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如玉
还在他说的方圆百步内,不用担心陷阱。
神容踏着半枯半绿的茅草往前,渐渐听到了水声,绕过两棵矮树,看见一条流淌的浅溪。
山宗背对她坐在水边,胡衣革带都堆在脚边,清洗掉了右臂上的泥浆,那件中衣的衣袖也搓洗了,沾了水,浸湿了一大片,被他脱了下来,在手里拧着水。
神容到时一眼看到他赤裸的背,宽阔的肩,肌理舒张,往下是他紧窄的腰身,束在胡裤里,腰侧线条半露……
她不禁怔了怔,朗朗白日下猝不及防看见了男人的身躯,只这肩背,如同勾描的一个身形,便叫她又勾起了心底那个隐秘的梦境。
山宗已有察觉,忽然回头。
神容猛然与他视线相接,眼神不禁一闪,转身就走。
山宗看着她背影,手里半干的中衣甩了甩,穿上身,起身。
神容刚绕过一棵树,被男人大步而来的身影拦住了。
山宗挡在她身前:“你跑什么?”
神容自然不能说是想起了那个梦,每一次皆是因他勾出来,她分明不相信那男人是他。
绝不可能是他。
再想下去,心里都生出了不忿,她淡淡移开眼:“谁说我跑了。”
“我说的。”山宗笑,看一眼自己身上:“生赧了?我以为你花招那么多,胆子是一直很大的。”
神容顿时一眼扫去,盯着他带笑的眼,这人果然坏到了家,竟还得意起来了。
“你说谁花招多?”她轻哼一声,往他身前走近一步:“你又哪只眼看到我跑了?”
山宗垂眼看了她一瞬,忽然伸手搂住她的腰一收。
神容一下撞入他结实胸膛,碰到他半湿微敞的中衣衣襟,听见他声音在耳边问:“那现在呢?”
她微怔,不自觉慌了一下,又稳住,手上抓住他衣襟:“现在如何?”
陡然腰上一紧,是他的手扣紧了,接着耳边一热,他的唇猛然贴了上来。
神容呼吸顿时急促,抓紧了他的衣襟,脸被迫偏着,看到他扣在她腰上的胳膊。
那只衣袖半湿地卷着,斑驳的刺青露了一半,挂着点滴水珠,他搂得用力,小臂上线条如刻显现。
她轻轻喘口气说:“你这才是花招……”
话音骤失,她咬住了唇。
山宗啄着她的耳垂笑一声,浪荡无匹,像回应她一样,头更低,重重贴着耳际亲去脸侧。
神容半张脸颊都热起来了,男人的嘴怎会这么烫,从她的耳垂到侧脸,如同磨过,火辣辣的一片。
她甚至觉出一丝疼,差点要躲开时,下巴被捉住。
山宗一手拨过她脸。
耳里忽而听见了马蹄声。
他停了,眼睛还盯着神容的唇。
神容脸颊飞红,斜睨着他,身躯软软相贴,胸口一阵阵起伏。
“我们耽搁久了,他们找来了。”山宗搂着她腰的手臂松开,声还低沉。
胡十一带队按命令等在后方,一直看着日头,觉得实在是有点久了,金娇娇也就要看个山,可别是出了什么事,就领了人打马过来看情形。
还老远,看见那两人从边境那里过来了,各自牵着马,金娇娇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他们的头儿,胡服穿得不太周整,护腰护臂都塞马鞍下,衣襟稍敞。
胡十一知道这一带情形,料想他是亲自动过陷阱,这回倒没多想,下了马,先叫人去将他们经过的地方都恢复原样,等他们走近了,忙问:“没事吧,头儿?”
山宗扫他一眼:“我既然没传讯,你说有没有事?”
胡十一懵了懵,这话听着不对,好像他不该来,他往后退两步,讪笑:“那应该是没事。”
山宗去看神容,她已踩镫上了马背,一手拉着胡衣的叠领竖了起来,半遮半挡了那脸侧。
她自马背上往后看:“我哥哥还在等我的结果,我要先走了。”
并不等人答话,说完她就拍了拍马,沿着原路返回。
山宗示意两个兵先跟上去护送,才去扯缰上马。
……
神容回到矿眼处,长孙信的确在等她,老早就朝这头望着。
等她勒了马,他走上前来,本想问结果,看到她模样,对着她脸看了看:“领子怎么竖着,可是被风吹久了?”
