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岁寒晚急
长孙润安脱口而出:“语儿,你放心!此次事了,我就秉明父亲,趁早分家!反正我是次子,也不必继承家业。如今分开,更好。二叔二婶也是成婚后,不到几年就分了家,父亲必定会同意。”
牛濛语:…… ……
倒真是悟性了。她还有好多手段没使出来呢!
她一头扎进长孙润安怀里,嘤嘤嘤感动:“夫君,你真好!”
翌日一大早,长孙清平到了大理寺,谢无咎、唐秀等人一人一匹马,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
长孙清平并未见到徐相幼女,以为是女眷上了马车,心想,女子生来柔弱,也属寻常。没想到,人一到齐,徐妙锦翻身上马,当先便走。
马车车帘一掀,伸出一只白的不像话的手,手掌上托着一个金黄圆润的柑橘:“谢兄……”
孟濯缨一看,方向错了,又放下车帘,转向那边:“谢兄,吃个橘子。这个橘子,肯定特别甜。”
这耽误的功夫,徐妙锦和唐秀等人,都跑没影儿了。
谢无咎接过橘子,还在交代:“随后出城,有一段官道起了土坑,你坐好就不要乱动,免得颠了难受……”
长孙清平:…… ……
百无一用!
马车出城,径直到了西山脚下。
孟濯缨也下车了,手中拿着一本黄皮书:“唐秀还没来吗?”
话音刚落,方才消失了一段路程的唐秀,就踢踢踏踏的赶来了,从马背上,掼下来一个奴仆打扮的小胡子。
长孙清平认出是母亲惯用的车夫,冷下面容:“孟大人,这是何意?”
孟濯缨道:“自然是怕打草惊蛇,若不然,也不用这样赶时间。”她将黄皮书交给长孙清平。
这黄皮书封面上书《悟真集》,里面还夹着数张红纸,长孙清平一一看过,都是些生辰八字,只能记得其中一个,是自己的。
倒还有专门的两个,写在白字上,上面用朱砂画出一道一道的红线,就像把这生辰八字用血线道道绑缚住一般。
长孙清平不信鬼神,一见就不喜。
“孟大人,这是何物?”
孟濯缨有点赧然:“这是昨日,我在大夫人的佛堂里,顺出来的。”
长孙清平:“…… ……我母亲历来求神拜佛,有一本经书也并不奇怪。”
谢无咎:“……”
孟濯缨道:“可这是道家经典。大公子,您也说过,大夫人信佛数十年,十分虔诚,每年还愿祈福的香油钱都不知多少,又怎么会在自己供奉的佛堂里,放一·本·道家经典?”
她翻开道经最后一页,上面写着——善清会福仙姑手书,普渡信众,化厄得福。
那些八字纸弄的血赤麻糊的,长孙清平先入为主,十分厌恶:“这个善清仙姑,是什么人?”
孟濯缨看向地上蜷成一团的车夫:“你问他吧!”
长孙清平上去一脚:“刁奴,带路。”
他倒不蠢,大夫人本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却被人硬生生的掰去信道。这也就罢了,家中居然无一人知晓?再看这赠经的时间,已经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这其中必定有问题。
车夫不敢反驳,小鹌鹑一样往林间小路里走。
长孙清平手持马鞭,跟着车夫,走了半柱香回头一看,谢孟等人,都离的远了,就连他自己带来的人,都被留在了林子外面。
长孙清平不悦停下:“孟大人,这又是何意?”
孟濯缨道:“若想顺利抓到此人,大公子何妨以身做饵?”
长孙清平冷哼一声,转动手中马鞭:“孟大人故弄玄虚,若是今日抓不到人,呵……”
车夫很快就停了一处小院前面,在长孙清平示意下,敲击铜环,三快三慢,又重复两次之后,里面才传出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子声音:
“今日岁星高照,是哪位信众前来结缘?”
木门哑然一声重响,从里面打开,露出一双明亮似水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看见门后长孙清平的一瞬间,彻彻底底的呆住了。
长孙清平也有些吃惊,他已捏住马鞭,预备发作拿人,可怎么也没想到,开门的是一个身姿绰约,明眸风流的美貌道姑。
虽然蒙着一层面纱,但淡青色道袍掩不住婀娜的身形,嗓音更是带着一股沙沙的迷人韵味。必得是个美人。
“你是何人?”一声鞭响,长孙清平冷声问道。
面纱道姑吓了一跳,垂下眼睑:“这位施主,并非信众,怎会到如此深山老林来?”
长孙清平嘲讽一笑,朗声道:“小师傅又如何知道,我不是信众?”
道姑道:“观施主面相,天庭饱满,虎目豹行,自有主见,且不信神佛,又如何会信教呢?”
长孙清平道:“贵教普度众生,为何又不向我传教,难道,我不属众生一流?”
岂料那道姑竟然微微低头,笑着道:“施主是人中龙凤,又岂和凡夫俗子一样……啊,你们又是什么人?”
这道姑这才看见跟在后面的谢孟等人。
长孙清平一招手:“带走。还有这车夫,带回长孙府一并查问。”
小道姑忙用手掩住面纱,却不敢直视长孙清平,反而与谢无咎辩驳。无冤无仇,无错无罪,为何偏要拿她?
唐秀笑眯眯道:“小仙姑放心,只是请你去,些许问几个问题。问完了,大公子自然就亲自送你回来了。又怕什么?”
