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青拿天鹅
他露出讶色。
谢浚仍旧声音和气:“殿下,为免误会,还请殿下及从人除去兵器。”
豫章王和随侍众人闻言,面上登时变色。
谢浚却仍是一派温文尔雅,道:“此乃殿下府中的规矩,便是我等属官也不可违抗。”
豫章王冷笑:“秦王率五万之众压境,莫非竟胆小至此?”
谢浚亦面不改色,依旧和缓:“殿下说笑了。”但话说完,却全无让步之意。
豫章王无法,只得黑着脸,依言将兵器交出去。
而我,他们也没有放过。
一个生得颇为俊俏的侍婢走过来,冲我笑了笑,往我身上摸来摸去。未几,从我怀中取出了公子的那把尺素。
“这般漂亮。”她看着,露出赞赏之色,“桓府待仆婢甚是不错。”
我看着她要将尺素的剑刃抽出来看,道:“你最好别乱碰,稍后还要将它还我。”
那侍婢愣了愣,眼神却有些玩味。
“哦?”她说,“我若是不从呢?”
我亦淡淡笑了笑:“那你会死。”
她看着我,目光锐利,喜怒不辨。
“玉鸢,不可无礼。”这时,谢浚走过来,淡淡道。
那叫玉鸢的侍婢看了看他,眉梢一扬,转身走开。
谢浚转头看着我,莞尔。
“我听闻元初也在宫中。”他说,“他近来好么?”
我说:“谢公子跟随在秦王身边,我家公子好不好,莫非还须得问我?”
谢浚没有愠色,也没有接下去再说,温声道:“殿下在等你。”说罢,让向一旁。
我不再理会他,随着引路的人,往□□中走去。
豫章王一行,已经先我一步入内。眼看着他们穿过前庭,往堂上而去,我正要跟随其后,引路的人却将我拦着,颇为客气道:“殿下在后园里等候女君。”
我讶然,看着他,不禁又望向豫章王。
“女君,请随小人往这边走。”那人不多解释,说罢,往旁边的廊下走去。
我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迈开了步子,跟随其后。
第106章 破局(下)
在上次的那亭子里, 我见到了秦王。
只不过如今将近年节, 园景萧瑟。而秦王却仍是那副装模作样的风雅之态, 身披厚实而油亮的黑色狐裘,正在案前奋笔疾书。案旁烧着暖炉, 一只铜壶在上面咕咕冒着白色的热气。
这般悠闲, 仿佛那个嚣张地领着数万兵马来逼宫的人,并不是他。
我心底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站着做甚。”秦王不紧不慢地说, 片刻,抬起眼睛看了看我, “忙碌了一夜,不想歇歇?”
虽然我十分想口出恶言,但现下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他面前已经摆好了一张榻, 我没出声,走过去,不客气地在上面坐下来。
那榻上铺了裘皮, 底下大约还有丝绵的褥子, 很是温暖柔软。不过我仍然面无表情,看着他, 不说话。
好一会,秦王终于停下,将那纸看了看,将笔放到一旁。
他搓了搓手, 看向我。
我与他对视, 毫不相让。
“怎不说话?”他说着, 拿起案上的茶杯,抿一口。
我说:“自是等殿下说话。”
“哦?”秦王继续喝茶,不置可否。
“圣上如何了?”片刻,他问道。
“圣上安好。”我说着,语带讥诮,“今日圣上临朝,殿下当是听说了。”
“是听说了。”秦王道,“不过孤忙着对付乱党,无暇观看。”
这话果真是不要脸。
我不理会,冷冷道:“殿下不去堂上?”
秦王问:“去堂上做甚?”
“豫章王还在等候殿下。”
“便让他等着好了。”秦王道,“不必理会。”
我看着秦王,有些疑惑。
“秦王不想见豫章王,为何还将他请来?”我忍不住问道。
“自是为了掩人耳目。”秦王道,“孤若单独请你,怕是别人要说闲话。”
我:“……”
“不想殿下如此顾忌清白。”
“非也。”秦王不紧不慢,“孤是顾忌你的清白。”
我知道此人在斗嘴上面颇有建树,不与他争执,道:“如今圣上安康,殿下却仍不撤兵,莫非真要谋反?”
秦王看了看我,不答反问:“谁说圣上安康?”
我的心提了一下,却仍神色自若,冷笑:“殿下方才还说知晓了圣上临朝之事。”
秦王亦是一笑。
“云霓生。”他说目光深远,“孤常想一件事。”
“何事?”
“璇玑先生将云氏家学传授与你,究竟是为何?就是为了让你将游戏人间,将世人都当傻子来耍么?”
我愣住。
“孤一向求贤若渴,亦早与你说过,你只要到孤帐下来,无论你要什么,孤皆可予你。”秦王看着我,“而你,只想留在那桓府中做个奴仆。”
说实话,秦王前一句,颇是戳到了我的心底,而听到后一句,我则立即清醒了过来。
我不禁笑了笑。
此人究竟是自视甚高,以为我要的东西,他果真给得了。
“缘由我早已说过了。”我旧话重提,“我生是公子的人,死是公子的死人。”
“哦?”秦王道,“如此说来,孤若有了元初,你便会来么?”
我的笑容旋即凝在唇边。
“我是我,与公子无干。”我盯着他,“殿下若对公子动手,只会适得其反。”
秦王看着我,竟是露出了欣赏之色。
他没有言语,却忽而看了看亭外,道:“现下,可是快到巳时了?”
这话头转得太快,我不解其意,没说话,看着他。
秦王再度搓了搓手,长身而起,意味深长地看向我:“元初先前回了一趟桓府,如今有回宫中去了,是么?”
我警觉起来:“你要做甚?”
“圣上不是召孤入见么?”秦王神色轻松,道,“自然是入宫去,向圣山请安。”
秦王果真是把豫章王丢在了王府里,自出府而去。
当然,还带上了我。
他走出门的时候,仪仗已经摆好,辇车看上去不算十分华贵,但身形健硕的卫士列队前后,威风凛凛,就算未曾僭越,也能在气势上将其他皇子贵胄的豪华仪仗压下去。
出乎我的意料,在我走出王府时,那个叫玉鸢的侍婢走过来。她没有把尺素还我,也没有理会我,只望着秦王:“殿下要入宫?”
秦王道:“正是。”
玉鸢道:“奴婢随殿下一道去。”
“不必。”秦王声音和缓,“你随子怀留在府中,孤不在,一应事务皆由子怀节制。”
玉鸢答应下来。
秦王不多言,登上了辇车,待得坐好,却转头看我。
“云霓生。”他说,“你随孤一道乘车。”
我讶然,随即道:“我在车下随行便是。”
秦王没有说话,旁边的两个侍卫却已经一人一边捉住我的手臂,不待我骂出来,已经将我架了上去。
秦王却是神色如常,待得被放入车子,一手压着我的肩头让我坐下,吩咐启程。
“你不乐意?”见我仍怒目而视,他问道。
我怒极反笑,气冲冲道:“殿下就是这般待客?”
“客?”秦王道,“你不是奴婢么?”
我:“……”
“云霓生。”秦王的神色颇有兴致,“你说我等此去,可否见得圣面?”
“圣上临朝之后,颇为疲惫,只怕仍在歇息。”我说。
“那有何妨。”秦王道,“孤在殿中等候便是。”
说罢,他目光深深:“你这般不愿意让孤入宫,该不会是因为,那宫中有不可教孤知晓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