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有过人之处 第40章

作者:天如玉 标签: 破镜重圆 天作之和 甜文 古代言情

  马车门帘掀开,神容朝城上看了一眼。

  胡十一打发了城头守军去开城门,正好在上方看到她微微探出的身影,摸了摸鼻子,竟然莫名地有些感慨。

  这金娇娇起初叫人觉得她脾气傲,惹不起,可久了居然也习惯了,幽州没了她,那望蓟山里也没了她,便总叫人觉得好像少了点儿什么似的。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城头上往军所方向遥望。

  山宗那日从山里回了军所后,一直没有提起这事,也不知今日会不会来。

  胡十一想,应当是不会了,毕竟三年都没出过幽州,那是任命时发下的话,必然是有分量的,以头儿说一不二的做派,怕是这次也不会例外。

  城下,马车已经缓缓通过。

  天半青半白,朔风漫卷过荒野,拍打在马车两侧。空荡无人的官道上,安静得就连南去的雁鸣也没了。

  车帘被吹动,神容觉出明显的寒冷,呼气时竟发现鼻间已缭绕起淡淡的白雾。

  冬日到了。

  霍然远处马蹄阵阵而来,一队人马如闪电奔至,将长孙家车马前前后后围了个严实。

  东来迅速应对,打马车前,差点就要抽刀,待看清那群人马的模样,又收刀退后。

  神容揭开车帘,马车外面,军所里的兵马齐齐整整地装束甲胄,围住了左右,也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后方,一身胡服贴身收束的男人提着刀,打马而出,朝她马车而来。

  神容一直盯着他到了面前,才确信真的是他。

  她手指拨着车帘,其实很意外,但面上无事发生:“这是做什么?”

  山宗停在她车前:“送你。”

  “怎么送?”神容挑眼看他:“听说你三年都没出过幽州了,只在这里送行一段的话,倒也不必如此麻烦。”

  从上路到现在,她其实也没抱希望他会来了。

  说完这话她便要拉下门帘。

  手被一截冷硬的物事拦住,山宗的刀鞘伸过来,隔着她的手,不让她放下门帘。

  “确实麻烦,安排到现在才能赶过来。”他的脸在黯淡的天光里看不出有没有笑,或许语气里有:“护送你回长安。”

  刀鞘这才抽回,神容一时意外,手一垂,门帘落下。

  他的身影随帘落时调转马头,已在旁开道。

  后方城头上,胡十一两手搭额,仔仔细细看出个大概,惊讶万分。

  头儿居然要踏出幽州了?

  就为了金娇娇!

第三十三章

  出幽州往长安方向, 虽一路放晴,但气候的确已经入了冬。

  一个小小的暖手炉在怀里搁着,车里弥漫着炉中逸出的淡淡熏香。

  神容在手里摩挲了一下, 揭开门帘朝外望。

  马车此时正行在山道上,左右两侧皆是护卫的军所兵马。

  当中男人黑衣烈马,一手松松地抓着马缰,刀横马背。

  神容车帘半揭, 朝后方来路看了一眼, 又看他, 他三年未出幽州, 如今却早已身在幽州之外了。

  山宗似背后长了眼, 忽然回头:“怎么?”

  神容与他眼神撞个正着, 想了想说:“你三年才出一回幽州,就不用担心么?”

  他问:“担心什么?”

  该安排的他都安排好了, 不然也不会在她快走的时候才赶到。

  只不过胡十一和张威此时大概已经累得喊苦连天了。

  神容又想一下:“幽州安防,再比如那些底牢重犯,都不用担心?”

  “没事。”山宗语气依旧笃定:“近来安防无事,那群人我早说过了,他们不会跑。”

  “万一他们知道你走了,便不管那四个人了呢?”

  “那也要看到我死了,他们才会甘心跑。”

  这一句随口而出,神容却不禁将门帘掀开了点:“为何, 他们跟你有仇?”

  山宗笑一声:“没错, 血海深仇。”

  神容看他神情不羁,语气也随意, 这话听来半真半假,不过想起那个未申五处处与他作对, 倒的确像是有仇的模样。

  “少主,到了。”一旁东来忽而出声提醒。

  神容思绪一停,朝前看,身下马车已停。

  前方是一座道观。

  山宗下马:“走的是捷径,今晚在这里落脚。”

  神容看着那道观:“我认识这里。”

  他转头问:“你来过?”

