豺狼当道 第27章

作者:胡马川穹 标签: 爽文 平步青云 古代言情

  仔细斟酌一番又细细嘱咐道:“顾秀才那里你要注意说辞,千万莫伤了他的颜面。盐场有他一份,断没有把他放在一边的道理,只是分赚多赚少罢了!”

  思索了半会儿,又道:“鬼神之术神秘莫测,他一个将将及冠之人错上几回,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儿,这些盐只是早卖和晚卖的问题。我看过他的文章,词藻清丽言之有据,今年大比之时定会榜上有名。”

  马典史微微松了口气,忙不迭地的拱手答应。

  说实话刚才他隐隐有些担心,就怕这位县太爷和顾衡一样书生意气,拧着性子竟跟着银子过不去。银锭上面也没有刻名字,谁知道它的真正的来路?

  要是早晓得那位南陕来的行商手面那样大,竟一口气可以吃下千石的细盐,这些日子他何必急得满嘴燎泡,做梦都害怕盐仓爆满到最后连一两盐都卖不出去?

  细细回禀完公事私事后,马典史不敢再打扰方县令的休息,躬身退出后院。刚刚一抬头就见远处有人紧盯着这边,正是几日未见的汪世德。对方一脸的意味莫名,还夹杂有一丝说不出口的恨意。

  马典史顿时觉得刚才的心浮气躁烟消云散。

  整了整衣服向前施礼道:“主簿怎么有空在外面闲站着,今日难道没有公事忙吗?哎,你说方县令对咱们俩如此器重,可说是事事言听计从。我就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这份知遇之恩!”

  汪主簿一愣,没想到这个只知缉拿强盗宵小的武人,如今竟学会当面说这种央酸话。

  今早他一直在公房里呆着,偷眼望见马典史进了后院,在书房里和县令大人整整说了半个时辰的话才出来。在往时,这份和县令密谈的殊荣是自己才独有的,如今却不知不觉的换了人。

  汪主簿的心头浮起悲凉。

  举报上官的名声象座大山一样,时时压在他的后背。原本以为只要他勤劳肯干,新任县令总会对他刮目相看。但让人没有预料到的是,自己手中的权力就如更漏中的沙石一般,正一点一点的被蚀空。

  想起那座盐场,汪主簿心头更加滴血,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如今那里守得跟铁桶一般,更是半点消息也打听不到。他每日里只能面对那些繁杂枯燥的文字数字,和普通的书吏已经没有什么两样了。

  果然是一朝君来一朝臣,这些当官的就像青楼里的嫖~客一般又当又立,一个比一个更加薄幸无情。他长叹一声,忽然间就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马典史抖起精神,正准备面对一番唇枪舌战。没想到汪主簿长叹一声转身就走,留他一脸的莫名其妙愣在当场。不过他眼尖地看见,汪主簿的后脑勺已经花白了一大片,佝偻着身子再不复往日的意气风发。

  马典史兀自站了一会儿,才想起刚才在方县令的面前拍着胸脯揽下了卖盐的活计,这时冷静下来后才觉得头疼。

  库房里存的细盐不是一星半点,而是几千上万石。若是把风声放出去,只怕没有几个人会吃下这么多的货。若是那位南陕的行商能够再回来一趟就好了,只是天底下哪里有这般好事。

  还有顾衡那里怎么交代?

  那可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主儿,若是真的惹急了翻脸,只怕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马典史知道,有些读书人未必能帮你成事,但若是起心坏一锅汤,那是一办一个准。

  马典史虽然修习了近二十年的武艺,但站在那个文弱书生面前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一丝气弱。打一个粗俗的比方,顾衡就是一块实心的硬石头疙瘩。而自己面上看起来风风光光,实际却是一团再虚不过的棉花团。

  马典史边走边寻思接下来的路子,觉得这件事要赶快进行。

  只要那些卖盐的商人价钱给得合适,盐场里的细盐卖给谁不是卖。先前那位南陕的行商过来时,顾秀才也没立时同意,结果在酒楼里见过面之后立刻答应得极爽快,想来也不是个不知变通的人物。

