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东宫 第53章

作者:深碧色 标签: 破镜重圆 古代言情

  他自己服毒的时候,半点都没犹豫,可看着昏睡中的沈琼,最后却并没下得了手……

  这是他自己也没料到的事情。

  乐央怔了下:“你杀了他?”

  “他自己服毒的,”裴明彻冷声道,“兴许是知道,若是落在我手里,怕是还不如死了来得痛快。”

  乐央沉默了下来,裴明彻则又道:“他那别院中的仆从已经被我下令拿下,押送京城,应当再过两日便能问个清楚了。”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太过突然,让人毫无防备,饶是乐央见多识广,如今也觉着心累。她扶着桌案,在一旁坐了下来,低声道:“……好歹都算是过去了。”

  一室寂静,直到华老爷子从里边出来,裴明彻随即起身问道:“她怎么样?”

  “这病太过蹊跷,一时也难有定论,容我再想想。”华老爷子叹了口气,忍不住道,“这位沈姑娘,可真是……”

  流年不利,多灾多难的。

  他当初就是为着沈琼的病回京,恰赶上长孙成亲,就索性留到过了年节再走,结果没想到竟又摊上了棘手的事情,还又是沈琼。

  裴明彻暂且压下心中的失望:“那就有劳您费心了。”

  “无妨,”华老爷子摆了摆手,“我先开个安神定志的方子,让沈姑娘暂且先服着。这几日先别勉强她去想那些旧事,事事顺着,不要刺激她。”

  裴明彻连忙应了下来。

  乐央在一旁听了几句,终于还是坐不住,起身往内室去了。

  兴许是听到动静,沈琼偏过头来看了眼。

  沈琼消瘦了不少,但与先前最明显的差别,却是神情和目光。与平素里的灵动不同,她看起来木然得很,就像是个傀儡似的。

  以往沈琼见了人,总是未语先笑,眉眼一弯,很是讨人喜欢。可如今她脸上却只有茫然,还透着些许不安。

  虽说已经有所准备,但真见着沈琼这模样后,乐央心中仍旧是不可避免地一沉。若不是春和已经服毒自己,她真恨不得立时就冲过去,将积攒的账同他好好算一算。

  等到乐央上前来,沈琼下意识地往锦被里缩了缩,大半张脸都埋在了其中。

  “别怕,”乐央连忙站住了脚步,柔声道,“我不是坏人,是你姨母啊……”

  沈琼眨了眨眼,仍旧没说话,可防备的意思却很明显。

  乐央想起方才华老爷子的嘱咐来,也不敢多说什么,僵在那里左右为难。她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裴明彻会是方才那个精疲力尽、心力交瘁的模样。

  对着这样的沈琼,却无能为力,任是谁都不会好过。

  “姑母,您还是先回去吧,让她歇息会儿。”裴明彻送走了华老爷子后,进了内室来,低声劝道,“我已经让人到梨花巷去将云姑她们找来,届时再看看。”

  等到将乐央给劝出去后,裴明彻复又看向沈琼,露个温和的笑意,轻声道:“你先歇息,我让人去准备你喜欢的饭菜。”

第68章

  虽说人是寻回来了, 但乐央还没来得及松口, 心就又提了起来。她一想起沈琼那模样,便觉着格外难受, 只恨不得将春和挫骨扬灰才好。

  这些年来, 乐央凭借着自己的出身,过得十分顺遂。

  当初是看上春和的模样性情, 故而动了心思,甚至一度被他牵着走过一段时日, 最后还被狠狠地摆了一道, 丢了脸面、被皇上申饬,最后不得不遣散男宠闭门思过。

  算是她有生之年吃过最大的亏。

  也是自那时起,乐央总算彻底意识到,春和就是一枝毒花, 表面看起来艳丽诱人, 可实际上却能要人命。

  她曾经为此劝过沈琼,却没想到阴差阳错地, 反倒彻底激怒了春和, 致使到今日这般地步。

  乐央心中百感交集, 沉默着坐了会儿, 转而开始催裴明彻快些进宫去。

  她先前是不愿掺和朝局之事的, 可此番折腾下来,就全然是偏向裴明彻了,旧事恩怨且不提,至少他如今待沈琼的心是真的。若非如此, 又怎会冒着触怒皇上的风险,千里奔波,将人给寻回来。

  “这里有我照看着,你难道还放心不下?”乐央见裴明彻面露犹豫之色,换了个说辞劝道,“我知道你不舍,可若是再拖下去,皇上知晓了此事,难道不会为此迁怒阿娇吗?”