神容不自然地抬手抚一下耳边鬓发,顺着他话点头:“是,有些冷。”
长孙信立即吩咐紫瑞给她取披风来。
神容也没下马,系上披风,兜帽也戴上,脸侧耳垂遮得更严实,怕他再问,抢话说:“入山够久了,还是先回去再说。”
“也好。”长孙信去牵马,才想起回头看一眼。
刚好山宗带着人过来,身在马上,胡服落拓,眉梢眼角都挂着不羁。
神容打马要走时又看他一眼,朝他动了动唇:坏种。
别人可能看不见,山宗却看得分明,也毫不意外,眼看着她打马出山走了。
长孙信也看了他一眼,对他这不雅模样皱了皱眉头,施施然上马,跟上神容。
神容出了山,直至快到幽州城下时,又悄悄摸了摸耳边,居然还火辣辣地烧着,尤其是耳垂。
东来和紫瑞还一左一右跟着。
她放下手,当做无事发生,便可不用去想那男人先前肆意作祟的嘴了。
前方也有一队骑马的人正在入城。
右侧的东来轻唤一声:“少主,是他们。”
神容彻底回了神,看向那队人,是一队兵马。
檀州兵马,为首的露了个侧脸就进了城,是镇将周均。
她不禁多看了一眼,他跑来幽州做什么?
第四十六章
广源近来心情颇佳, 皆因贵人又返回了幽州。
只是一直没能与贵人说上话,直到有封请帖送到官舍,他才终于有了机会。
他手捧着请帖去往主屋, 屋外正守着紫瑞和东来,只听见长孙信的声音隐隐约约从屋中传出来。
他这才想起来,贵人自再来后就一直在忙着山里的事。
忽听屋内长孙信声音高了一些:“这便是你探的结果?”
“嗯。”神容应了一声。
而后没了声音,再一会儿, 长孙信从屋里出来了。
广源立即上前, 将请帖双手呈上:“刺史府来帖, 请侍郎与贵人今晚同去府上赴宴。”
长孙信看了一眼, 又看一眼门内:“我哪有心情赴什么宴, 不去了。”
神容从门内走了出来, 接了帖子:“哥哥不去,那我可去了。”语气好像是在逗他。
也不知刚才兄妹二人谈到了什么, 长孙信难得的板着脸:“不去。”说完就走了。
连一旁的紫瑞和东来都很诧异,郎君何尝这样过,平常什么事都是顺着少主的。
神容翻看了下那张请帖,无奈说:“那就我去好了。”
广源趁机搭手向她见礼,小心翼翼道:“此番贵人来幽州,一定会待久一些吧?”
神容看他一眼:“那可不一定,全看我事何时了。”
说罢吩咐紫瑞东来去准备赴宴事宜。
广源洋溢的心情被浇凉了一半,只希望她事慢些了, 在幽州好待久点, 越久越好。
……
刺史府的那张请帖上,写着邀请长孙侍郎, 又特地添了句得知长孙女郎已再临幽州,还请务必一起赏光出席。
神容在前往的车上, 都还在想着与哥哥讨论的事。
她自边境探完地风回来,便与他讨论了结果,之后又连着议论了好几次。直到方才她提了个想法,却惹了他不快,叫他连刺史府的邀约也不理了。
马车停下,刺史府到了。
神容暂时放下矿山的事,下车入府。
天刚刚黑下,府内灯火通明。
神容往前厅走去,忽感院角有目光看来,不禁转头,一眼看见山宗。
他站在一棵花树旁,一截花枝伸出来,风里轻佻地搭在他肩头,他正看着她,眸映灯火。
神容瞬间想起边境山里他做的事,手抚一下鬓发,捋过了耳侧,一字未说,径自往前走了。
山宗也是受了邀请刚到的,解了刀走到这儿,正好看到她进来就站住了。
她却什么都没说就从他跟前走过去了,他心里有数,盯着她背影看了几眼,缓步跟上。
赵进镰已出来迎接,笑着问候了神容,听闻长孙信没来,有些遗憾:“今日有桩喜事,本想一起热闹热闹。”
神容问:“刺史有何喜事?”
帖子上没说,否则她至少也会叫紫瑞备份礼来。
赵进镰请她进厅,“入内说。”一面朝外看,看到了慢步跟来的山宗:“崇君,快来,就等你了。”
神容看一眼身后的男人,他已走到身侧,马靴冲着她站着。
赵进镰忽又对她笑道:“今日有别州军首来,自然是要请崇君的,没想到孙侍郎未能前来,女郎还请随意,不要拘束。”
听着像是怕她尴尬而作的解释,何氏也在旁微笑。
神容没说什么,提衣入了厅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