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马川穹
汪世德向衙门里总共告了三天病假, 这天见实在是熬不过了才换了上值的公服。妻子从袈子上拿过衣服时,他才陡然发现短短几天腰身竟然瘦了许多,心头就浮起一丝悲凉自怜。
到了衙门后, 方县令一如既往的召唤他前去,嘘寒问暖一番后细细嘱咐要办好差事,休要理会有些人的闲言杂语。还说人若是木秀于林, 头上少不了有几股歪风刮过。
汪世德顿时放下心来,心想果然是京城世家出来见过世面的人物,这气度跟寻常人就是不一样。
书案上堆积了急待处理的文卷, 汪世德以前所未有的热情将杂事处理完, 还将每本文卷的重点用节略誊写在小纸条上, 以便方县令到时候查看。
他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后, 这才看见公房里已经没有闲人了。捶着酸痛的肩膀往外走, 碰到一个小杂役就顺嘴问道:“怎么今日没看到马典史来上值?”
小杂役呆头呆脑的, 想了半天才回答道:“县台老爷吩咐过马典史, 让他每日处理完公务, 再巡完坊市后到那家新开的盐场去看一眼, 省得再有无良工头盘剥那些可怜的山民……”
汪世德脑子嗡地一响呆愣在当场,连小杂役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巡视盐场这一职责向来是由一县主簿担当, 从什么时候起阿猫阿狗都可以胜任了?
他一时怒不可遏准备找方县令理论几句, 却忽然想起自身进退不得的窘境,脚下的步子就越发慢了。到最后狠狠一跺,从县衙后门避开人眼悄悄走了。
漫无目地走了一遭,头目森森的汪世德忽然记起大妹的话。不由冷笑两声, 如今连这等杂碎都开始欺负自己吗?
勉强压下怒气找到柴棒胡同那家破烂院子前,见木门半开只有两条黄狗在地上刨食,便索性大喊道:“周老四,你这个缩头乌龟快些出来。往日上赶着巴结我,怎么这些日子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是不是装死躲债去了?”
屋子里唏唏嗦嗦的响了几声,一个三十几岁的精壮汉子敞着衣襟推门而出。
看见汪世德昂首挺胸的站在院中,眼神一闪赶忙走过来赔笑道:“回汪爷的话,这不是昨天晚上吃酒吃醉了,在床上躺着挺尸呢。若不是听到您老人家的叫唤,我铁定要睡到明儿晌午过去。”
汪世德看着他貌似恭敬实则轻佻的举动,胸口不知何时开始隐隐生疼。
斜睨了几眼才慢悠悠地道:“我知道你们这些人消息一贯灵通,怕是早知道衙门里发生的事儿了。怎么如今瞧我落了一回下风,你这个兔崽子也准备上来踩几脚吗?”
周老四忙躬下身子笑嘻嘻地道:“我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借我一副胆子也不敢干这种缺德事。往日咱哥几个没少麻烦汪爷,不管怎样肯定要好好孝敬您。对了,您老怎么屈尊到这个犄角旮旯来,有什么事儿派个人过来吱应一声就行了。”
看他模样依旧恭敬,汪世德心绪平复许多,垂眼抚着衣袖上的褶子道:“同茂堂的顾太太是我大妹,你不会不知道我俩的关系吧?她说有一笔钱放在你手里。前几天她过来管你要,说你尾巴翘得老高要理不睬的,怎么这笔帐到期了就准备开始赖不成?”
