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天的柳叶
又有一条船悄无声息靠近。
撑船的是石燚。
卫晗指了指中年男子,淡淡道:“审一下他。”
石燚抱拳,随后单手把中年男子提了过去。
靠过来的船在骆笙的视线中渐渐远离。
竹篙划开水面,荡起层层涟漪。
卫晗起身,把中年男子留下的小船从头到尾检查过,翻出一团麻绳,一块石头,还有一套半新不旧的衣裳。
衣裳很普通,麻绳与石头的用途不言而喻,是用来沉尸的。
骆笙靠过来,声音冰冷:“看来对方一开始就是奔着秀姑性命来的。”
卫晗侧头看了看她。
满天月辉星光,满江点点灯火,比这些更亮的是他的眼睛。
他专注看着眼前的少女,声音透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别担心,会找到小七的。”
骆笙微微点了点头,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突如其来的沉默使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
藏在水草间的秋虫低吟浅唱,与遥遥传来的丝竹声交织成独属于金水河的夜曲。
卫晗垂眸,盯着少女垂落身侧的纤纤素手犹豫了一瞬,终究没敢去拉。
骆姑娘会生气的。
骆笙彻底忽略了这亲密而宁静的独处时光,目不转睛盯着停靠在不远处的那条船。
她迫切等着关于小七的消息。
十二年前,尚在襁褓中的小七经历过一场腥风血雨,十二年后的现在,倘若小七因为秀月出了事,那她会很自责。
她很清楚,无论小七还是秀月都只是对方对付她的武器。
这一场祸事,是奔着她来的。
“我想不透对方的目的。”许久后,骆笙喃喃开口。
就算是卫羌对秀月的真实身份产生了怀疑,也不该上来就下杀手,这不符合对方的利益。
要说骆姑娘得罪的人就更多了,真要报复,大动干戈对付一个厨娘有点说不通。
就在这时,不远处那条蓬船忽然动了,几乎是眨眼间就来到二人面前。
“问出来了么?”卫晗问。
石燚拱手:“问到了,这人是安国公府的马夫。”
安国公府?
骆笙脑海中陡然浮现一副面孔:安国公府的二姑娘朱含霜。
不管是否先入为主,这是她听到石燚的话后第一反应。
而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个反应。
骆笙看着卫晗,心中叹气:困惑这么久,似乎找到原因了。
第267章 不见
朱含霜这几日往有间酒肆跑得勤,眼睛还总黏在开阳王身上,这一点骆笙看得清楚。
包括从南边回来后每次遇到时对方变本加厉的针对,也与骆姑娘扯掉了开阳王腰带有关。
朱二姑娘心悦开阳王,再明显不过。
她本来没有什么想法,谁对谁有情,谁对谁有意,这是每个人的选择与自由。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朱含霜竟然会出于嫉妒害人性命。
倘若此事确实是朱含霜指使,那她就不能当成小姑娘不懂事一笑而过了。
“小七呢?”卫晗虽觉骆笙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却没多想,问出眼下最关心的问题。
“说是把小七藏在了岸边停着的一条无人的船上。”石燚回道。
“让他带路。”卫晗跨上石燚所在的篷船,转身冲骆笙伸出手。
骆笙无视那只手,稳稳上了船。
卫晗面不改色收回手,看向篷中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看不出什么外伤,脸色却惨白如鬼,像是从寒冬腊月的冰水里捞出来。
骆笙不由看了石燚一眼。
她还记得在北河围场时,开阳王这名亲卫多么老实恭顺,大家聚在一起吃饭时哪怕烤得喷香冒油的鹿肉也不会让他眼睛乱瞄。
原来人家不是老实,而是低调。
“船在什么位置?”卫晗问。
中年男子动了动眼皮,艰难伸出手指了指:“就在这片芦苇荡对着的岸边。”
遥望过去,能瞧见岸边影影绰绰,有船只的影子。
石燚摇着船往那个方向驶去。
“你是安国公府的车夫?”
中年男子点头。
卫晗轻笑:“一个车夫也需要在牙齿中藏毒?”
倘若安国公府连车夫都有半个死士的能耐,那安国公府就有些意思了。
说是半个死士,是因为卫晗发现这人抵抗审讯的时间相比真正的死士有些短了,倒像是不合格被淘汰下来的,或者离开那种生活已久而生疏了本领的。
“成为车夫之前,你在做什么?”
中年男子嘴唇翕动,没有吭声。
卫晗看着他,语气淡漠:“劝你不必自讨苦吃。”
中年男子脸色顿变,一条眉毛不自觉抖了抖。
终于,他开了口:“之前我是一名游侠儿——”
卫晗嗤笑:“游侠儿可不是你这样的,看来刚刚对你的审问还不够。”
中年男子面色数变,在对方戏谑的眼神下终于败下阵来,艰难道:“我曾经是一名杀手,八年前有一次执行任务受了重伤,被安国公府的人所救,后来就没有再回去,而是进了安国公府当了一名马夫。”
“指使你掳走小七并对厨娘下杀手的人,就是当初救你的人吗?”骆笙突然问。
中年男子毫不犹豫否认:“不是!”
骆笙与卫晗对视一眼。
很明显可以看出此人对救命恩人的维护。
“那是谁?”骆笙紧接着问。
中年男子垂下眼皮,吐出几个字:“安国公府的二姑娘。”
骆笙冷冷一笑:“果然是她。”
卫晗不由看着她,心道骆姑娘竟如此敏锐,居然早就猜到是安国公府的二姑娘。
安国公府二姑娘?
卫晗竭力回忆了一下,脑海中闪过某个场景。
想起来了,那日吃完酒从酒肆离开,遇到个向他询问从何处买芙蓉花的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自我介绍,说她是安国公府的二姑娘。
当时便觉得朱二姑娘言行举止有些古怪……
“王爷是不是也猜到了?”
卫晗犹豫了一下。
他其实没猜到。
即便一个女孩子言行古怪,也不会一下子想到她会要人性命。
然而骆姑娘早就想到了,他若否认……似乎显得有些笨。
骆笙把卫晗的迟疑当成了默认,抿了抿唇问中年男子:“朱二姑娘人呢?在国公府等着你的消息?”
中年男子点头。
骆笙冷笑:“这样看来,安国公府那位救你的人身份不一般。”
把中年男子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骆笙牵了牵唇角:“莫非是安国公或者安国公夫人?”
倘若救下中年男子的只是安国公府下人,在府中略有体面的下人给此人安排一个养马的差事不难,但能让朱二姑娘留意到一个马夫并知晓他的本事,救下此人的人身份恐怕不简单。
中年男子没有回答骆笙的话。
骆笙无所谓笑笑:“你不说也无妨,眼下最重要的是小七的安全。”
这般说着话,船已经靠了岸。
岸边停着数只船,有大有小,借着微弱灯光可以看出都是废弃的船只,有些船身已经腐朽。
“哪一只?”卫晗开口问。
中年男子伸手指了指:“那条最大的篷船。”
“看好他。”卫晗吩咐石燚一声,下了船。
骆笙提起裙摆默默跟上。
卫晗看她一眼。
“我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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