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马川穹
张老太太拍了拍他的手,心满意足地笑道:“这些日子你就没让我操过半点心,可见是长大懂事了。钱师傅是个稳当人,省城他也去过无数回, 算是熟门熟路。我只盼你这一路早日金榜题名, 让莱州县城的人从此高看你一眼。”
老太太抿了一口没什么甜味儿的蜜饯金桔茶, 侧过身去悄悄埋怨, “往日里你不努力就算了, 如今你千万要给我争气些。还有你妹子,这么大点儿的人管东管西,我想喝口甜的,都让这丫头整得没味儿了!”
顾瑛将从资圣寺求来的红色福签纸小心地别在考篮上,装作没听到张老太太的埋怨。
也故意眨了眨眼睛,笑盈盈地转头悄声道:“哥哥只求尽力就好,三年才有一回大比,多少人红眉绿眼地盯着,考不中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如今我也能往家挣钱,你就是不中家里也少不了你的嚼用,我反正觉着一家子在一处比什么都强!”
张老太太就指着她骂道:“我让你哥哥金榜题名,你让你哥哥只求尽力,你让他到底听谁的?”
虽然是骂,话语里却带着笑意,“小丫头如今长本事了,还知道在我面前耍心眼儿。如今他浪子回头知道长进了,你也需知道医道一途不能光精通针灸,那些医书也要仔细研读,不能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这是做人的至理名言,这下不但顾衡连顾瑛都老实站好束手听训。
张老太太看了她一眼摆手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比起你哥哥从前的张扬来更见稳重。这几回给病人下针都颇有章法,要是老太爷在世肯定高兴得不得了。这辈子我也没有别的念想,只盼你俩安好……”
夏日傍晚金红的夕阳透过双蝠倒垂纹的槅窗照进来,穿了雨过天青长衫的青年长身玉立,随随便便站着就显得朝气蓬勃。着了茜红单衣象牙白膝襕裙的女郎浓眉杏眼,行动举止又英气又爽利。
生得齐齐整整的两个人儿站在面前,让人见了从心底里乐出来。
张老太太久于世故,想了一下又低低嘱咐道:“公中送来的东西,不管是吃食还是别的,你们兄妹两个都要仔细过过眼。得用的就留下,不能用的就放在屋子里。”
终究不想把话说的太过直白,含糊道:“……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左右不过半把月的时间,犯不着……再跟他们起冲突,这段时日我看他们也安分了不少。”
顾衡听得一阵心酸,老太太刚强了一辈子,从来没怕过人怕过事儿,这是为了他才委曲求全地在这里住下。
顾瑛见状忙扯了一下他的袖角,扬着脸浅笑道:“毋须祖母嘱咐,那边送来的东西我样样都检点过。别的东西倒也罢了,只那两床被褥用的棉絮好像是旧年的,我就做主全换成咱家带来的新棉絮。”
张老太太面上依旧带笑,在暗处却微微皱了眉头。
心知顾家今年有两个人参加科考,无论什么样的大事都得给这件事让步。九天七夜关在二丈长一丈宽的号舍里做文章,简直是比坐牢都要痛苦,孩子前前后后还不知多遭罪。
秋夜里看着还暖和,但只要一场秋雨就冷得沁骨。能带进号舍里的被褥本就单薄,怎能用旧年本就不暖的棉絮?也不知谁出了这种下三滥的主意,真是存心恶心人!
