大人,莫胡说!沈将军去见了老子,老子不说?将军遇害,老子藏着掖着,有甚好处?”

  谢无咎眼皮一翻,这神气,特别的油腻,是个人看了,都恨不得大耳刮子扇他脸上。说出来的话,更是可气。

  “那谁知道?说不准,你就是南狄的奸细。”

  “屁!”冯满贯这回忍不住了,板凳被带的咚咚直响,隔着三尺远呢,都恨不得把唾沫喷到谢无咎脸上。“你这王八小子!你爷爷和沈将军一起上阵杀敌的时候,你还在和尿团泥巴呢!老子不说,是因为沈将军说了,绝对不能向外透露一丝一毫!……”

  谢无咎慢吞吞的道:“所以嘛,还是去见了你。孟世子猜的果然不错。”他心想,自个被冯满贯吐唾沫,还是要拉小世子下水的。

  冯满贯顿时卡住了:“猜的?你敢诈你爷爷?”

  谢无咎:“说吧。”

  “沈将军遇害的头一天晚上,是来找过我。但是,真没说什么要紧话啊。和案子真没关系……”这个彪鲁大汉,眉头都皱到一块了。

  谢无咎道:“有没有关系,不是由你来定。若不是要事,沈将军为何夤夜赶往京郊见你?”

  也就是冯满贯实诚,他只要说一句,军机要务,谢无咎自然也不好再追查。

  偏偏这汉子,看着横行霸道,可内里真是怪憨厚的。被孟濯缨一眼看透,又由着谢无咎欺负了。

  冯满贯脸都涨红了:“沈将军说过,无论发生何事,绝对不许我透露半个字。还说,这就是一条死令。京中也还有其他同僚,可将军偏偏舍近求远,去找我。我不能辜负将军的信任!”

  “可这件事,若是与将军的死有关呢?”谢无咎道。

  冯满贯道:“你们既然查到我,不问出来,是不会罢休的。其实,我也不明白将军的意思,而且,和将军的案子绝对没有关联的。那天晚上,将军好像喝了点酒,骑马来的,和我说话的时候,又喝了小半坛,可一口菜都没吃。我说光喝酒烧心,劝他多吃菜,他敷衍的吃了一口,又喝上了。”

  “沈将军心情不好?”谢无咎问。

  冯满贯夹着眉毛斟酌了半天用词:“不是心情不好那种,好像……好像是不安定。对,好像突然遇到了大事,不安定,有点不踏实那种。沈将军没呆多久,给了我一块宣节校尉的腰牌,让我去查,那腰牌是谁的。”

  谢无咎立时挺直了脊梁:“腰牌在哪?”

  冯满贯努了努嘴,示意谢无咎把自己解开。

  谢无咎摸了摸下巴上这两天熬出来的硬茬子,回想自己刚才的贱言贱行,又粗略的估计了一下冯满贯的武力,就松了松绳子,硬从“五花大绑”里给冯满贯掏出了半条手。

  冯满贯气呼呼的拿出腰牌丢给他:“就是这个。沈将军让我秘密的查,查出是谁,主要探查此人的人品、秉性。还有家庭如何,是否富足,都有些什么人,人员品行如何。看看此人是否足以让女子,托付终身。我当时还纳闷了,可将军什么也不肯说,最后还让我再三保证,此事除了我和将军,绝不会有第三人知晓。”

  这腰牌就是一般宣节校尉所用,看磨损程度,应已有二三年。正面寻常,反面左下角沾了一点奇怪的红漆,看不出是什么。谢无咎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光有一点淡淡的桂花香气。

  谢无咎:“查出来了吗?”

  冯满贯瞪了他一眼:“第二天将军就遇害了,我一路快马往京城赶,腰伤又发了,咋个查?”

  谢无咎拿着腰牌,逸逸然出了牢门。

  冯满贯大呼小叫的喊人,又等了半柱香·功夫,才来了两个人,连着椅子,把他原样给抬了回去。

  谢无咎拿着腰牌往下查的时候,孟濯缨已到了西山破庙,院子里站了快半个时辰了。

  哑仆扶着大伞,给她挡风,一忽儿送上热茶,一忽儿递上暖汤,忙得不亦乐乎。

  唐笑倚着树干闭目小憩,眼也不睁:“小少卿大人啊,这都半个时辰了,您站着不累,这西北风该吹累了啊。差不多看看,咱该回了吧?”

  也就是老大跟着胡闹。这两日,这现场他跑过两次了,没有发现半点关于凶器的线索,这小白脸儿能看出朵花来不成?

  哎,小孩子就是任性。

  他还得操心,这小白脸被风吹冻着了。

  孟濯缨揉了揉眉心,这破庙的一草一木,已经全都在她脑中,可却没有丝毫头绪。

  “唐笑,你站过来。”

  “小少卿,您还不死心?”唐笑嘀咕着,可看她冷风中鼻尖都冻红了,还是连忙站到了她指的地方。

  “大人,你看血迹大多集中在榕树左侧,当时沈将军的人头,离血迹还有一步半的距离,也是滚落在榕树左侧。”唐笑利落的划了一下手,做了个手势。“而以这棵榕树为界,尸身却是往后倒,倒在了榕树右侧。也就是榕树的气根圈里。”

  孟濯缨走到他身侧,唐笑忙伸长了手,替她撩开眼前线帘一样垂落的气根:“孟大人你看,血迹很多,这里就是沈将军遇害的第一现场。凶手干脆利落,一刀就把头砍了下来。说来惭愧,我到现在都查不出,什么兵器能造成这么薄、这么齐整的切口。太锋利了!”

  孟濯缨轻拧着眉心,往气根里面走,靠近榕树的树干。唐笑跟着她,眼疾手快的撩开那些树根。

  “小心点,上面全是灰尘。”

  孟濯缨一手指在了榕树干上,约在她头顶高处,有一条浅浅的不易察觉的勒痕:“唐笑,这是什么?”

第20章 真凶落网

  梧桐树干上,正在孟濯缨头顶高处,有一道浅浅的勒痕。

  唐笑凑近细看,像是铁丝一类造成的。痕迹很新。

  他之前还没留意过。

  唐笑正思索着,到底是何种材质、有何用处,突然被孟濯缨从背后推了一把,抵在树干上仔细比划。

  孟濯缨踮起脚尖,伸手比划了一下:“正好在你脖子处。你和沈将军身量相仿,也就是说……”

  唐笑一拍手:“也就是说,也正好能够到沈将军的脖子。”

  孟濯缨转身,一丈(三米多)开外,就是以前破庙院墙的石柱。

  唐笑凑过去一看,果然,同样的高度,也有一道勒痕。石柱风化,右边的痕迹更加明显。

  “这里拴过一条细绳?可这又有什么用呢?就算是铁丝,沈将军这么走过来,也只会被挡住,哪会被削下脑袋?除非是什么天工神兵。”

  孟濯缨一时也猜不透这点,又踱回血迹旁边,四下张望。

  大榕树的正对面,是一口枯井,井口堆满了黄叶。

  孟濯缨心中一动,走到井边。铁皮和樟木做的井盖被扔在一旁,她推开枯井上覆盖的厚厚落叶,露出了水井边沿的一圈青苔。

  她仔细打量一旁的痕迹和几乎消失的脚印,突然明白了:“也许,根本不需要什么神兵利器。”

  两日后,谢无咎在将军府内园,拦住了沈夫人。

上一篇:这般娇娇女

下一篇:檀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