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岁寒晚急
“哦,我们等不及,自己找过来了。”
老鸨真不愧是见过世面的,短暂一惊后,堆了满脸的笑:“这要一起,也不是不成,可这价钱……”
明素听了这话,简直羞愤欲死。
谢无咎急忙打住老鸨,道:“我们只是来见见,这就走了。”
老鸨也怕姑娘折腾坏了,得不偿失,看这两个财大气粗,颇为和气的应允了,还贴心的带上了门。
二人又仔仔细细将屋内搜查了一个遍。因怕老鸨再来生事,不多逗留,就要离开了。
离去之前,谢无咎问:
“明素姑娘,你我是否见过?兴许,是旧友?”
明素抿唇,摇摇头:“大人在皇城,我却生在江南,从何见过?何谈旧友?”
谢无咎摸摸下巴,一笑:“我见姑娘甚是眼熟,料想姑娘见我,也应如是。”
明素顷刻间就冷淡下来,眨眼张目之间,好像变了一个人:“兴许大人见了有几分姿色的女子,都眼熟吧。”
谢无咎平白无故被奚落了,也不在意,问道:“既然不眼熟,那姑娘方才,为何一直默默看我?”
第27章 肃王李瑚
明素道:“没什么。只不过,看大人的样子,斯文有礼,又甚是俊朗,若是来的恩客,个个都如大人一般,咱们这些花娘的心头,也能爽利些。比如——”她娇媚一笑,“若是大人来睡我,倒不如说,是我占了大人的便宜。”
谢无咎急忙打住,不再追问。
倒不是他脸皮薄,只是怕这明素姑娘口无遮拦,教坏了身边的孟小世子。
所以说,带着小孩子查案,难免有些束手束脚。
二人刚出门,又同时出声:“等一下……”
谢无咎又推门进去,片刻之后,用帕子包了一个小巧的首饰盒出来。
孟濯缨道:“谢兄,方才我们可从未自报身份。”
“她叫我大人,”谢无咎摸了摸下巴,“可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二人正说着,迎面过来一行人,为首一人手持羽扇,头戴青巾,典型的文人装扮。只是眼神过于油滑,一看便知不是学子,而是个老练世故的幕僚之流。
夏梦元笑着拦住二人:“孟少卿,谢寺丞,在下是肃王殿下府中的幕僚。肃王爷有请。”
谢无咎还没开口,那几人就暗中前后左右将两人围在了中心,竟是要强“请”。
谢无咎旷达一笑:“肃王殿下在江南静养,消息倒是灵通。”
只怕这春风楼背后,便是肃王。否则,怎会他二人一进了春风楼,就被肃王给发觉了行迹?
不论是大理寺,还是谢无咎他爹,向来和肃王李瑚没甚瓜葛,也没甚纠缠。谢无咎自然磊落,一上了船,见正首坐着个俊秀青年,款款一拜:
“大理寺寺丞谢无咎见过肃王殿下。”
孟濯缨依样拜会。二人一落座,李瑚目光就甚是惊艳的落在了孟濯缨身上。
“这位便是皇兄钦点的大理寺少卿?果然是一表人才,千里挑一。本王半年前就到了江南,竟然未曾一见,实在遗憾。”
孟濯缨轻笑:“殿下来江南清养,在下虽然倾慕已久,但也不敢随意上门叨扰。”
李瑚本是斜靠在榻上,闻言坐直了身子,目光凝合的望着她:“怎会叨扰?耘野(孟字)年少风流,这样的人来见本王,便是病也好的快些了。梦元你说是吗?”
