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岛樱桃
“不知道儿子在后面无聊不,这走两天了,还有多远?”
还有多远卫成也不清楚,他开车窗问了一声,泞州知府派来护送他们的官差回说还有一日路程。
那挺快,比姜蜜预想的要快。
也因为路上赶得太快,宿州知府就没来得及安排,至于松阳县令更是丁点动静没听到,他很突然听说有官差开道带着不知哪来的大人进城,赶紧扶正官帽出来迎接。人是见到了,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不认识卫成。
本来要是身着公服还能看图样花纹,偏卫成穿的是便衣,松阳县令满是尴尬杵那儿,想问卫成身份,还没来得及,就有人替他解了疑惑。
“还不见礼?这位是新上任的漕运总督卫大人,大人乘官船南下途径泞州,思及泞州与宿州相邻,赶路回老家来走访亲友。”
本地姓卫的叫得上名字的大人他知道啊,就一个——卫成!
可他不是正三品通政使?咋变成漕运总督了?
娘哎!
漕运总督!
那是堂堂正二品官,朝廷上排得上号的大肥差!简直是当官的终极梦想!
松阳县令区区七品芝麻官,面对着当朝二品大员,腿软了。好在他咬牙撑住没丢人,松阳县令躬身行礼,卫成摆手,问卫大顺是不是在松阳县安了家?他家怎么走?
县衙的人开路去了,卫成坐回到马车上,随马车晃悠悠往他大哥家去。
这个时候,毛蛋在书房创作,卫大郎和婆娘陈氏在厅中闲谈,忽然有奴才匆匆进内院来,请主人家安,让主人家赶紧出去看看。
“又是谁来了?”
“您去看看,看了就知道。”
底下奴才为了给主人家惊喜,卖了个关子,卫大郎夫妻两个出去一看,顿时傻眼。
……
……
“三、三郎?是三郎啊?三郎你回来了?!!!”
虽然从前有些不愉快,亲兄弟重逢双方还是非常触动,卫成上前去喊大哥,卫大郎拽着他颤抖个不停,还在反复说,说你咋没递个话?不是在京城当官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皇上派我外任,乘船南下途经泞州回来看看,大哥比起我记忆中的样子变了很多,出老了。”
“三弟也不一样了,若不是模样没变太多,都不敢认。”
他俩寒暄着,姜蜜也上前冲陈氏喊了声大嫂。
陈氏一天天活成如今这样,她平常照镜子没觉得自己老,尤其最近几年生活滋润,她看着比村里其他婆娘还富贵些。直到见着姜蜜,陈氏是要比姜蜜大几岁,但也是一家妯娌,今日一见却成了两代人,姜蜜不像她弟妹,像她儿媳妇,像她闺女。
还不光是年轻,她整个人,从头到脚看起来都不同了,身上没有一丁点乡下人的痕迹,从穿着打扮到仪态都高洁得很,戴的首饰样数不多,却大气雅致,伸出来的左手腕上一只翡翠镯子,衬得细腕雪白肤如新荔。
张嬷嬷真没白上卫府,她暂时还没把福妞的规矩教得很好,却在无形之中影响了姜蜜。
姜蜜跟着学了很多,加上这一年进宫见皇后娘娘许多回,也改变了她。
她那里还是当年的小家碧玉模样?
完全就是京城勋贵之家的主母夫人,二品命妇。
陈氏穿的也是绫罗绸缎,还戴了很多金银首饰,平常见谁都是底气十足的,今儿个一见姜蜜,顿时就难受了。她感觉尴尬,还有点丢人,反正从头到脚全输了,她甚至不想跟弟妹站一起。
姜蜜也没有很热络,正常打了个招呼,她招手让儿子过来,介绍说:“这是卫煊,我家中老二,上京城之后生的。”
她回头又冲儿子说:“这是你大伯以及大伯母,还不喊人。”
卫煊是生在京城长在京城的,他从没在乡下待过一日,自出生爹就是官,没吃过苦。他瞧着同县城里普通人家的孩子也截然不同,哪怕听说过大伯二伯办那些不靠谱的事,也曾不齿,却没在人前露馅,跟着就喊了人。喊过又问:“怎不见堂兄?”
