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荔枝很甜
是方才皇后经由她身侧,沾在她衣袖上的。
苏禾低头皱眉,竟一时想不起。
须臾,她猛地抬头,一脸愕然。
—
此时,付茗颂出神的望着宫人收拾一地的烂摊子,素心低着头跪在她面前求责罚,她却一个字都听不进耳朵里。
脑子里尽是“恃宠而骄”这四个字了。
要知道,自小这四字便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她见过付姝妍仗着云姨娘和父亲疼爱,骄横放纵,也见过付姝云仗着姜氏能为她善后,肆意出错。
可昨夜,却有人将这四个字丢给她,好似间接告知她,她也有所依仗。
可她,有么?
“素心。”
素心还在为方才的无心之举低头认错,猛地叫她一喊,噤了声,抬眼看她。
“昨日我情绪如何?”
素心顿了下,实话实说道:“不大好。”
“如何不好?”姑娘眉头揪起。
素心仔细想想,“娘娘昨日膳前,统共与皇上说的话,不超过三句。”
但她平日话也少,素心又皱眉,“也并非因此,嗯……娘娘若是不高兴,极容易察觉,不信,娘娘问遮月。”
遮月被点到名,愣住片刻,连连点头,“奴婢也能瞧出来。”
付茗颂讶然,这样明显?
她以前在付家,不是最擅藏匿情绪的么?
姑娘脱了绣花鞋,双脚踩在柔软的毯子上,抱腿屈膝,下巴抵住膝盖,如雕塑般一动不动。
直至冷风从殿外灌进来,她才仰起脸,咬了两下唇瓣,想到昨夜至深处,他抵着她的胸口,问她那句“你心里可有朕”
付茗颂抬手揉了揉温热的耳朵,恍如豆蔻梢头,开出一枝花骨朵。
如今,她也不过才十六。
—
未时,长亭下。
闻恕难得得空,与沈其衡面对面博弈,不过显然,他执的黑子要输了。
沈其衡抬了抬眉,落子瞥了他一眼,“皇上今日这盘,要输给微臣了。”
闻言,闻恕低头看了眼,索性放下棋子,伸手拿过茶盏润了润喉,破天荒道:“你说,若心上人与枕边人实为一人,可却不好言明,叫枕边人生了嫌隙,可有旁的法子补救?”
沈其衡手捏白子,猛地一顿,正欲要开口时,对面的人又摇头道:“罢了,你又未娶妻,问了你也不懂。”
沈其衡:“……”
沈其衡睨他一眼,回归正事道:“皇上如今愈发器重宋长诀了,微臣还是觉得不妥,宋长诀心思过重,且瞧着,就是个浑身傲骨之人,要他真心俯首称臣,难。”
闻恕勾了勾唇,从前是难,可人皆有弱处,宋长诀自己将弱处敞开,送上门来,岂有不用的道理?
正此时,不远处元禄弯着腰走过来,“皇上,宋大人求见。”
他抬眼往小径上看去,那头赫然立着个白衣少年,不是宋长诀是谁?
须臾,元禄将人请至此,宋长诀依旧面无神色道,“微臣有事禀奏。”
沈其衡识趣,寻了个由头便退下。
闻恕往对面的长椅处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下,才慢条斯理放下茶盏。
宋长诀皱眉:“微臣依皇上所言查了徐州盐运,确实经由林途重与周盛旺之手,虽隐晦了些,但还是有蛛丝马迹可寻,微臣派人在账簿上动了些手脚,若是他二人因此反目,近日应能收到都察院弹劾的折子。”
林途重身为工部尚书,中饱私囊,以公徇私,近年能安然无恙,亏得周盛旺这个左都御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回且看他二人狗咬狗,能拉下一个是一个。
闻恕勾了勾唇,不得不说,宋长诀在这种时候用起来是极为顺手的,这种在账簿上动手脚的动作,那一身正气的沈其衡恐怕就想不到。
他颔首,惜字如金的道了两个字:“甚好。”
静默半响,宋长诀并未起身离去,可也未有旁的事要禀,只是就这么坐着,唇角抿紧。
闻恕杨眉,“还有?”
宋长诀指骨微曲,捏着茶盏,“微臣近日常梦见宋宋幼时。”
他停顿了一下,“有朝一日,她若是想起来了,皇上打算如何?”