  这句算是拿捏住了裴明彻,他低声道:“我这就进宫去,阿娇这里,就请姑母先代为照看了。”

  “知道了,你快些去吧。”

  裴明彻自去收拾梳洗,准备进宫回话,乐央则在外间坐着出神,想着些旧事。

  过了会儿,有侍女进来回禀,说是梨花巷那边的人请过来了。乐央随即来了精神,抬手道:“快让她们进来。”

  云姑这些天来牵肠挂肚,但又无能为力,只能在家中等候着,如今得了秦|王府的消息后,立即便带着桃酥与江云晴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这些日子下来,众人都消瘦了一圈,桃酥与江云晴更是忍不住暗自垂泪,如今总算是添了几分喜色。

  乐央没急着让她们进去见沈琼,而是先将事情大略讲了,又转述了方才华老爷子的叮嘱:“她如今有些神志不清,许多人和事都记不得了,若是逼得紧了便会头疼。将你们寻来,是想着你们与她相熟十余年,说不准会有效用……但无论如何,不要刺激到她。”

  云姑的心霎时揪了起来,她也顾不得多想,连忙应承了下来,随后轻手轻脚地进了内室。

  沈琼安稳地躺在床上,但却并没睡着,只是盯着床帐上悬着的流苏出神。听到动静后,她随即警醒地偏过头来,秀气的脸上满是茫然不安。

  云姑一见着她这模样,只觉着心都碎了,可却也不敢贸然开口,只是缓缓地走到了床榻前,同她对视着。

  乐央在一旁留神看着,发现沈琼的反应与方才见着自己之时不大相同,虽然看起来仍旧不认得云姑,但却并不似先前那般防备了。

  毕竟是自小就跟在身边的人,哪怕神志不清,潜意识里也有不同。

  “阿娇,”云姑轻声问道,“我可以坐下吗?”

  沈琼盯着她看了会儿,轻轻地点了点头。

  云姑眼中发酸,但还是露出个勉强的笑来,她并没有急着多问旁的,沉默片刻后开口道:“想不想吃梅花糕?还有暖胃的鲜鱼汤?我亲自下厨去给你做些饭菜来,好不好?”

  沈琼原本木然的眼神添了些亮色,又点了点头。

  云姑忙不迭地应了下来:“我这就去,你先好好歇息。”

  她在生意之事上不缺决断,可如今面对着这样的沈琼,却只觉着无可奈何,更不敢贸然多问,只能先从细枝末节下手,徐徐图之。

  云姑替沈琼掖了掖被子,起身出了内室,乐央也随之跟了出来。

  因怕太多人进去会惹得沈琼紧张,桃酥与江云晴先留在外边等候,见云姑出来后,也顾不得什么尊卑,将乐央长公主撇在了一旁,拉着云姑问道:“她怎么样?”

  “不大好,阿娇的确已经不认得我了。”云姑摇头道。

  “这已经算好的了,”乐央叹了口气,而后指了个侍女吩咐道,“领云姑到你们府中厨房去。先慢慢来吧,此事急不得,等过几日看看华老爷子那里怎么说。”

  乐央心中明白,裴明彻此次进宫去,一时半会儿是绝对回不来的,再加上她也着实放心不下,索性就在秦|王府留了下来。

  其实哪怕没乐央坐镇,王府中人也不敢轻慢沈琼。

  自打裴明彻离开后,这朝野内外没少议论,纵然太后尚未将沈琼的身份公之于众,可此事毕竟有迹可循,再加上宣平侯也火急火燎的,如今世家之间知晓沈琼来历的也不在少数。

  寻常下人虽不得而知,可眼见着自己主子奔波数月,也都明白这位姑娘身份绝对非同一般。

  厨房之中一应俱全,众人待云姑都客气得很,以她为主,不到半个时辰就专程给沈琼做出了一桌饭菜来,只是那鲜鱼汤需要在火上多炖上一段时间。

  这期间,桃酥与江云晴也悄悄地进到内室去看了眼,见沈琼已经合眼睡了过去,便没多打扰。

  因怕着沈琼不自在,乐央并没唤她出来一道用饭,而是让人直接在内室之中摆了一桌,由云姑陪着伺候。

  沈琼醒来后也见着了桃酥与江云晴,但却并没什么特殊的反应,人一旦多了,仍旧会有些局促不安。在尝了饭菜之后,倒是愈发地亲近云姑。

  这么些年来,云姑始终陪在沈琼身边,照顾她的衣食起居。

  在沈琼心中,她就像是母亲一样的存在,能够倚仗着随意撒娇卖乖,这种细水长流的情分是刻在潜意识之中的,并非旁人能及。

  云姑陪着沈琼吃了一顿饭,又看着她慢慢地喝下半盅鱼汤,柔声问道:“吃饱了吗?要不要出去走走?”