  这样一想后马典史心里又笃定了几分,将将走过一个玉壶春门洞的拐角十几步远,几粒豆大的雨点子啪地打落在他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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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利益才是联盟最好的凝结剂,男主深谙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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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旱涝

  

  莱州县衙里的方县令皱着眉头站在廊下, 心头忧惧不已。今年的春月简直是多灾多难, 先前一连晴旱许久, 农人们好容易盼来春雨,却是一下起来就没有个停歇。

  此时不过是下午酉时, 天色已经如同泼墨一般,隔个十步远便看不见人影。风呼啸着从高空掠过,偶尔有看不见的雷团在云层中翻滚,扯过一道道让人心悸不已的闪电。

  这场春雨来得又急又密, 初初来时不过一天一夜的功夫,就把莱州城里里外外浇了个透。还没等地里的佃农们欢天喜地,天边乌云翻滚暴雨连连,紧靠城边的两条小河陡长三尺。

  此时大风夹杂着大浪扑天盖地, 浩浩荡荡的向东汇入海中,地势稍低些的民宅和田地尽皆被淹没。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屋顶上,天边的闷雷使得槅窗嗡嗡作响,小指粗细的雨水从屋檐倾泻而下。

  这座三进的宅子修建多年,大概从未遇到过这样大的雨势,屋子里面不免有几处漏雨的地方。下人们无法,只得先拿了几只木桶木盆勉强接着。

  木桶里的雨水时时滴答作响,方县令看过县志, 知道莱州城周围十六个乡镇多是依山而建, 除了预防山体滑坡之外倒是不惧水涝之灾。凡是报上来的灾情, 都安排了妥当的人过去协助。但看老天爷这幅阵势, 只有等大雨停了才能核查有多少损失。

  外头铺天盖地的暴雨如练, 衬得屋子里光线黑暗。

  方县令看了一会儿公文后觉得无趣,不知是心头担着事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觉得静不下心。索性起身把侍候的仆役都远远地打发出去,自己掌着灯细细查看着桌上的中土地舆图。

  因为上游河沙泛滥,黄河的河床抬得很高,每年汛期时节河水都会暴涨。一个不慎,方圆百里都会成为泽国。有鉴于此,历朝历代都极为注重对黄河及其支流的治理。

  当今皇帝虽然热衷成仙修道,但也晓得其间利害,每年都让户部拨下大笔的银两,用以拓宽河道和修建防洪的堤坝。

  普通民众们若是无事时随槽船北上,可以看见黄河及淮水两岸有无数的河工在其间劳作。遮天蔽日的槽船后面,是已经竣工或有将要竣工的各种防洪泄洪的宏伟工事。

  所以当初顾衡一口断定两淮会遭受百年不遇的大涝时,方县令心底是将信将疑的。

  那时候的他想,反正也没什么损失权且相信一回。当时任是谁都没有料到,莱州城里这处小小的盐场改进工序流程后,产量在短短的时日内会翻上几番。

  几十石的精盐不算什么,几百石的精盐堆起来足有小山高,方县令这才慢慢地对顾衡重视起来。

  很多认识顾衡的人都说这个年轻人桀骜不驯不服管教,颇有几分魏晋名士的冷拓遗风。但据方县令亲自暗中察看后,却发现这人的为人处事与众人所述大相径庭。

  特别龙舟赛事之后,顾衡的生母汪氏当众指责其刑剋之命数。哪想到话音刚落,事情就出现了极大反转……

  方县令也是京城大家子出身,见多了兄弟姊妹间的倾轧,正因为见多了所以才不会大惊小怪。

  秀才童士贲与人苟且,而与他苟且之人正是与顾衡在议亲的叶氏女。一切事情发生地将将好,如果说其中没有猫腻,只怕十岁孩童都不会相信。但这些污糟事将很多人都卷进去,顾衡却是两手干净满脸无辜。

  从那时起,方县令就对顾衡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当南陕过来的商人以五倍的利收购细盐时,他将这个决定权顺势推给了这个暂时看不清深浅的年轻人。