宋长诀的担忧不无道理,他都能记起前世旧梦,付茗颂怎么就不会?
可依他二人上辈子的纠葛……
宋长诀冷了脸,他可不想听他妹妹再死一次。
闻恕放置在腿上的手倏地握了一下,半响冷睨他一眼,“你想多了。”
—
回到昭阳宫时,天色已暗。
桌前的膳食皆已冷,付茗颂团窝在软榻上等他用膳,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不及遮月喊醒她,便被闻恕一记手势屏退。
男人身影高大立于前,乌压压一片阴影垂下,挡住了烛光。
姑娘不适的蹙了蹙眉,缓缓睁眼。
一站一躺,一高一低,四目相对,谁也未先言语。
付茗颂不知是不是睡迷糊了,伸手拽住他垂在身侧的五指。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来晚了
我觉得那四个字换个角度品品,挺甜的
第62章
空气流动,烛火摇曳,映在墙面上的影子晃动,殿内只有刻意放慢的脚步声,是素心领着宫人将冷膳撤下。
她拽住他五指的一瞬,闻恕的记忆一下倒回。从前她也喜欢在椅上窝成一团,他政务繁忙,她便等着,等着等着就睡了过去,醒来后见到他还要抱怨,那张小嘴,能将两分的委屈控诉成十分,偏你还拿她没办法。
若是他没了耐心,眉头一蹙,姑娘便十分有眼力劲,不闹腾,哄他的话信手拈来,这从来都是她的本事。
就是这样一张善于花言巧语的嘴,在大难当头时,偏生不肯多说一个字,当初她但凡示个弱,哪怕是说一个“怕”字……
可她没有。
宋长诀说她怕疼,这个怕疼的人,宁可服毒自尽,都不愿留在他身边。
你说,他怎么敢让她想起来?
“嘶…”
付茗颂小手挣扎了一下,闻恕立即回过神,不知何时变成他拽住她的手,劲儿很大,白皙的手红了一圈。
她那点困意,顿时烟消云散。
“皇上,您可用膳了?”她仰起头问。
闻恕低低应了声,在她不宽敞的椅子上坐下,付茗颂不得不往边上挪一些,伸手去拽被他压住的裙摆。
忽然,一抹温热的触感贴在她额头上。
付茗颂微微一顿,抬起脸,便立即被堵住了嘴。
她溢出一道短暂的声响,乖乖仰头受着。
耳边宫人的脚步声极为刺激人,她垂在长裙上的双手胡乱摩挲,抓住一点衣角料,紧握成拳头,脖颈通红。
付茗颂一向注意分寸,极少在人前亲昵。
遮月红着脸背过身,刚朝宫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就听“咚”的一声,布菜的小宫女手重,碗底磕到木桌……
闻恕松开她,纠缠过的唇泛着色-欲的红,与她眼尾的那一抹深色,有异曲同工之妙。
付茗颂稍稍垂下头,领口处便露出一枚印记,他眸色暗沉,伸手给她拉了回去。
“用膳。”他道。
—
十月三十,入冬。
京城的冬日冻人,每逢冬日,出行的人便少许多,马车行驶在路上,十分通畅,半柱香的功夫便抵达薛府。
闻昔坐在小院的摇椅上,享受她孕妇的待遇,手边摆了一桌糖梨纺的茶点,也不知那位指挥使大人要排多长的队。
一进内室,炭火的暖意扑面,苏禾解下小袄,羡慕的叹了声,“六公主这日子,可真是羡煞旁人。”
闻昔朝她身后的丫鬟看去,夏意手中抱着从永福宫拿来的三幅画,今日正是闻昔想瞧瞧,才特意嘱咐苏禾带来。
她招了招手,夏意便将画像递上。
“你若是好好找个人家,不久便能过上我这个神仙日子。”
闻昔一边调侃,一边摊开画像。
人她都认识,沈太后挑选的,定都是顶好的,无论学识亦或家世,根本都挑不出错来,非要说美中不足,便是样貌普通,比之闻恕,实在过于平平无奇。
可这女子选夫,家世学识才是最紧要的。
闻昔点了点头,“我瞧着这佟世岚最好,我上回宫宴见过他,彬彬有礼,是你喜欢的。”
苏禾反驳:“我何时喜欢?”
闻昔未答,只扬了扬眉。
从前的皇上,不正是彬彬有礼,谦谦君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