耳边却听顾瑛脆生生地继续禀道:“哥哥的衣裳,我也赶着做了两套单的两套夹的,样式都是县城里刚刚时兴的。笔墨纸砚都是哥哥惯用的,我怕哥哥到了省城无趣,特地到文宝斋定了两刀上好的澄心纸,写字画图都得宜。”
她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掰着,“……所有的东西都锁好放在里间,钥匙让哥哥亲自保管。等钱师傅来了,直接把这些大比时要用到的东西抬到马车上就行。”
张老太太见她色色安排得齐全,心头大为满意。
就压低声音劝慰道:“如今府里主持中馈的是你循大嫂子赵氏,她虽然行事谨慎性情上却稍显绵软。被褥里夹了旧棉絮的事就算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嚷嚷出来也无济于事。如今要紧的是让你哥哥和那些秀才赶在吉日里一同起程,其他的就莫要一一计较了。”
老人家生怕顾瑛年轻性子急不知轻重,一个不慎就会在府里吃大亏,这才细细嘱咐了又嘱咐。
祖孙三人说完了话这才各自散了,顾瑛小心服侍张老太太歇下。老太太年岁大了精神不济,这些天又有些劳累,晚上稍稍用些清淡的菜粥后就会早早上床休息。
远处的天边依然还有一丝霞光,院墙外也听不到白日的喧闹。
顾瑛把张老太太暂居的房门掩好后站在空无一人的回廊里,低叹道:“哥哥,我总是有些担心,总觉得这宅子里头有双无处不在的眼睛在时时盯着你,我们本不该过来的……”
顾衡不由莞尔,悠闲地背着手踏在碎瓦铺就的小径上,微微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们手段再精深,也不过是些寻常的后宅妇人。只要我处处小心,这些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小道罢了!”
顾瑛见他胸有成竹,不由暗松一口气。
其实除了送来的棉絮有问题外,公中裁制分派下来的衣服也有不大不小的毛病。
明面儿上是精工细作,暗处却是手脚粗糙。像是腋下、裤~裆处都是草草缝制,稍一用力便出现裂口。哥哥这一年脾气已然收敛许多,但骨子里依旧是心高气傲,她就做主把这些小事悄悄瞒下,何必这时候说出来让哥哥烦心。
顾衡眯着眼看着老榆树叶下余留的些微金光,知道顾瑛没把话说全,其中肯定还有些好些恶心人的手段隐没,只是不知是来自于宅子里哪位神仙的主意?这一出接一出的,真是让人不胜其烦。
顾瑛心想,早知道有这么多烦心的事儿,就该在沙河老宅继续住着。
这城里的人和事儿复杂不过,一句话说出来内里有好几层意思。这些天她虽然一直随侍在祖母身边,但一看到汪太太和两位少奶奶过来说话,就忍不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顾衡却是一眼看出顾瑛心中所想,折了一段树枝赶去女郎身边不住飞舞的蚊虫,“祖母是一片好意,她总想着顾大顾二参加了好几轮秋闱,总想着一母同胞想让他们带带我。却还是低估了人心,这院子里不知多少人把我们当成傻子看了……”
青年的嗓音低幽暗沉,至深的地方似乎有种压抑不住的愤懑和讥讽。别人还罢了,顾瑛一时却是听得冷汗涔涔,一把攥住他的衣袖道:“哥哥你千万不要做傻事,有什么难处说出来大家一起商量!”
顾衡定定看她一眼,坚硬的冷厉终于慢慢化为暖色。
缓缓点头道:“我来到这世上,除了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剩下的时日便是打算跟你一起泛舟波上了此余生。你且在红尘中陪我过十年这种世俗的日子,他日我就替你提着诊箱游遍大江南北……”
顾瑛本性纯善,对这句突来的承诺听得似懂非懂,心底却没来由地生出一片欢喜之意。
便侧头极认真地道:“哥哥到了省城后安心备考,除此之外千万注意身子。眼看要入秋了,这天乍冷乍寒极易惹病。等你走后我就收拾行李,服侍祖母回沙河老宅。不管你中与不中,我和祖母都安心等你回来。”
顾衡听得她这般色色周全的话,心头更是无来由的喜悦。信手拈了廊下一片碧翠的花叶在手中把玩,却见一旁的花干形似梅枝,花瓣却似莲花层层叠叠,颜色赤黄鲜艳可爱,却是一盆开得正好的锦带芍药。
他不免心中一动,就将花枝折下插在顾瑛的鬓角,低声笑道:“一切都听你的,小管家婆!”
