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欢 第48章

作者:冬天的柳叶 标签: 古代言情

  这是镇南王府二管事的孙子,因为生得太好还被母妃称赞过。

  “开锁,我进去与他说几句话。”骆笙开口,清冷的声音在昏暗的牢房里分外清晰。

  “这——”牢吏不由看向云动。

  “大哥让三姑娘过来的。”云动说了一句。

  这里归平栗掌管,真出了事也是平栗顶着,他没必要讨人嫌。

  牢吏默默开了锁,小心提醒一句:“姑娘莫要离犯人太近。”

  骆笙睨了牢吏一眼,淡淡道:“啰嗦,你出去吧。”

  牢吏一时没动。

  骆笙挑眉:“怎么,我与我的面首说几句话,你还想听?”

  “小的不敢——”

  “不敢还不滚!”骆笙脸色一冷。

  牢吏哪敢得罪大都督的爱女,忙低头退了出去。

  “五哥,麻烦你替我盯着些,莫要让人偷听。”

  云动迟疑了一下,微微点头。

  他知道这是把他也支走,不过三姑娘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这里是锦麟卫诏狱,三姑娘再折腾也折腾不出花样来。

  很快牢室内就只剩下骆笙与司楠。

  骆笙一步步走近司楠,距离不足一尺才停下。

  这个距离,不能更近了。

  司楠看着她,眼中是不再掩饰的厌恶与痛恨。

  “听说,你是十二年前被灭门的镇南王府的人。”骆笙声音很低,落在司楠耳中却如惊雷。

  他那双好看的眸子有了光,望着骆笙冷笑:“是又如何?骆姑娘后悔引狼入室了?可惜你太蠢,怨不得别人。”

  他要感谢眼前这个蠢货,让他有了为家人、为镇南王府报仇的机会。

  “骆大都督是围杀镇南王府的人,可真正害镇南王府落到如此下场的是平南王府。”骆笙语气听起来很平静。

  司楠笑了,狭长的眸子中是细细碎碎的光:“可惜平南王府的小郡主不养面首。尽我微薄之力把围杀镇南王府的恶人弄死也不错。”

  骆笙垂眸叹了口气,轻声道:“可是骆大都督醒了呢。”

  司楠攸地变了脸色,声音嘶哑虚弱:“你胡说!”

  他亲自把匕首送进了那个人的胸口,怎么会没事了?

  “我从不胡说的。”骆笙定定看着司楠,喊出一个名字,“阿鲤。”

  司楠浑身一震,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骆笙看着司楠的目光有着怜惜与怀念,低低道:“我叫你阿鲤呀。”

  她喃喃念道:“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远道不可思,宿昔梦见之……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长跪读素书,书中竟何如。上言加餐食,下言长相忆。”

  司楠面色不断变幻,最终颤声问道:“你为何会知道?”

  他曾有个小名叫阿鲤,幼时有一次随父亲进王府遇到了王妃,王妃见他生得好给他起了个名字叫玉奴,从此就再没人叫他阿鲤了。

  久而久之,别说旁人,就连他自己都快要忘了阿鲤这个名字。

  这绝不是锦麟卫能查出来的!

第63章 帮我一个忙

  骆笙沉默着没有回答。

  司楠再也无法维持破釜沉舟的冷静,颤声问道:“你到底如何知道的?”

  骆笙再向前一步,几乎要接触到对方的身体。

  她把声音放得更低,轻到仿佛一阵微风拂过:“阿鲤,你相信借尸还魂吗?”