周老四眼珠子飞快乱转,立时开始叫冤枉。
“前几天是来了这么个妇人,带着几个丫鬟婆子,二话不说就开始要帐。您老也知道做咱们这门生意的,欠别人的多贷出去的更多。家里的账本要好好翻一翻才记得清,委实不是故意的。等我回去把账本儿再好生翻一翻……”
汪世德不管他真的假的,截断他的话道:“你赶快进去把账本翻一翻,我就坐在你门口等着。翻到这本帐了连本带利给我结算清楚。若是少一个子儿,你就把脑袋提溜下来好好想一想。”
周老四吃不准他这番气势汹汹的路数,心头急转面上却嬉皮笑脸地打个千道:“那您安坐一会儿,用些咱家新做的茶点,我就这就上前头铺子里叫手下赶紧去翻帐。”
周老四把人勉强稳住,转身拐了几个弯进了更外间的屋子。
一个伙计早就听清楚了动静,凑过来道:“如今谁不知道这位已经过了秋,莱州县衙里上上下下想吃了他的人都有,这主簿之位都不见得保得住,您还对他这么客气干什么?”
顿了顿,又低声道:“咱们放印子钱的,吃了上家吃下家,这种肥羊逮着一个是一个。像您这么菩萨心肠,生意可做不成。不妨跟他说咱们没有翻到条子,让他过几日再来,兴许一拖这笔账就黄了。”
另一个伙计胆子更大些,就出主意道:“其实这人脸皮生得太过厚了些,明眼人都知道他是秋后的蚂蚱,当不了几天的官了,整出那般大的丑事还这般耀武扬威。实在闹起来您就说官府明令禁止放印子钱,看他还好意思过来给他妹子要账不?”
周老四不由大为心动。
印子钱是流行民间一种高利贷,贷钱征息子母相权,因为每次归还都要在折子上盖一印记,所以人们谓之印子钱。放债人以高利发放贷款,本本息到期一起计算,借款人必须分次归还,其利可谓是相当丰厚。
例如汪氏的这两千两放出去后,以一月为期,每月二分行息,合计一月间本本利,共为二百零肆两。再以三十日除之,每日应还本利钱为六两余八百文。贷出原本时即扣除本利,然后按日索取每日应还的本利,到期取完。
像周老四这种中间人起个搭桥牵线的作用,明面上靠着种种手段需保证借贷双方的利益不受损,暗里自然就免不了用些见不得人的方法,以攫取更大的利润。
象汪氏这些有钱有闲的妇人为谋求高利,最喜欢的就是偷偷放印子钱。
一还三利滚利年年翻,一年借十年还,还完半辈子。若不具备一定的后台和背景,这样的人往往有放无收。因为周老四这些所谓的中间人不但要吃利差,有时还会吃债主的本金。
他打定主意再无迟疑,走到汪世德面前连连抱歉,“实在是对不住,前一向有个伙计手脚不干净,我就把他辞退了。没想到那个小子一气之下就毁了几本账簿,兴许您大妹的那两千两银子就在上头,请汪爷再容我几日肯定把这些帐算清楚。”
汪世德一呆,断没想到这人真不给自己面子,亲自上门来讨要都能当做耳边风。这几日的忧惧、忐忑、羞愤齐齐涌上,就伸出右掌狠狠抽了周老四一记耳朵。
周老四自觉在这一块地面上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没想到这个岁数了还给人当众抽了一巴掌,脸面一时挂不住“嗷”地一声就扑了上来。他个子高壮些,一下子就把汪世德扑了个狗啃泥,卷紧拳头一下一下地往死里狠捶。
汪世德平生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脑中一片混沌脸上气得赤红如血。奈何手上功夫不得劲,竟被这等蠢人压制得死死的,一时半会都动弹不得。
两个人的动静登时惊动旁人,周老四的几个手下见他占上风,就远远地站着抄手瞧热闹。幸好有人看阵头不对叫了街上巡逻的衙役过来,为首的正是刚刚回城的马典史。
他一看到这副景象实在绷不住笑,心想让你住日起劲抱着陈县令的大腿,人家一走你就成了人憎鬼嫌的下三烂,可见有时候人真的不要太铁齿。
因为今日有多得意,明日跌得就有多狠。
马典史挥了挥手,两个衙役忙上前把汪世德扶起来。他打量了几眼见人已经被打得满脸青肿头发散乱,一件褐草色湖绸衫沾了泥点子,还有几处被什么东西挂破,眼看着不能再穿了。
马典史耐着性子听周老四白活半天,勉强听懂了大致的原委。
就皱着眉头打起官腔,“汪主簿按说我俩是同僚,我不该多管这种闲事。可是朝庭明文规定不许咱这些当差的人在外头放印子钱,这桩事还真不好断呢!”