  顾衡的决定是将细盐小批小批地分开售卖,那商人愿意买的话就还会再来,若是不愿意来的话再等下回机会。

  方县令听了马典史的回禀后,还在心里暗笑这个年轻人胆小如鼠。

  他相信,顾衡也看出了那个所谓的南陕商人,其实真正的身份是北元人。这人竟然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到中土收购细盐,说明北元境内已经出现了大面积盐荒。这本就是一锤子买卖,根本就没有下回。

  事情的发展果如方县令所料,那个商人接下来又到附近的几个县走了一遍,撒下大把的银子收购了近千石的细盐,最后又神通广大的利用槽船正大光明地将细盐北运。

  方县令接到消息时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自家只敢小打小闹,哪想到朝廷里有人为了银子,竟然对北元人大开方便之门。

  他在心底暗暗后悔,若是胆子大一些这些银子就可以悄悄收入囊中。因为据他所知,附近的几个州县所产细盐加起来也没有莱州城里的多。

  四月过了小半,中土各地除了有些旱情外一片安好。终于沉不住气的方县令将将才嘱咐马典史不能尽信顾衡的话,要尽快将库房里的细盐处理掉,老天爷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桌上的灯被风一吹飘忽了一下,火苗一下子窜起老高爆出两个小小的火花。

  方县令放下地舆图,暗叹人真的不能太铁齿,这世上有些大才真的不能以常理度之。顾衡不过是乡间一普通秀才,能将传续千年的煎盐法改为晒盐法,就可知他心中自有无边锦绣。

  譬如这回的事儿,莱州城地处东南高处都不免受灾,不过十天左右县城便淹得不成样子。那两淮地区一眼望去全是上好的平原良田,境内湖泊河道勾连众多,眼下又正值汛期,可以想见受灾的惨状。

  正在暗自思量之时,马典史勿勿扪门而入,后面还跟着一个将将从京畿重地赶回来的差役。那人半个月前往京城送一封重要公函,才一下马就被马典史揪过来回话。

  那人心头惴惴,不知犯了什么过错,连口气都没喘匀净就被弄到县太爷面前说话,脸上一时骇得煞白。听了询问后,差役松了一口气连连摇头叹息不已。

  “……真是惨,江南道的淮安府、扬州府、松江府、徐州府都属于鱼米之乡。小的经常在几处往来,只见那里人人都穿绸戴花纺纱织布。结果洪水一来,个个都逃得只剩一条净人。官府虽然在官道旁边搭了粥棚,可根本就无济于事,受灾的百姓太多了。”

  方县令面放红光忽觉一阵头晕目眩,心里担心的事终究演变成现实,靠在椅子上喃喃道:“两淮果真有大灾,真让他说准了……”

  马典史也是心头蹦蹦乱跳,忙转头不敢细看,低声喝问道:“你这个朽木瓜子就不好生问问,到底是哪里发了大水?按说黄河九曲十八弯,多少年都没整出这般大的动静了,也不知淹了多少地方?”

  跪在地上的差役定了定神道:“我骑着马顺着往江宁府的官道走,一路都是拖儿带女衣衫褴褛的灾民。听说的确是黄河夺淮,冲断淮安府的李字坝、蛇家坝。”

  他边想边答话,言语就显得有些断断续续,“……因为正值汛期,附近的几处湖泊也趁机反涌,一眼望去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我一人骑着马还好些,再过些时候只怕到处都是饿殍……”

  将人好生打发下去,马典史抹着额头上的汗水低声道:“大人,没想到顾秀才的话精准至此,今年春天两淮一带果然有大涝。只是那里的人莫说是吃盐,只怕连饭都吃不起了。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方县令已不复先时初闻音讯时的惊骇,此时镇定道:“江南本就是多年富庶之地,不过是一时天灾失了方寸。等朝廷的赈灾举措下来,受灾的民众很快就会恢复以往的生气。只要等雨一停,重新栽种一些作物也能勉强糊口。”

  他取了案上的冷茶先喝了一口,叹服道:“这顾秀才果然是个不世出的人物,我原先以为这一回两回的事不过是凑巧罢了,看来我是还小看了他。总觉得一个不常出门的秀才再聪明也是有限,却没想到这世上有些人根本就不能以常理度之……”