  司楠眼神一缩,目不转睛望着骆笙。

  “我是清阳郡主,所以知道你叫阿鲤。”骆笙一字一字道。

  面对秀月,她没有说;面对李神医,她还是没有说;可面对司楠,她不能不说了。

  司楠身陷牢狱,朝不保夕,容不得她徐徐图之。

  她只能说出来,赌对方信或不信。

  “这么荒唐的事,你以为我会信?”司楠眸底深邃,闪烁的光却流露出内心的动摇。

  骆笙苦笑:“我也觉得荒唐,可就是发生了。这里我不能久留,以后恐怕也没有机会再来,有句话我要问你。”

  她刚刚请来神医把骆大都督救醒,闹着来见一见伤害父亲的面首虽然有些任性,也是人之常情。

  可司楠毕竟是要犯,她之后要是再来就难了。骆大都督再纵着女儿,也不可能让女儿把锦麟卫诏狱当成骆府后花园。

  “你说。”不知不觉,司楠面对骆笙时鄙夷的姿态已经悄然消失。

  他仍然无法相信,更不敢轻信,可内心深处又隐隐希望是真的。

  如果是郡主,是不是就能替镇南王府报仇了?

  “宝儿……还活着么?”骆笙艰难开口,问出这句话几乎耗尽了力气。

  “宝儿”这个称呼让司楠的动摇又强了一分。

  他久久看着骆笙,最终摇了摇头。

  骆笙就在对方的摇头中,一颗心彻底坠了下去,以至于对方的声音都有些听不清。

  “小王爷死了,就摔死在王府前的那条街上……”

  骆笙闭了眼,眼泪簌簌而落。

  司楠凝视着少女挂在睫羽上的泪珠,有些信了。

  如果她只是问这个,那他愿意相信她就是郡主。

  “你……别哭了。”司楠忽然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了,最终用了一个“你”字。

  骆笙睁开了眼,眸底是化不开的痛苦。

  司楠熟悉这样的痛苦。

  这是王府倾覆之后,他最多的感受。

  那日之后,他的人生中就没有欢喜了,除了痛苦便是仇恨。

  “你还有想问的么?”司楠问出这话,心中紧张起来。

  倘若她如审讯的那些人一样要问出他与镇南王府幸存者是否有联系,那他只能认为这个女人所说的一切是一套精心编造的谎言。

  其实就算是为了套他的话而编造的谎言也无所谓,他确实不知道王府还有谁侥幸逃出。

  惨祸发生之时,他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可到底还是遗憾啊,他比谁都希望眼前人真的是郡主还魂,来找那些害了王府的人索命。

  骆笙摇了摇头:“没有了。”

  没有想问的了。

  如果幼弟当时就死了,她还问什么呢。

  问到那些幸存的人又如何?她难道要把他们拖入到复仇的深渊吗?

  司楠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来,久久凝视着骆笙。

  眼前的少女,仿佛与他记忆中尊贵又不失温柔的郡主身影重合。

  “抱歉,我救不了你。”骆笙说着这话,心头苦涩。

  即便是骆姑娘,依然有不能做的事。

  身为清阳郡主,不允许她任性的事就更多了。

  司楠似乎根本没把骆笙这话放在心上,望着她露出个笑容。

  这笑没有蔑视,更没有容貌所赋予的勾魂夺魄,是再纯净不过的一个微笑。

  “我想请你帮一个忙。”司楠轻声道。

  他依然叫不出“郡主”两个字,可他希望她是。

  “你说。”

  “杀了我。”

  骆笙的手猛然一颤,问道:“你说什么?”

  司楠的笑容多了一丝苦涩:“诏狱刑具几乎都在我身上用过,我每时每刻都生不如死。你若愿意帮我,那便杀了我吧。”

  骆笙目光下移,落在司楠手腕。

  他的手腕被铁环牢牢勒住,几乎可以见到森森白骨。身上辨不出颜色的衣衫破烂不堪,一道道伤口狰狞翻卷着。

  她离他很近,能闻到那股淡淡的腐臭的味道。

  司楠说的没有错,这样活着确实每时每刻都生不如死。

  锦麟卫不可能放过司楠,到最后无论是问出什么还是一无所获,司楠面临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帮我解脱,可好?”司楠轻声问,那双精致风流的眸子闪着期盼的光。

  骆笙沉默许久,轻轻点了头:“好。”

  这大概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了。

  “多谢。”司楠深深看了骆笙一眼,仿佛要把她的样子牢牢记住,缓缓闭上眼睛。

  骆笙伸手入怀取出一柄匕首,咬着唇用力刺入司楠心口。

  既然答应了他,犹豫就是对他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