他称呼孟濯缨小字,反而叫自己亲信的大名,已是极其显露出亲近之意。弦歌未几,又道,“江风微寒,这船上虽然生了炉子,可本王偏爱看这万家灯火,未曾放下帘子,兴许,还是有些冷了。梦元,你快去,将本王才制的那件轻狐裘取来。”
夏梦元得令,很快取了来。
谢无咎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桌几下,轻轻扯了扯孟濯缨的衣袖。
孟濯缨恍若不觉,又是一笑:“多谢王爷。”
随后,便顺从的任由夏梦元给自己披上了轻裘。
李瑚见谢无咎一直看向孟濯缨,自以为风趣的一笑:“别山(谢字),你是习武之人,身子骨强健,就不需这个了吧。”
谢无咎笑道:“自然。若不是殿下的菊花酒醇和,下官都想饮几杯冷酒去去热气呢。”
李瑚身子微微后靠,又斜躺在一名琴女肩上:“二位此行,是为我那明皇嫂的事,皇兄的旨意昨日也到了。可巧的是,这刘预偏偏就急匆匆的结了案。”
谢无咎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也跟着潇洒一笑:“所以,下官这不是一下船,就去了春风楼。可惜,那案发之处已经解封,现场被破坏了不少,”
“这个好办。”李瑚也不隐瞒,但也不说破,和谢无咎相视一笑。“这是本王的腰牌,你收着。本王在姑苏休养,别院之中,也有几个人手。孟世子和谢大人若有所需,即可调动。”
更重要的是,若是刘预有意阻拦,见了肃王的令牌,也要多加权衡。
说来,这也就是李瑚的小趣味。他自知谢无咎这小子眼里只有案子,就想让他给柏旸的马上风落实了,好让明妃和他皇兄出个不大不小的丑。
毕竟只是妃子的弟弟,伤不到天子的名誉。就是到底糟心点。
从哪方面来讲,李瑚都很乐意,谢无咎去搅和搅和的。
李瑚既然示好,又加以笼络,谢无咎岂会推辞?乐意之极的收了腰牌,端起酒盏,豪气的先饮三杯,又斟满了酒,连敬在座的诸位。
李瑚与他谈笑,也是连连命人敬酒。谢无咎起初还为孟濯缨挡上一挡,见她来者不拒,并无半点为难,也只好由她。
酒过三巡,孟濯缨离席更衣。谢无咎继续畅饮,直等了半柱香,还不见人回来。
谢无咎早就急了,刚想借口更衣去寻他。李瑚就吩咐夏梦元:
“这孟大人可去的久了些,可别被酒气上头了。梦元,你去找上一找。”
片刻,夏梦元匆匆回来,说是没找到人。
李瑚明显有些不高兴了:“本王这船难不成是个迷宫?那带路之人呢?还能把人丢了!也不必活了!”
谢无咎忙道:“孟小世子见了王爷,今日特别畅快,可能喝多了,还不知道这醉猫趴在哪里睡过去了呢。夏先生,我跟您一块去,把这傻猫给拎回来,给王爷赔罪……”
李瑚单手下压:“不必,别山,你喝你的,尽兴就是。梦元,你再去找。”
夏梦元即刻下去,两盏茶后,面色难看的回来,摇了摇头。
李瑚微微眯眼,又笑:“这小世子可别真醉了,掉进水里头了。要真是没声没响掉进去了,本王该不该跟镇国公交代呢?”
他一说这话,谢无咎即刻就要离席去找,却被夏梦元拦住。二人正在纠缠,就见孟濯缨歪歪斜斜的靠在了门框上,对着他两一笑。
“你两个拉拉扯扯的,说什么好话呢?”