顾瑛猛然抬头,一时没料到他用了这般促狭称谓。所幸此时天色已晚,园子里又没有掌灯并无人行走,在月下只影影绰绰地看得见对面那人一袭顺滑的长衫下摆,还有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眸,对方的欢快情绪似乎由那朵芍药传染过来。
她实在没有忍住,侧转了身子微微翘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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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锡壶
七月十五是中元节, 这时候的民众认为中元节是鬼节, 应该张灯为鬼庆祝节日。不过人鬼有别, 所以中元张灯和上元张灯不一样。
人为阳鬼为阴,陆为阳水为阴。水下神秘昏黑, 一见就使人想到传说中的幽冥地狱,鬼魂就在那里沉沦覆灭,苦苦等待轮回。所以上元张灯是在陆地,中元张灯是在水里。
照佛门的盂兰盆会仪规来看, 放河灯只是其中的一个小节目,并不显得多么要紧。而在民间的中元节俗活动中,放灯则是比较重要的。
河灯也叫荷花灯, 其实也不一定就是荷花的形状。一般是在底座上放灯盏或蜡烛,中元夜放在江河湖海之中,任其漂泛。放河灯的目的, 是普渡水中的落水鬼和其他孤魂野鬼。
死了的冤魂怨鬼不得托生, 缠绵在地狱里非常苦, 想托生又找不着路。这一天若是有个死鬼托着一盏河灯, 按律就得托生。大概从阴间到阳间的这一条路非常黑,若没有灯是看不见路的,所以放灯这件事是件善事。
顾衡的生辰就在这天,因着当家主母汪太太种种的忌讳和不喜, 他从未像别人那样大张旗鼓地庆贺自己又长了一岁。即便后来托庇到了沙河老宅, 张老太太想补偿这个小孙子, 也让年纪幼小的他婉言谢绝了。
住在同茂堂医铺的后院, 不但是顾衡就连顾瑛也感觉自己是寄人篱下,她就用院子里的小炭炉为哥哥做了一碗长寿面。
青花大瓷碗里浮动着雪白柔韧的面条,切得细细的火腿丝和金黄的蛋饼丝,上面还撒了几点青翠的葱白。虽然是因陋就简,但在自觉两世为人的顾衡眼里却是弥足珍贵。
吃完饭后,兄妹两人决定到河边走一走。
莱州城边的清凉河蜿蜒十几里,最后汇入浩瀚无垠的大海。此时夜色初下,河边已经聚集了无数的人。顾瑛将一盏点燃的双层十二瓣荷花灯放入水中,双手合十企求地府里的先人们放下罪孽早入轮回,且保佑哥哥顺利得中举人。即便不中,也要高高兴兴地回来……
此时已将近三更,周围人虽多却俱都轻手轻脚,仿佛怕惊动水中的漂泊不定的游魂。天际冷寂四下静谥,顾衡忽然有丝恍惚,以为自己依然是无悲无喜虚幻无依的孤魂。
直到河边的布衣女郎忽然回首璨然一笑,他才略微感到一丝活气——今生非彼世。
顾衡低低垂下眼眸,还有三日就要奔赴省城。在这个节骨眼上,所有明里暗里的心思都象河里的渣滓一样,只怕都要被缓缓搅动起来。为了这一天下了那么多香饵,希望有些人不要让自己失望才好!