这小道姑见实在难以脱身,也不再言语,两手绞着衣裳,却时不时的偷偷看向长孙清平。
到了山脚下,长孙清平提出,让小道姑一起上车。
唐秀再次笑眯眯的窜了过来:“长孙大公子,马车速度又不快,让她跟在后面吧!”
说完,还真的用绳子把那道姑捆住双手,系在了马车后面。
小道姑目光哀怨看向长孙清平,长孙清平觉得不好,本是要阻止,可见这来历不明的女子如此看向自己,心中顿生恶感,遂不欲理会了。
长孙清平打马几步,到了马车旁边:“孟大人,不过是个弱女子,为何非要我打头阵?”
亏得他马鞭都扬起来了,原来不过是个美貌尼姑。
孟濯缨从黄皮书里抽出一张红纸:“大公子,这上面写的,可是你的生辰八字?”
“不错。”
孟濯缨当着他的面,将纸拆了几下,露出夹层,里面分明写着:“若见郎一面,此生也无憾。”
长孙清平:…… ……
“这女子我从不认得。”长孙清平说完,便去问那道姑,“你究竟是何人?”
“大公子,等到了长孙府,再审不迟。人我们也不带回大理寺,让大公子亲自审问。”谢无咎叫住他,几人骑在马上,唯独那小道姑被绳子拉扯的跌跌撞撞,好不狼狈。
街上人虽然不多,但也有行人两三,长孙清平也不欲让人误以为他欺男霸女,遂带着自己的人,离大理寺的车马——远远的。
等进了门,唐秀还不把人解开,故意拉拉扯扯,带她往前。刚进了正厅,原本称病的大夫人便急匆匆的前来阻止,连见客的衣裳都来不及换。
“善清仙姑!你们这是作孽啊!还不快将仙姑放开!”
说着,竟要扑上来,亲自抢唐秀手中的绳子。
长孙清平冷冷的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婆子,命人将大夫人扶住,淡淡道:“母亲身子不适,先去歇着吧。”
原本对长子还有几分隐藏畏惧的大夫人此刻像疯魔了一样,被婆子搀住还在不断挣扎:“儿啊,你听娘的,你就听娘这一回。这可是活仙姑,是王母娘娘留在凡间的女儿,万万不能如此怠慢!快放了仙姑!”
长孙清平不为所动,只命婆子把她带下去。
大夫人连声喊叫:“儿啊,你不信鬼神,也不能不敬!仙姑可是用尽修为,才破了你的无子煞……”
小道姑急忙打断:“夫人!宣之于口,灵性尽失!谁敢问你这桩事,就是要害长孙家绝后……”
长孙清平听的额头青筋直跳,此时也已经意识到什么,马鞭一甩打在小道姑身上,卷掉她脸上的面纱,露出一张布满伤疤的脸来。
第85章 无子煞 ...
小道姑面纱拂落, 顾不得手臂的鞭伤, 双手抓起面纱, 手忙脚乱的盖在脸上:“啊,啊, 我的脸,没看到,看不到,对,看不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看不到,看不到!我的脸没事, 我还是个大美人,没人不喜欢我……”
她语无伦次的遮好面纱,又重新镇定下来, 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端庄雅致的盘腿坐下。
长孙清平双手骨节捏的嘎嘣脆响, 甩下一句:“回头再来与你算账!”便去内院, 找大夫人问话了。
小道姑仍然坐在原地,仿佛自己果然得道,转瞬就要飞升化仙了一般。
唐秀看长孙清平进去了, 急了:“这长孙清平是什么意思?不让我们大理寺问案了?”
谢无咎坐在石墩子上,慢条斯理的撕着橘子瓣上的白衣:“长孙清平虽然嘴贱了点,但尚算正直, 且眼里不揉砂砾。何况,这里面还有他的发妻,和两个亲生孩儿,他会查清楚。不过,就他那个满脑子的‘男子汉大丈夫’,恐怕,从他母亲嘴里,是问不出什么。”
橘子刚吃完,孟濯缨又递给他一个。
然后,这个橘子还没剥完,长孙清平就顶着一张黑锅底脸出来了。还没到正厅,就大声道:
“孟大人,家母请你一叙。”
孟濯缨慢悠悠起身,从怀中掏出那本经书,放在前头:“小师傅,若是诚心,不妨跪跪经,若是神仙愿意保佑你,今日之难,或许能解了。”
唐秀领会她的意思,随意动了两下手,小道姑就脸色痛苦、身不由己的跪了下来。
长孙清平迫切的想知道真相,已经急的冒火,快走几步,恨不得提着她走。刚伸出手,那唐秀就摆出一副护法的招式来,长孙清平只得算了,做了个请。
“孟大人,快点。”
孟濯缨慢条斯理道:“大公子,可曾问到些什么了?什么叫做无子煞?”
长孙清平不说话。
“那大公子可问出来,外面这小道姑的身份?”
长孙清平不吭声。
孟濯缨叹了口气:“都说知子莫若母,大夫人是知道您对她无可奈何。再看大公子,虽说孝顺,却连母亲心里在想什么,是半点也不清楚。”
长孙清平:“孟大人,今日之事,若是传扬出去……”
话没说完,长孙太尉一身官服,沉着脸过来,一把拉住长孙清平。
“清平,你这是在胡闹什么?将几位大人请回去吧。”
长孙清平一把甩开了长孙恒的手。
孟濯缨捏住信笺的手指,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