汪世德心口发堵,莱州县城多少大户人家都在往外放钱,怎么轮到自家就有这么多废话?哼,不过是看自己犯了官场的忌讳,就想当然地认为如今这个主簿之位也待不久了,真是可恨可恼!
身上所伤疼得利害,汪世德往地下啐了一口血水,抬起眼阴阴地望过来一眼,“周老四,你最好记得你今日的所作所为。要知道凡事留一线,日后才好相见。”
周老四他这般狼狈了还忍不住发猖狂,心头虽有些惴惴不安,但还是不肯落下风,“汪爷说话倒是极有趣,我这人烂命一条活了今日够本,活到明日后日都算赚的。只是学不来您老人家这套当面靠着大树,一转身却将大树一古脑砍了的作派……”
他还想往下巴拉,却不妨脚背被人狠狠一踩。
抬头却见马典史递了个眼色过来,不轻不重地道:“周老四你也算这片城里的一号人物,不管汪主簿明天后天怎么样,今天他过来不要这份印子钱,单要这份本金可成?你若是连份诚信都没有,日后谁还敢再找你?”
周老四看他眼露狠厉,周围几个衙使也握紧刀鞘,胆子顿时有些发怂,嘿嘿笑道:“我跟汪主簿也是这般解释,奈何家里出了点小乱子,就是找不见账本儿,这才引起了误会。得,我看在两位爷的份上,自个先掏五百两银子垫上,千万别再说我不仗义了。”
汪世德突地冷笑了两声,接过银票,朝马典史草草拱了手大步离去。
却知道这五百两可能是全部的银子了,心头一时又苦又涩。原以为混到这个份上已经是人生难以企及的巅峰,却不知道人家一记翻云覆雨手,就将自己狠狠打落尘埃。
作者有话要说: 打脸汪舅舅!
第二十七章 家奴
小满过后, 因为没了陈县令这个拦路虎,钱馆主很快就被放了出来。一身褴褛的男人抬头望望外面的朗朗乾坤人来人往,一时间竟有恍如隔世大梦初醒之感。
马典史远远地站着, 看见人全须全尾地出来忙快步过来接着,压低声音道:“武馆那边我已经悄悄派人收拾了,你回去后好生些歇两天。等缓过神来了, 再把孩子们都接回来。”
钱馆主摇摇头,神情透着一股淡淡的萧索之意。
“从前你嫂子老劝我不要在外面跟人争强斗狠,偏偏我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总想在江湖上闯一片名堂。后来岁数大了, 好容易收了心准备安安份份地干场事, 谁知道这才开了两年的武馆就让人糟蹋得不成样子。”
他昂头看了一眼亮得刺眼的天空, 一行热泪从眼角滚落, 转眼就掉在烂了数个洞眼的衣襟上, “从前听人念叨过,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这句话竟全然是真的, 只可惜我明白地太晚了。”
马典史不敢深劝。
好半天才哽着嗓子道:“月梅姪女胆子也忒大了些,一个人就敢做出这般事。陈县令起先怀疑的就是你, 不想那日你在外头吃酒, 他这才胡乱给你按个通匪的名头。嫂子那边我实在劝不住,她说她反正活不长了,以她一条命换你一条命划算……”
钱馆主心头如煮开的滚水,想哭又觉得丢脸, 一把推开他的手道:“咱们不好走得近,当心污了你的名声叫人指摘。回头叫个机灵点的小子帮我指指路,我要去看看我家那位的坟茔……”
马典史无奈,他知道这位大师哥性情直率却异常固执,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只得依言唤了心腹过去帮忙照应一二。
钱馆主踉踉跄跄到了钱太太的埋骨之所,打发走了帮忙的衙差,一头栽倒在简朴的墓前无声大哭。他做梦都没想到不过相距数月,夫妻二人竟已是天人永隔,心头滋味一时再难形容。