“大顺他在书房,都别杵在门前,进来说话。”
官差已经站好守在大门外了,卫成看松阳县令还在,让他回衙门忙去。县令知道人家久别重逢肯定有很多话说,他点头哈腰之后带人退走了。
姜蜜想起来,问:“我兄弟是不是在县里做事?”
卫大郎说在百味楼。
“去个人给他递话,就说他姐姐回乡来了,眼下人在卫府。”
马上有人小跑着去了,姜蜜这才跟在男人身后进府,进去之后她不动声色打量着院落房舍。看得出来毛蛋挣了很多,他家院子就气派得很。
毛蛋包括春生还有及第也陆续赶来,卫成上京的时候毛蛋还小,他早年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但还是一眼认出那是他衣食父母,激动得很。
“是三叔吗?三叔回乡来了?”
“南下赴任,顺路回来看看。”
“外调做什么官?”
“漕运总督。”
哪怕想到他又升官了,也没料到是漕运总督,毛蛋先是一愣,然后满脸喜意拱手道:“恭喜三叔!这真是天大的喜事!”
卫大郎问儿子漕运总督是什么官?
“二品大员,厉害得很。”他又看向姜蜜,说,“婶婶同记忆里一样年轻,哪怕十多年没见侄儿一眼就认出来了。”
姜蜜笑了笑:“我算是看出来了,你真是吃笔墨饭的,会说话。”
毛蛋又是催人上茶,又是催他们准备好饭好菜,说先在县里给叔婶接风洗尘,稍作整顿再回乡里。
连着赶了好几天路的确应该好生歇歇,他这番好意卫成也没拒绝,还在心里感叹了声,难怪毛蛋能有今日,他眼力劲儿好,是个会来事儿的。毛蛋把外面那些官差护卫都考虑到了,跟着吩咐了一长串儿,这个时候去百味楼传话的也找到姜狗子。
酒楼那边还在说呢,不知道哪个大官老爷进城了,县令大人到他面前就连腰都挺不直,点头哈腰跟狗似的。
又有人说马车仿佛是往卫家去的,难道是卫家亲戚?
“卫家亲戚里头只有一个当官的,还是京城大官,怎么可能在这里?”
狗子也在琢磨是不是卫大顺又搞事了,就听见有人喊他,边喊边问哪个是?人在不在?让别忙了赶紧跟来!
“慌慌张张的有啥事儿?”
“你姐姐回乡来了,眼下人在卫府,等着见你。”
“我姐姐?……”狗子瞅他一眼,“我可就一个姐姐,忽悠人也编点像样的。”
来传话的边擦汗边点头:“是她,没错,就是卫夫人。”
☆、179
姜狗子同他师傅打了声招呼, 半信半疑跟去,一路上他都在琢磨人怎么突然回乡来了?当真回来了吗?咋的没提前打声招呼?
等到了卫大郎家门前, 看到立在外头那些官差,他总算信了。
他在大门外深呼吸两下,挺直腰身进去的, 往里走了一小段就听到说话声, 过穿堂前方豁然开朗,说话声也清晰起来。他听见里面人三弟三叔的喊着, 老卫家行三的不就是他亲姐夫?
姜狗子快步穿过庭院,进厅里去, 进去就发现上座空着,卫大郎夫妻占右边首位,左首位则是个蓄了淡淡两撇八字胡身形劲瘦的男人,瞧着就像久居高位的,哪怕一派轻松坐那儿威势依然不减。男人身侧又坐了个娴静似水的美妇人,妇人面容姣好,瞧着极其眼熟。
“姐?姐夫?”
从坐下之后不断有奴才进出,上茶上点心忙个不停, 哪怕余光瞥见有人进来姜蜜也没多看, 直到听见这声招呼。
她回过头,站起身来,盯着刚进来这青年人上下一阵打量,果然从他身上看到些许兄弟的影子。
“狗子啊。”
“真是姐姐!姐姐怎的突然还乡了?”
看他们站着就要说起来,卫成指了指旁边:“坐下, 坐下慢慢说。”
卫煊往边上让了让,任由舅舅在他娘身旁坐下。坐定之后,姜蜜问:“突然递话去让你过来是不是耽误你做事情了?”
