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岛樱桃
“你说这个我也想过,我又怕回头你再怀上,人多了这院子住不开,到时候不得置办新宅?”
姜蜜想了想,说:“他们兄弟凑合着住一间也行,不用急着分开。”
“那要是生了福妞呢?”
“娘不是说咱家有生儿子的传统,要个姑娘没那么容易?”
“也会有万一……”
“从怀上到生下来就是一年,三岁前也不能让她自己住一屋,哪怕生了福妞也不用急着给她收拾屋子,怎么看都是买地合算。还有个事,相公现在品阶虽然不是很高,架不住皇上看重他,这不都有人眼红来害他了。咱们院子小,人家没法子给咱送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要是现在就搬了宽敞地方,说不好跟着就有人送侍妾送奴才,送来的人底细都不清楚,能收吗?”
“老婆子看不上眼谁还能逼我收?他敢逼我收下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不过媳妇儿你说得也有道理,这院子住着挺好,没病没灾还挺旺三郎,你看他升官多块,不搬就不搬。至于买地这个事,还要跟你爹他们商量看看。”
“我是想着相公的俸禄供咱们吃喝够了,后面砚台和宣宝长大些读书要用钱,银子用一两就少一两,总得想想法子。”
吴婆子听明白了,让别急,这一两天也办不好,得慢慢来。
当晚上炕之后吴婆子就和男人商量了,卫老头没意见,还很支持,他想法传统得很,觉得地就是根。姜蜜也把这事跟卫成说了,卫成觉得都好:“那本就是皇上给你的赏赐,怎么安排你说了就算。”
姜蜜听着老大不乐意,拿胳膊肘挤了挤他:“咱是夫妻,什么事都得有商有量,哪有一个人说了算的?你说家里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就罢了,买宅置地是大事。”
卫成讨饶说:“我讲错话,买地很好,不说能补贴家里,有田有地爹娘心里踏实些。”
“回头问问爹,也觉得好就可以寻摸看看。跟着要到年关,讨债的又该忙活起来,急凑钱的没准会卖。”姜蜜这么盘算着,也同卫成说了实话,“你都是六品官,咱这小破院子衬不上你,我也想搬去好地方住,想着眼下不大合适,至少等朝廷上安稳些。地方宽敞了,住着是舒坦,上峰或者同僚送人来你都不好拒绝,不收得罪人,收下没准就是个不省心的。”
她说得越多卫成越忍不住,听到后面都笑出来了。
“说正事呢,笑啥?”
“知道你是为我和咱们一家的安危考虑,不是在吃醋。”
姜蜜:……
“知道就好,为你操碎心了!”
“是是是,是我不好,这世上估摸找不出比我更倒霉的人。”
姜蜜握着他手说:“也不是那么回事,你棒嘛,人家嫉妒你,又以为拉你下来他就有机会,是存心想害你跟运气好坏没关系。像这次的事,如果不是提前预知,任谁都得吃亏,也就娘这样才能把她摆平。你不行,你那些同僚都不行,你们读书人谁能抹得开脸同她扯皮?”
“严彧他吃到教训了,咱不说他。”
“那说啥?说娘这两天又在数落大哥二哥他们?”
这话题跳得太快,卫成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过一会儿才问怎么回事?
“不是在请裁缝做衣裳吗?看到那些料子娘就想起来了,说让你写了那么一封信,咋的老家那头还是没回信来?娘想着过寿的时候没收到,年前总该收到,毕竟出来三年了,她有些惦记老家的人事物。我说也不是随时都有车队北上京城,可能大哥二哥写了信没赶上趟。也是咱们搬得太远,要联络很不方便。”
卫成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他做兄弟的不好直接说哥哥不是,说也无益,只是让姜蜜想法子转移话题,别让娘惦记。
“所以我拜托砚台了,让他去闹一闹,跟前热闹了就分不出神来胡思乱想。”
“买地也是吧?不然怎么会在这节骨眼提?”
姜蜜轻笑一声:“咱成亲六年你把我摸得透透的,想啥你都知道。”
卫成也笑了:“那不然怎么是夫妻?”