  沈琼摇了摇头,看向一旁的床榻。

  她近些日子来睡得很多,但却仍旧不够似的,不想出门也不想见人,只想蒙着被子睡个昏天黑地。

  云姑并没勉强,扶着她上床歇下,方才出门来向乐央长公主回话。

  乐央在外间用晚膳,食不知味,听了云姑的回禀之后,缓缓地开口道:“阿娇既能接受,那你就多陪陪她,慢慢来就是……”

  这半日,乐央想了许多,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若沈琼能恢复记忆,那再好不过;若万一恢复不了,大不了就是慢慢教她认人,一切从头开始。有她和裴明彻庇护着,今后断然不会再让沈琼受半分委屈,只要人还在,旁的事情就都好说。

  裴明彻心中始终惦念着沈琼的病情,强打着精神进了宫,去向皇上告罪解释。

  当初裴明彻能离京,是太后出面作保,皇上迫于孝道才不得不应了。原以为此事最多也就耗上几日的功夫,怎么也没想到他竟能在外边耗上近一个月的功夫,一直拖到临近除夕方才回来。

  皇上心中存了许多怒气,见了他后便劈头盖脸地责问,半点情面都没留。

  自从父子之间解开误会冰释前嫌后,皇上始终觉着亏欠了贤妃与裴明彻母子,多有弥补之意,这还是许久以来头一次发这样大的怒火。

  裴明彻心中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遭,也没过多辩解,跪在那里将错处都担了下来,认骂认罚。

  皇上大肆发作了一通,气得头晕目眩,歇了会儿方才缓过来。

  他看着直挺挺跪在地上的裴明彻,正欲再说些什么,殿外有小太监来通传,说是长乐宫那边遣人来问,说是太后娘娘正惦念着秦王。

  皇上知晓太后这是回护裴明彻之意,他素来孝敬太后,从来不会拂逆她老人家的心思,再加上方才也骂也骂过了,便抬了抬手:“去长乐宫给你皇祖母请安,再滚回来领罚。”

  裴明彻磕头应了下来,随着长乐宫的侍从离开了。

  许是长途奔波劳累,牵肠挂肚,再加上在御书房跪了许久,他走路的步子都有些虚浮不稳。皇上看在眼里,狠狠地拍了把扶手,许久后又叹了口气。

  太后这边原本也存着气,可等到见了裴明彻这消瘦的模样,便先只顾着心疼了,也没舍得让他多跪。

  世人常说隔辈亲,太后当年教导皇上之时,很是严苛,保着他一路登上皇位。可许是上了年纪后心肠软,如今对着裴明彻这个皇孙,却总是狠不下心来。

  “你糊涂,”太后看着他瘦削的肩,摇头叹道,“怎么能这般不知分寸?”

  裴明彻低声道:“是彻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你父皇教训过你了?该。这事你办得实在是太过了。”太后嘴上这么说着,可却又吩咐严嬷嬷备茶点和热汤来,叹道,“料你一直也没顾得上吃东西,在我这里略歇一歇,再回你父皇那里去。你这些日子错过的朝局政务,可都得及时补上。”

  裴明彻道了声“是”。

  等问过裴明彻的事情后,太后方才又问起沈琼来。

  裴明彻如实答了:“华老爷子已经看过,但也说不出什么,兴许要等过几日那边的人押解进京,审问之后方才能寻出些线索来。”

  “这孩子也是可怜见的,”太后叹了口气,转而问道,“她如今可是在你府上?”

  “是。”裴明彻解释道,“我将她带回京后,便进宫来了,许多事情还没安置妥当,如今是姑母在照看着。”

  太后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直截了当道:“让乐央将她带回长公主府去,留在你府上算什么事?你二人的旧事如今还不宜宣扬,暂且压下,容后再说。”

  裴明彻放下茶盏:“当年旧事是我对不住她……”

  “自然是你的错,”太后没好气道,“到如今,你就别再错上加错了。当务之急是什么,你应该明白才对。”

  锦城旧事,如今是不宜宣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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