清凉河上浮动着无数颜色各异的河灯,或贫穷或富贵、或长衫或短褂的人满脸虔诚,企佑先人安康的同时想必也夹杂着无数幽微的祈愿。顾衡负手站在一边宛如石雕,直到听见顾瑛近乎赖皮的祷告,才蓦地惊醒。
远处有个卖糖果子的小贩突然做了个熟悉的手势,顾衡微眯了眼,转头轻笑道:“瑛妹你先在这里玩,我去买两碗糖水过来解渴。这些人倒是乖觉,这么晚了还在一边守候生意。”
顾瑛正忙着放第二盏荷花灯,闻言挥挥手让他自去。
顾衡又叮嘱了两句,顺着小贩的手势向右一转,就见裹着斗篷的马典史正百无聊赖地靠在墙边。看见人过来,他眉开眼笑地撑起身子道:“打扰你许愿,不过你说过若是发现什么异常,要尽快过来给你知会一声。”
他见过这青年的手段,所以也不准备卖关子,“……昨天晚上,我手底下的孩儿报告说汪太太身边贴身伺候的嬷嬷,称了几斤熟食又沽了几角酒,到前街王神婆家里玩耍了半天,直到半夜了才回家。”
一阵冰凉夜风吹来,马典史陡地哆嗦了一下,觉得这中元夜的冷风怎么这么邪性?
“我手底下的人本来也没觉得什么,这城里头十个妇人当中有五个要找王神婆掐指算命指点吉凶祸福。不过今天一大早王神婆到处找经济,说要给她在乡下种地的老儿子买一处价钱合宜的宅子,显见是进了一大注财……”
顾衡的身子微倾,象崖边的一株冷峻的柏松。他仔细倾听每一个字,未了缓缓微笑起来,轻声道:“我还以为他们从此之后真的洗心革面,却没想到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因为更深露重,青年的眉眼染了淡淡一层薄雾,使得他的形容更加清晰了些,没了往日的那种骨子里的不好接近和高不可攀。马典史总觉越与这人越接触,越感觉神秘莫测。比如这句话,他就没有听明白是什么意思。
犹豫一会儿后问道:“我年岁比你大些,就腆着脸自认为兄长。这一年咱们靠着老天爷狠赚了一把,论这份才干和眼光,哥哥是自愧不如。眼下正该把盐场的生意做大做强,你怎么尽让我干些莫名其妙的事?像前些日子,还让人放出你是顾朝山外室所生之子的流言……”
顾衡极突兀地一笑,“谁说那是流言,世事孰真孰假又有谁说得清。也许我真的不是汪太太的亲生儿子,那么接下来再发生什么叵测之事,岂不是更加理所当然吗?”
马典史听得莫名其妙,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顾衡却不想再多加解释,双手作揖诚恳致谢,“我如今不过是乡间一穷酸秀才,身边没什么象样的人手,所以就需你手底下的人多多费心。咱们两个多少算得上是知根知底,若是想把生意做长远了,那么私底下少不得互惠互利。”
马典史心肝儿陡地颤了一下,很少有人在他面前将话说得如此直白赤~裸。他猛一抬头,就见青年的眼眸深处有一簇细细的火焰,仿若清凉河上漂浮不定的河灯下,正要努力向阳世攀爬的地底冤魂。
耳边青年的声音越发低微暗沉,“我如今做的种种,不过是为了自保。我是全然拿命在搏,你却没什么损失。若他日事发不可收拾,还请你为我在方县令面前周全几句。这世上有句话极得我心,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马典史还在心中细细斟酌权衡,就见青年快步走到卖糖果子的小贩旁边,迅速取了几个用竹签穿好的糖串。从荷包里抖出几个铜板甩进箩筐,几乎是雀跃地双手举着,奔向河边等候已久的年青女郎。
七月十八是上好的吉日,宜开市、嫁娶、出行、祭祀、祈福、纳才、动土。
虽然时辰还早,天边早早挂着白花花的太阳。整个莱州城的空气里都浮动着一股令人眩目的燥热,顾家满门上下都陪着笑脸吃了一顿丰盛之极的早餐。别的倒也罢了,那钵熬得浓酽的鸡汤不知花费了多少金贵的药材,远远的就闻得到一股浓重的珍珠参味儿。
祭拜了路神,又到祠堂里给祖宗牌位磕了头,连同顾徔顾衡在内的五名秀才准备辞行。久卧病床的汪太太闻听音讯后匆匆赶来,用白丝帕将一杯芳香四溢的太禧白托着,一脸和熙地徐徐递过来道:“预祝我儿旗开得胜……”