☆、102
人闲着才会想这想那, 忙起来就没那心思,吴婆子回头就把家中积蓄点了一遍, 点完同姜蜜合计留下一部分防身,将多数拿去添亩。
这事儿是婆媳两个提的,寻摸打听还得卫老头去。后来几天卫老头都在忙活这个, 平常想买个一二亩地容易, 一口气要添得多,又不想要零零碎碎拼起来的, 这就有些麻烦。卫老头活动了几日,还没寻摸到合适的, 倒是听了些乐子。最近两天他回来就跟婆娘说黑心状元干的坏事在外头传遍了,都说他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当上的状元。
“他是大户人家,老百姓不敢直接指着人骂,背后嘀咕的多,这状元拖累了一家子名声,都说他家门风不正。”
“本来门风正也教不成这样,普通人的毛病也就是爱占便宜抠门自私, 敢这么害人的有几个?咱们闲着没事说两句就算了, 三郎回来了别再说这些,翻来覆去的不新鲜,他不爱听。”
卫老头点点头:“还听人说翰林院清闲,喝口茶就是一天,咱们儿子够忙的。”
“忙还不好?忙就说明上面看重他, 看重他才会把大小事交给他办。”
卫老头懒得跟婆娘说,他总觉得老三有事瞒着,听人说翰林院干的就是编书修书之类的事,不像有些衙门十万火急,哪怕到皇上跟前也就是读个书讲个经,咋的天天熬到半夜?他熬什么了?
想到老三从以前就这样,有困难不爱跟家里说,经常自个儿撑着。
现在是当了官,性情总不会变。
卫老头端起热茶喝了一口,心想出身不好的要熬出头真是太不容易了,别人只看到三郎人前的风光,也就自家几口才知道他人后付出多少。
这些猜想基本都对,卫成的确不是在为翰林官分内那点事忙活,他是为皇上忙的。前朝和后宫都让皇上不痛快,要说朝堂上其实有好几股势力,后族是最活跃同时也最让皇帝难受的。国丈位列三公,门生无数,且不说为太子来投的官员,光说皇后本家的势力就不小,要动他们,困难重重。
乾元帝问过卫成,假如有一家人,老爷子没了之后他儿子继承了家主之位,按说底下奴才应该齐心协力为新当家效力,可这些奴才跟着老当家的时间长了,管的事多了,心也大了,一个个都想架空新当家,想让他做傀儡。新当家的处境十分不好,他要翻身该怎么做?
卫成说借力打力。
奴才之间也会有矛盾,会有不服,其中一个得脸,必然会威胁到其他,只要给个机会,不用当家的出手他们自个儿就会斗起来,届时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这话也说到皇帝心坎上了,借力打力啊,还真是个办法。
之前就说过,上届选进宫的妃嫔有几个出身颇高,之前皇帝没特别青睐谁,他最近倒是宠幸了敏妃几回,偶然说起还夸赞敏妃之父,说大将军骁勇。这都称不上隆宠,在后宫却却是独一份的,都说敏妃娘娘只要开怀便能提位分升贵妃。皇后能痛快吗?她恨啊,最痛恨还不是这些女人分走她丈夫,而是她费尽心思皇上也不来坤宁宫,往敏妃那头倒是跑得勤。
皇后看敏妃不顺眼,后宫争斗一起,前朝就跟着紧张起来。
后族多文臣,敏妃是将门女,互相之间本就存着摩擦,最近看对方更不顺眼。倒是还没爆发什么冲突,不过也就只缺一条引线了。
乾元帝很有耐心,他一直在等,等个合适的机会,就在除夕的宫廷夜宴上,机会来了。
今年的宫宴同往年一样,三品以上官员可以携夫人子女进宫,君臣同乐。卫成就是个六品官,这同他啥关系没有,半下午他就跟同僚互相说了吉祥话,下衙门回家路上看街边铺子还没关门,他还去买了蜜饯酥饼,请店家包好一路提回家中。回去这一路他就在想,娘跟媳妇儿肯定在灶上,爹兴许在清扫院子,宣宝在睡,至于砚台……要不是在玩沙盘就是在玩雪。
回去一看,没全猜对。
娘在切肉,蜜娘站在灶台前,手里拿着锅铲,她俩的确在为年夜饭忙活。卫成寻着香味儿过去打了招呼,正想把手里的纸包提回厅中,就听蜜娘说:“你上书房看看去。”
卫成第一反应就是砚台上他书房胡闹去了。
他穿过院子过去,推开门一看,爹和砚台都在里头,一个在研墨,一个站在凳子上抓着毛笔大开大合的写福字儿呢。
卫成没打个响就推开门,冷风吹进来冻得砚台一哆嗦,手上抓的毛笔在红纸上划出个道道,这张写了半天的字儿就糟蹋了。他盯着面前铺开的红纸,盯了半天,猛地扭头去看卫成。
“你赔我的福字!”