  她搭着紫瑞的手下车:“来过。”

  他们来时也是走的捷径,这道观就是她来的时候住过的那座,怎么没来过。

  兵马进观,知观闻讯来迎,看到神容的马车和一行长孙家随从就认了出来。

  “原来是贵客再临,有失远迎。”知观一面说着,一面去看那些入了这清净之地的兵卒。

  道家的都讲究个观相识人,知观只看到为首的男人眉宇轩昂,却提刀闲立,凛凛然一股贵气与戾气交叠,分不清黑白善恶模样,与之前那位温和的长孙侍郎可一天一地。

  原本他想说一句清修之地不好带刀入内的话,最后到底就没敢说。

  一番料理过后,天色便不早了。

  神容在善堂用了饭,回房时天已擦黑。

  房内已点亮灯,她进去后看了看,还是她来时住过的那间。

  外面还没安静,一下来了太多人,这小小的道观根本塞不下去,光是安排客房就要头疼半天。

  神容在屋里听见山宗的声音:“随意安排一间便是,我没那么多讲究。”

  随后知观回:“是。”

  她往外看,紫瑞正好端着水进来伺候梳洗。

  “少主,知观打听了一下您与山使的关系。”她小声说:“说是怕安排的客房不妥,冒犯了您。”

  神容回味着方才山宗的口吻,无所谓道:“随意,我也没那么多讲究,他既身负护送之责,又哪来的什么冒不冒犯。”

  紫瑞记下她的话,一边送上拧好的帕子。

  待外面彻底安静下来,已然入夜。

  神容身在这间房里时没什么,坐在这张床上时也没什么,到在床上躺下,闭上眼睛,却渐渐生出了不自在。

  她睁开眼,黑暗里盯着那黑黢黢的帐顶。

  都怪她记性太好,在这熟悉的地方,竟又记起了曾在这里做过的梦。

  就在这张床上,她梦里全是那个看不清的男人。

  宽阔的肩,肩峰上摇摇欲坠的汗,汗水似在眼前不断放大,映出了她烛火里迷蒙的脸……

  神容一下坐起,一手按在怀间,压着乱跳的心口,心想疯了不成,竟又回想了一遍。

  她赤着脚踩到地上,去桌边倒了杯水。

  水凉了,喝入喉中凉得不适,她摸摸胳膊,又坐回床上,摸出书卷,想看着分一分神,可一直没点灯,人拿着书,毫无睡意。

  “破地方,以后再也不来了。”她低低呢喃一句,将书卷收好,穿了鞋,开门出去。

  紫瑞还在外间睡着,丝毫不觉。

  神容出了门,迎头一阵凉风,沁人心脾,倒叫她方才乱七八糟的思绪散了一散。

  旁边忽然有两声脚步响,是故意点了两下,仿若提醒。

  神容转头,看见月色下男人的身形,贴身的胡服被勾勒出来,宽而直的肩,紧收的腰,脚下身影被拉出斜长的一道。

  “你怎么在这儿?”她下意识问。

  山宗低低说:“后半夜了,照例该巡一下,你当我护送就是倒头就睡?”

  她没做声。

  “你出来干什么?”山宗其实早就听到里面动静了,走来走去的,大半夜的是不用睡觉不成。

  “那房里睡得不舒服。”神容瞎找了个理由,声音也压得低低的,怕被人听见。

  山宗话里有笑:“哪儿不舒服?”

  “做了个噩梦。”

  “什么噩梦?”

  神容瞄他一眼,又瞄一眼,最后说:“我忘了。”

  山宗心想在山里落难都没被吓着,如今倒被个梦吓着不敢睡了,看了眼她身上只披了外衫的单薄模样,却也没笑。

  “那要如何,你就在这外面站着?”他一只手伸出去在旁推了一下,一扇门应声而开:“你要实在不愿睡你那间,就睡这间,五更时我叫东来将你的侍女叫醒来伺候,不会有人知道。否则病倒了才是噩梦,路都上不了,还回什么长安。”

  神容脚下走近两步,看那扇门:“这是谁的?”

  “我的,现在不用了。”他头歪一下,示意她进去:“也没别的房给你了,除了你那间,就这间是上房。”

  其余的客房几乎都是几人一间的挤着。

  他说完又笑着低语:“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也不知是说她做噩梦的事,还是换房的事。

  神容看了眼那扇门,又看一眼他近在眼前的身影,却另有一种不自在被勾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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