李瑚:“哟,回来了。”
孟濯缨衣衫不整,轻裘凌乱,长袍下摆上,还沾着一点可疑的乳状液体。
这黄浊之物,在座男子都是老手,一望便知是什么东西(大雾)。
李瑚也明白了这点,脸色立时变了,眼中满是揶揄笑意。
反倒是谢无咎,还愣了片刻,才突然明白过来,狠狠坐下,脸色铁青的灌了一口冷酒。
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崽子!居然敢……
这可是在李瑚的船上,她就敢动李瑚的人,也不怕着了李瑚的道。
想到这里,他又疑心李瑚早就看上了孟濯缨,故意以使女来勾连于她,更为恼怒。只是碍于人还在此,不得不敛下神色。
孟濯缨面红耳赤,摇摇晃晃的道:“这酒喝的多了。实在……实在是有辱斯文。下官无状了,还请王爷恕罪。”
李瑚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嘛!无妨,无妨。这人是哪一个,可要带回去……”
孟濯缨连忙摆手:“不可不可,下官真是一时糊涂,糊涂了。”
李瑚眯了眯眼,自以为孟濯缨急色。人非圣贤,有缺陷的人更令他满意。
再有才气又如何?贪财、好色、追名、逐利,全都是人心里,一个一个填不满的窟窿。一旦有了这些窟窿,都不需要鱼饵,愿者,自然前仆后继的上钩。
到底是个好掌控的人。
李瑚又想起镇国公府中,那个叫他百般讨厌的靳姨娘,越发下了决心,要扶持孟濯缨坐稳镇国公世子的位置。他笑意可亲,百般安抚了几句,丝毫不以为意。
酒宴热酣,夏梦元忽而匆匆上前,对李瑚耳语了几句。李瑚神色大变,眼神如厉电一样扫向孟濯缨,即刻又隐藏下去,笑道:“本王喝的有些多了,也去更衣一番。二位自便,梦元,你好好陪着。”
说完,亲自带着一行亲信,匆匆离席。
谢无咎若无其事的吃着酒,发觉另有一列护卫,暗中将船舱围了个水泄不通。正思量着,船上到底发生了何事,肩膀突然一沉,原是孟濯缨软软的靠在了他肩上。
这人面色酡红,呼吸发沉,显然是醉了。
谢无咎暗暗讽刺:自然是喝的多了,也累了。那种事情,能不累人?
不过这小子,两炷香(半小时)的时间,是不是也太长了?
看不出来,这小子瞧着文弱的,居然这么能干?
他自以为隐秘的往她身下瞧了瞧,也看不出什么端倪。这可不是傻了么,隔着好几层衣服呢,能看出什么来?
收回目光时,谢无咎的眼神却定在了孟濯缨脸上。她双颊红润,越发现出肌底的白而堪透,水润欲滴;微微眯着眼,似笑似噌,那一点朦胧的余光,不知落在何处。
他顺着她目光寻去,却见是桌几上,一杯未曾饮完的香茶。
谢无咎疑心,她是渴了,手刚扶上杯盏,就看见白瓷茶盅上描画着一个风姿绰约、惟妙惟肖的飞天舞仙。
谢无咎一个不慎,重重的把瓷杯又给落了回去。
这个贪花好色的小兔崽子!
谢无咎缓了缓这口闷气,一时气她好色不顾场合,一时更替她找借口,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小毛孩子(?),难免的。可肩膀却又侧了侧,好让她靠的更舒服些。
他尝了一口碧螺虾仁,又夹了一个,放进孟濯缨的碗里:“夏先生,这姑苏的风味,真是令人着迷。我们几个在船上吃了四五日的河虾,多好的厨子做的,也吃出一股河腥气,才刚刚说过,这辈子再也不吃虾了!可尝了一口姑苏的碧螺虾仁,我真恨不得日日都留在姑苏,每天吃一大筐子!”
“岂止是这虾?江南的水甜、风柔,连呼吸之间都是软的,不然,王爷也不会单单留在此处休养。这才住了小半年,咳疾已缓和了许多。”夏梦元笑道。又暗中示意护卫将二人牢牢控制起来,面上却仍然是笑眯眯。
谢无咎只做不知,将半醉半眠的孟濯缨往怀中带了带,以便随时带着她跳船脱逃。嘴里依然天南地北的和夏梦元胡侃。
这两人才真是老滑头碰上了油嘴蛙。
正你来我往的说些虚话,李瑚回来了,脚步轻快,神色也缓和了许多。一开口,却是留他们二人在船上住上一夜。
谢无咎一面推辞,暗中察言观色,听了几句,见李瑚十分坚持,此时也不愿得罪肃王,便欣然道谢。
“孟世子醉成了软脚虾,也未曾找到客栈,正不知如何是好。多谢殿下,叨扰了!”
李瑚亲和道:“你听听,别山也会跟本王说这些虚套的客气话了。只管住下就是。”
既定下来,就有两个美貌侍女过来搀扶孟濯缨,谢无咎生怕她“色心大起”,当着肃王的面出丑,急忙格开两个侍女,将人往怀中一带:“别了,我来吧!看这小子瘦麻杆,骨头可重。”
完了,生怕肃王半夜又安排两个侍女过去,索性道:“殿下,我和这小子住一间就够。来,姐姐,烦请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