  外面的风雨太大,从槅扇吹进来的风将书案上的字张散了半桌。

  方县令只觉满手冰凉,心头却是火热一片,“他说的不错,两淮盐厂受此大挫之后,盐井里卤水势必会受到污染,一时半会儿很难恢复正常生产。到时候湖广两地肯定会断了供应,咱们手里的这批盐肯定会变成金疙瘩一样……”

  马典史喜不自胜,搓着手好半天才镇定下来。

  压着嗓门小声道:“给朝廷抵缴税粮的额盐我早就拨在一边预备好了,剩下的就是纯利。照以往荒年的历,这批盐多半有七八倍的利,幸得当初没有卖掉。若是确切的消息传开来,临县的那些人只怕肠子都要悔青了!”

  方县令脸上也露出笑容。

  “这胆子小也有胆子小的好处,回头你叮嘱一下,不许把风声走露出去。其实这回两淮的大灾只是一个诱因,才让咱们赚些差利。你要明白,顾秀才的法子才是最大的根由。全靠了他,海水才能变成白花花的银子……”

  马典史心头惊了一惊,闹不准方县令话里头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不敢抬头,低低应了个是,“明天我就找个空档,把下头的人敲打一遍。谁要是敢在外头乱嚼舌根子,我就扒了他的肝肠。顾秀才那里,我也加派两个人在暗处盯着!”

  方县令闭了闭眼没有再说话,想来是首肯如此处置了。

  马典史低着头却退而出,就见桌上的油灯被风一吹就熄灭了,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再也看不清其余的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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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手炉

  

  沙河镇的顾衡也背着手站在屋檐下在看这场豪泼大雨, 细细算计着因为这场大雨, 自己到底能分到多少利是?

  他淡漠地想, 并非我本性薄凉冷血不顾黎民百姓的死活,而是因为我现在蜗居在一个小小的偏远边镇, 不过是一个勉强温饱还时时遭人算计的穷秀才。实在做不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圣人。

  匹夫虽然未敢忘忧国,奈何能力实在有限。

  那一世里被判砍头时,也没有谁愿意站出来帮着说句公道话。往日里同在一处称兄道弟可说是刎颈之交的朋友们, 时时端着笑脸儿刻意逢迎的亲人们,个个关门插锁不见踪影,恨不得从此形同路人才好。

  那时幸好祖母早已仙去,看不自己见这幅剜心剜肝的惨状。最后被关进大牢押赴刑场, 若是没有顾瑛这个早已避居乡下的傻丫头出面,身后竟是连尸首都没有人收殓。

  虽然知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是乃自古名言。在大难临头之下,至亲们慌乱之下各自四散逃遁,先顾及自己的性命和家财乃是人之常情,如今再去计较也无济于事,但胸中到底是意难平。

  顾衡伸手接了一捧雨水,瞬时被其中的冰凉激了一下。

  石青色细葛布长衫顿时被撩湿了半边袖子, 黏黏地粘在肌肤上有些不好受。他就随意扯了书桌上一张写字时用来垫衬的绵纸, 站在窗前慢慢地吸干水分。

  顾瑛小心地抱着一匹黝黑发亮的大毛皮袄进来, 嘴里不住懊恼道:“这雨下得没日没夜的, 我刚才在屋子里翻捡了一下, 看见哥哥冬天里唯一的一件出门见客的大衣裳都发霉了,放了这么多的樟脑丸都不管用。”

  厚实的皮毛摊在案上,在灯光下泛出油润的光滑。顾瑛满脸的心疼不已,“这还是祖母特地从省城托人给你带回来的,这霉点也不知能不能下水洗掉?”

  顾衡最喜看她勤俭持家一副小妻子的样子,将手头的绵纸一丢就帮着出主意,“我屋子里还有一个张鸣岐款的新手炉,是我十八岁的时候西山精舍的康先生送的生辰礼,一直舍不得用……”

  一边回想那东西到底收在何处,“听说是一整块厚铜料用榔头手工敲打出来的,里面的炉火烧的再旺摸上去却不烫手,用来熨烫这种贵重衣服再合适不过了。”

  顾瑛闻言大喜,立时央求他快些找出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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