“没事,什么事能比咱们姐弟重逢要紧?姐还没说你怎么这时候回来?”
姜蜜朝卫成那方使了个眼色,说:“你姐夫外任,我随他南下,从附近过,回来看看。本来想过是不是捎个口信回来,又怕你们听说了搞那些排场。”
狗子挠挠头:“大官老爷回乡,还不能有点排场吗?像这样咱家真是一点儿准备没有……我爹他搞不好能吓着。吓着还没啥,就是家里乱糟糟的也没收拾出来,给姐看多不好意思。对了对了,我姐夫升了什么官啊?几品的?这是搁哪儿上任去?”
“是正二品的漕运总督,衙门设在淮安,我们南下往淮安去,这会儿官船就停在泞州码头。”
“那不是待不了几日?”
“不过是顺道回来看看,哪有久住的理?前后顶多五日就要动身往码头赶,你姐夫他公务在身,耽误不得。”
“五日啊……”那还可以,比想象中长。狗子不敢多看亲姐夫,又打量了姐姐姜蜜,说,“姐你变了好多。”
姜蜜问他怎么说?
他不好意思道:“我讲不好,反正看着比县城里体面人家的太太像样多了,我刚才跨过门槛进屋来,一眼看见你和我姐夫都不敢认。我俩像这样走出去,瞧着不像姐弟,像东家太太和长工。”
厅里的大家伙儿全笑了,卫大郎接了一句:“照这说法,我家这个跟弟妹站一起看着活像两辈人。”
陈氏本来笑着,突然被点到名,笑脸僵了。
女人家多少还是在乎这个,卫大郎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就算心里有点难受,陈氏还是快很准的找到了安慰,她想着自己这还算好的,让李氏站这儿来跟粗使婆子没两样,要说她俩是妯娌,谁信呢?
这下陈氏舒坦了,她起了话头说:“当初我跟大郎有很多做得不好,闹得三弟挺烦的。那时是人穷眼界低,凡事看不开,后来知道自个儿做错了也没机会赔不是,你们回乡访亲正好,嫂子当面跟你俩道个歉,你们原谅个。”
卫大郎也说了几句,还亲手端了茶请兄弟喝。
虽然说时过境迁如今说啥都没多大意思,至少得个心理安慰,卫成接了茶碗,饮了一口,顺手放到旁边。这才说:“是一家兄弟没有过不去的,我还能为芝麻绿豆的小事情跟大哥记仇?”
“老三你心胸豁达,有些事在你心里早就翻篇了,在大哥这儿翻不过……话还是摊开说明白好,说明白了以后就不去想了。”
卫大郎又问:“既然能待个几天,不如今儿在我这儿歇,休息好了明儿一早回乡,三弟你看如何?”
卫成还没答复,毛蛋帮衬道:“乡下老屋年久失修,不好生收拾一番住不得人,叔叔这几日就住我家,我沾叔叔的光发了财,叔叔不指望我报答,还不给个机会让侄儿做东款待您吗?”
狗子在旁边看着,觉得卫大顺真会说啊。他又一想,乡下的确不方便姐夫落脚,住这儿是最好的选择了。
“姐姐姐夫赶路回来,是该歇一晚,养足精神再回乡去。不如我先走,回去给家里通个信,让赵氏抓紧拾掇拾掇,那狗窝不收拾出来咋见人呢?”
他说着都站起来了,却被毛蛋拦下:“你也别走,就在这儿歇,赶明大家一起,要报信我安排个人去。”
狗子习惯性看向姜蜜,姜蜜点点头:“挺好的,就这么办。”
毛蛋亲自安排人去了,姜蜜想起来闷不吭声坐一旁看热闹的儿子,她后知后觉介绍了一番。被点到名的卫煊也不过是喊了声舅舅,没多说啥。好在这些年通信频繁,卫家的基本情况狗子是知道的,他知道二外甥生来话少性子闷,才没误会。
卫家兄弟闲聊着,姜蜜也问起狗子的近况,问他在酒楼里怎么样?什么时候能独当一面?怎么想的?以后打算做什么?
狗子说了一些,也听了听他姐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