卫成取下被他抓在手里写劈叉的毛笔:“我还没让你赔我的笔。”
卫老头嘿嘿笑道:“没敢糟蹋你的东西,这是你娘买的劣笔,看砚台学了这么久的字,说让他写两张来。”
砚台听了特有底气,说对,没错,是奶让写的。
“你握笔姿势不对,我说写字要有力道也不是让你抓着笔使劲儿往纸上杵。”卫成走过去重新挑了支笔,蘸墨,递给砚台让他握住,纠正了两次看他握对了才用大手包着小手带他写了个福。
砚台本来气呼呼的,让他带着写了几笔还上瘾了,学着当爹的动作自己又写了个福,对比着一看……
“真丑。”
“等我以后像你这么大肯定能写得好,比你要好。”
“我几岁学字?我是什么条件?你要是还不如我,那纯粹是糟蹋东西。”
砚台不理他,低着头继续涂涂写写。看他玩得差不多了,卫成收了他手里的笔:“没过瘾后面两天再教你,去把手洗了,还有脸上,拿热水一并洗干净。回来路上我买了蜜饯酥饼,你尝尝味道。”
听了这话,砚台才不吵不闹任由卫成抱他下地,他站稳之后就从书房里跑出去了,卫老头怕他跑快了摔倒,追着也要出去,就发现儿子抬手将砚台踩过的凳子挪到一边,他自个儿站到案桌前,端详起砚台写的字。
“爹不去洗手看着我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砚台能写成这样很不错的。”
卫成点点头:“和五岁孩子比,是很好。”
“你咋不夸夸他?”
“他自我感觉一贯好,不用谁夸尾巴都翘上天了,我再夸他,还不知道能骄傲成啥样。卫彦那性子,我说他写字丑,他跟我赌气也会把字写练好了。”
“老三你原先挺老实,现在学得滑头了。”
卫成笑看他爹:“不是一样?我自己倒没觉得。”
说这话呢,砚台又咚咚跑回来:“爷?爷你来啊,过来洗手。”
卫老头没再跟卫成多说,笑呵呵跟出去:“别催,来了。”
说这几句墨迹差不多也干了,卫成将这张红纸卷起来,拿细线扎紧,顺手插进旁边筒子里。他重新铺上红纸,把福字对联全写了,写好收拾收拾就准备拿去张贴。这个时候砚台捧着蜜枣吃呢,他特地吃到宣宝面前,看弟弟嘴馋,又看旁边没人,就偷偷拿着蜜枣给他舔了好多下。
“甜吧?”
“宝啊你要快点长大,长大了就能吃好多好吃的。”
“我刚才就闻到肉香味儿,娘她们烧了好多肉,你没得吃,你只有糊糊。”
砚台还要质疑弟弟的脑袋瓜,问他怎么还学不会说话和走路?姜蜜就进屋来了,看他在吃蜜枣,让别吃了留点肚子。“对了,砚台没给你弟弟喂枣吧?”
“没喂,就给他舔了两下。”
姜蜜走过来摸了一下,宣宝嘴上果真黏乎乎的。
“娘啊,宝出生都好久好久好久了,怎么还不会说话呢?”
“等暖和起来弟弟就该学说话。”
“还要那么久?”
好叭,也没办法,再等等他。
这一晚卫家院子喜气洋洋的。对他们来说已经过去的乾元十二年是个好年头,卫成升了六品不说,婆媳两个还封了诰命,家里添丁添亩。虽然中间有些波折,索性都度过了,没吃大亏。又因为之前那出,卫家同左邻右里关系也亲近了一些,一切都朝着好的方面在走。
“后头这年三郎你也要继续努力,咱们齐心协力把日子过起来,总得一年更比一年好。”
“娘我知道。”
“明年我跟媳妇儿第一要紧是教宣宝说话走路,砚台就继续读书认字。”
家里人点了一圈,唯独漏了卫老头,卫老头反手指着自己问:“那我呢?”
吴婆子白他一眼:“你当家的,我还能安排你?”
“你安排安排也行……”
“那你就别添乱。”
屋里头哄的笑开了,包括宣宝都咧了咧嘴。宣宝没陪着熬一整夜,年夜饭没吃好他就困了,姜蜜由着他睡,也告诉砚台别硬撑,困了就回屋睡去。
特地挂上的红灯笼照了一夜,砚台本来撑着说不困,后半夜也睁不开眼,还是让姜蜜给哄睡了。四个大人闲聊着守到天亮,用过早食才准备歇,睡了半天起来外头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