莱州有这个风俗,但凡家中有男孩儿降生,就在树下埋几坛子太禧白。男子长大成亲或者是赶考时,才会被家人挖出来饮用。这酒年份稍稍久远就色如琥珀,其味尤美。
站在首位的顾徔意味莫名地望了顾衡一眼,极利落地将酒水一饮而尽。对于老娘这些天的动向,他隐隐约约知道一些,但他聪明地选择闭紧嘴巴。
顾衡却仿佛没有察觉,他紧盯着那把似曾相识的酒壶微微失神。就是在那场大梦当中,他排在顾徔身后,当着众人喝下顾太太递过的同一把酒壶里倒出来的酒水,数个时辰后就在北上颠簸的马车上醉得不省人事。
即便醒后也迷迷瞪瞪的,无论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
一心只想埋进温暖舒适的被窝里睡觉,就这样糊里糊涂的,不但错过了路途上的诸般事物,还错过了半月后的秋闱。耳边好像有人喊了几声,心里也明白好像有什么大事儿还没来得及做,偏偏自己的眼皮儿跟灌了铅一般沉重。
等他完全清醒后,贡院镶了七七四十九颗铜门钉的黑漆大门正在徐徐关合,一切都已经晚了……
于嬷嬷站在汪太太身侧,手里正正端着一角黑漆托盘。上头的六棱提梁锡壶古朴典雅,石子青的壶身上绘制了勾云和蕉叶,提把上镶嵌着上好的羊脂白玉,壶盖顶端是一颗成色极好的红玛瑙,在日头下看着尤其精致可爱。
顾衡似笑非笑地接过酒杯,琥珀色的杯底除了香醇的酒香外,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腻。这股味道如附骨之疽几乎纠缠了他半辈子,至死都不会忘记。
汪太太提着心看到顾衡将酒水利落饮下,面上浮现满意的笑容,使得她的语气也变得轻快许多,“你也要多学多看,到外头千万要收敛自己的脾气,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汪太太的心头石终于落了地。
一边仔细计算着酒水发作的时辰,一边催促着年青秀才们赶紧上路。正努力展现自己的一片慈母心肠时,却听见远处有人惊叫了一声。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儿,就见顾衡倒栽葱一样“哐当”一声委顿在青石地面上,面色也眼可见变得煞白。
且,一丝细细的乌黑血沫从他的嘴角缓慢蔓延开来。
看热闹的人群一下子仿佛炸开了锅,场中只要长眼睛的都晓得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儿。只有汪太太木登登地站在原地,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胡乱想着,王神婆的那包秘药怎么见效这么快?
于嬷嬷回来细细交代过,加一钱珍珠参,秘药就会在一个时辰后起效。今天早上,她特地吩咐厨子在鸡汤里加了三钱的珍珠参。算起来,那时候的顾衡已经在北上的马车上了……
看着顾衡脸面青白地倒在地上,汪太太又是欢喜又是惊讶。心头惶惧之余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这个外室生的小畜生终于不会再挡徔哥的路了……
在一旁站着的张老太太将她脸上隐秘的欢喜看得清清楚楚,顿时骇得两眼昏花头晕目眩,一口~活血硬生生堵在胸口。
老人家再顾不得其他,一步窜上前就“噼啪”给了汪太太重重的两耳光,咬着牙啐骂道:“我还以为你改了性子安份许多,原来这起幺蛾子在这儿等着我的衡哥。可怜他到底做了什么孽,摊上你这样黑了心肝的亲娘,竟敢当着众人拿毒酒鸠杀他。”
老太太又悔又恨,两行老泪不住地往下掉。心道汪氏就是个铁石心肠的浑不吝,自己怎么会奢望这个毒妇顾念母子亲情能对衡哥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