这个女人十六岁就跟着自己,养儿育女操持家务,不管自己什么时候回家,桌上都有热腾腾的饭菜。
最早之时他无比反感这门父母做下的亲事,嫌弃过对方只是一个乡间私塾先生之女,禀性文弱胆小怕事,日后铁定不能跟自己一起策马江湖。可随着年深日久,他才知道这个女人才是跟自己过日子的人。
也许在沙河才是她最开心的时候,男人每日担水浇菜园子,女人就坐在廊下纺纱织布。两个孩子围绕着庭院打闹,院子里还有几只母鸡带着幼雏到处觅食。
只可惜,这样平静安稳的日子太短了。
钱馆主淌了无数眼泪,好半天之后才收住悲意,高一脚低一脚地朝沙河镇走去。日暮时分终于摸到了顾家老宅,一进门就伏在张老太太面前号陶大哭。
张老太太忙让顾衡把人扶起来,也淌着泪唏嘘不已,“你如今没事就好,也不枉钱太太费了那么大的劲儿为你递状纸。你儿子钱小虎倒还好好的,只是你女儿钱月梅到现在还沓无音信。若是不嫌弃就在咱家歇几天,等寻思好了再慢慢盘算接下来该走的路。”
老人家的话句句在理。
钱馆主却异常坚决地摇头道:“我听人说起过那日的情形,我家那位临死前将小虎卖与顾家为奴。我虽说算不上一个好人,但也知道君子一诺千金。从今往后,求老太太给我父子两个一块容身之地,不求金银但求有一碗热饭食吃就行。”
张老太太唬了一跳,连忙摇手道:“这可使不得,那日情形凶险只是权宜之计,钱太太大概是痛糊涂了才说了那些荒唐话。我看这孩子孤苦伶仃的,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出来,这才把他带回家,可不是让他到咱家来当奴仆的。”
一旁的顾衡却是一下子就明白了钱馆主的心思。
这人昔日的雄心壮志让目前的种种击得粉碎,一个县令的便宜大舅子就逼得自家妻子惨死钉床,女儿流落他方,稚子孤苦无依。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想出人投地光耀乡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无来由的张狂引来他人的觊觎之心。所以这人半生壮志全消,只想找块平静的天地陪着幼子过完下半生。
顾衡一时发怔,既而心酸唏嘘,在那场大梦里他何尝未有这种心灰意冷的时刻。
他想,若是在情况演变得最糟之前,他一定早早地带着顾瑛隐居在一处无人认得的乡镇,从此男耕女织,再无那些毫无人情味且刀刀见血的权谋倾轧。
钱馆主抹了一把脸,满面苦涩道:“以后请老太太和三少爷唤我钱江或者是老钱就行了,打今日起这世上就没有钱馆主这个名头。我会看家护院修剪篱笆,一些简单的木工和泥瓦匠活都难不倒我。如今我只想看着这个孩子好生长大,想必这也是他娘临终前唯一的愿望。”
张老太太见实在拗不过,只得呆呆地望向小孙子。
顾衡叹了口气,知道留在顾家是这人能想到的且唯一的最好办法。就吩咐顾瑛取来笔墨,写下一纸买卖文书。双方签字画押之后,送到衙门里上档子制成契约就算成了。
钱江父子老老实实在张老太太面前磕了头,算是认了新主子。钱小虎懵懵懂懂的,根本没有察觉与往日有什么不同。站起身子就吵吵着要顾瑛姐姐给他做糯米饭,里面还要加上很多喷香的腊肉丁和莴笋头。
钱江也仿佛卸下肩上重担,把简单的行李往门口的一间小厢房一摔,就开始拾掇起顾家老宅。
要说家里还是要有一个顶事的男人,顾家老宅住了几十年,修建得再结实的房子也有不结实的一天。张老太太是不在乎,顾衡是根本没打算久住,顾瑛更是想不到这块,所以都任由这片老宅慢慢步入暮年。
钱江武人出身自有一把好气力,趁雨季还没有到来,把几间瓦房上的青瓦全部重新翻检一遍。院子里的荒草全媷干净后,混了各处沟渠里的淤泥掏出来混进花土里沤烂,这可是上等肥料。
这人把自己使唤得像个陀螺,一刻钟都不敢停下来。在顾家外面撒石成沙挖泥成胚,重新筑成一道结实的院墙,上面又搭了一层新茅,看这副样子顾家老宅十年内都用不着再翻修了,且院子又规整又宽大。
连张老太太都忍不住在暗处叹息,说这人明明就是一个庄稼好手,干嘛憋着一股心气儿去开武馆,凭空惹出这么大的祸事!
县衙里的马典史得知情况后悄悄过来劝过两回,谁知道钱江象乌龟吃了秤砣一般,无论怎样劝说都不愿意离开顾家。还说人家张老太太性情仁义,在那般危急时刻搭了一把手,咱就不能做过河拆桥的人。
两个师兄弟在园子里说着说着就僵持起来。
顾衡见状忙把人拉开,无人时才对着马典史露了实话。说钱家父子二人签的文书只有十年,并非真正家奴,这几年就在顾家给自己当个武师傅。契期一过钱家父子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任谁都不会拦着。
见马典史脸上的怅然不似做假,顾衡倒觉这对师兄弟之间的情感倒有几分真挚,就不免说了几句真话。
“钱馆主的心思不难猜,他身上多少背了一个通海匪的名声,若是跟你在明面上走得近,日后不免有人说三道四,妨碍你的升迁。既然这样就把关心放在心底,大家各自安好吧。”
马典史满面愧疚,“最早是我提议让师兄到莱州城开武馆,心想有我暗中照应,以他的为人势必会做出一份事业。没想到短短的时日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可算是家破人亡。”
复沮丧叹气道:“钱太太上大堂前明明已经把钱小虎托付给我,临死之前却又将人托付给你家老太太,可见早已经对我起了戒备之心。”
顾衡自然想到这点,却不防马典史自个说破。我不杀伯仁,伯仁却为我而死,徒增惘然罢了。
他不欲在这些事上纠结,就道:“现在莱州县衙里除了方县令之外应属你最大,这时节上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方县令没有直接捋了汪世德的官职,除了没有找到合适的由头之外,还说明他对你还想继续关望一段时日。”
马典史悚然一惊,细细思量自己这些日子的得意忘形是否太过。
良久才缓下一颗心道:“我听了你的话,对于方县令是早请示晚汇报,任何事情都不擅作主张。即便对于……你那位舅舅,我也照样礼遇有加。他为了你家那位汪氏太太放在外面的印子钱,和一个地痞当街就打起来了……”
顾衡一听就来了精神,连忙细细打听。
末了满面笑容地叮嘱道:“劳烦你找个不相干的人,把这件事的始末一字不落地传到同茂堂顾老爷的耳朵里。也毋须说得太清楚,就说这两千两白花花的银子怎么陡然变成了五百两。”
顿了顿,话里隐隐有一股不怀好意,“让他们两口子好生掰扯一回,省得乌鸡眼一般死盯着老宅这边的花销。”
马典史惊愕之余连连摇头,“这幅场面恐怕你早就料到了吧,你家这团乱事真是理不清。但你若是真想走科举之路,这孝悌二字上不能有瑕疵,你可千万要惦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