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马川穹
几个从人面面相觑不敢做声, 就听敬王兴味盎然地指派了一个人吩咐道:“跟过去打听一下, 看看那姑娘叫什么, 父兄是哪里人,最要紧的是家里可曾婚配。我府里好久没有进新人了,这倒是个可心的!”
敬王虽然还没有正式迎娶王妃,但是府里绝色的莺莺燕燕也不少。加上他位高权重相貌倜傥, 上赶着投怀送抱的闺阁贵女更多。从人都见怪不怪, 应了一声飞快地跟上去了。
这时候谁也不知道, 有时候毫不起眼的惊鸿一瞥, 也许就是日后狂风骤雨前的一缕清风。
敬王每每回想这日的初遇情形,只能说自己是着了魔入了障。那女子样貌不是最出色,才华不是最精深,品性不是最温良,那抹海棠红却实实在在是最初的心动。
郑嬷嬷一行人在别庄门口遇到听闻音信特地迎出来的端王。
回至府中将俞王妃细细检视一遍,见其形容虽然憔悴但并没有大碍,这才把一颗心放下来。回来的路上又听郑嬷嬷将张老太太和顾瑛夸了又夸,心里也生了感激之意,忙唤人开了大库房备下酬谢重礼。
王府大总管魏大智也是后怕不已,这太平盛世朗朗乾坤,谁曾想王妃娘娘出门烧个香拜个佛,都差点出个大纰漏。
要知道俞王妃肚子里怀的可是主子爷心心念念的嫡子,一点差错都不能有。所以魏大智对于张老太太自然也是满心的感激,于是就多嘴问了几句。结果说起来竟然不是外人,这张老太太是顾榜眼的祖母,这顾小姑娘是顾榜眼的妹子。
魏大智连忙把这个新情况告诉了端王。
顾衡为人务实低调,也同样爱好机械和算数。且这份喜欢是真心实意,没有半分伪装矫饰。两个人认识的时候,顾衡还不知道端王是端王。即便后来知道端王是端王,态度除了稍稍变得恭敬些外,该争就争该吵就吵,并没有什么太大变化。
魏大智是随侍在端王身边的,明显查觉这大半年里自家主子心境比往日欢愉许多。他在肚子里觉得,这是因为顾榜眼从来没把王爷当成高高在上的皇族,也没有把王爷低看成坐冷板凳的不受宠皇子。
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当成寻常人,两个人像像相处多年的平辈论交。闲暇时喝喝小酒打打棋谱,诉说一下彼此心中的烦恼。转身一下桌子就干净清爽,该干嘛就干嘛。所以这么久以来,心防甚重的端王也渐渐把顾衡视为难得的知交。
听到魏大智的回禀后,端王也没想到这么巧。
就感叹了几句,说小小的莱州城竟然人杰地灵,出了一个三鼎甲的榜眼不说,就是随随常常的一介妇孺,其医术竟然也如此精湛。他听了郑嬷嬷的话后心头也生了芥蒂,这回特地没有请宫中御医,而是请了回春堂擅长妇科的吕长春大夫过来。
吕大夫惯常行走京中权贵之家,所以对于诊治俞王妃也没什么受宠若惊的表情。细细询问过贴身服侍的郑嬷嬷之后,对下针之人手法的精准大为赞叹。说没有个二十年的功力根本拿捏不准穴位的深浅,王妃的颓势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扭转……
当得知施救的是一个年纪甚轻的小姑娘,吕大夫大为惊异,吵着要过去结识一番。
刚才救人时还一脸镇定自若的顾瑛一张脸窘得通红,却还是大大方方地阐述自己对于针灸的一点心得。末了还极为谦逊地说自己只是医道上的末学,只因一心钻研针灸,所以在这上面比别人略有感悟。事实上,她对于如何诊治如何开方都只学了个皮毛。
吕大夫听了哈哈大笑,心里倒是极为喜欢这姑娘的坦诚。说很多人都是贪多嚼不烂,学了这样又想那样。其实医道一途博大精深,若是静下心来一辈子多半也只能精研一两样。
张老太太在莱州老家时本就擅长妇科,吕大夫浅浅请教几句就知遇到了高手。又深谈半刻钟后,往日升起的一点骄傲竟全数湮灭。临了时深深一辑,说改日再登门拜访,还请老太太不要嫌弃他这个学生岁数大。
张老太太无限错愕之余,心底也有点小得意。用了丰盛的晚饭,又得了厚厚的赠礼,最后连端王都亲自过来把她送出门时,老人家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风光过。
转过五全福禄寿钩子莲影壁时,正巧看见两个仆妇抬着俞王妃刚刚用过的软轿。
那些褥子枕头大概还没来得及清洗,多少还有一股子难以消散的血腥味。这回处在干净雅洁的别庄,那股冲鼻的怪味儿就越发明显。顾瑛跟祖母在莱州乡下见惯这些带血污的场面,连眉梢都没动一下。不想却在转身时,眼尾划过一道璀璨至极的光芒。
她不由停住脚步望向装扮得精致舒服的软轿,嘴里也不自觉地“咦”了一声。
张老太太向来知道这个孙女儿心细如尘,就回头问怎么了?走在前面的端王和吕大夫听到后面的动静,也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顾瑛摇摇头,在别人的宅子里本来不想多事,却实在磨不过自己的良心。就快步走过去追上那两个仆妇,用手指一一捻过鲛纱轿帘上精美的玉坠角。待摸到第三颗和第九颗时使劲儿一捏,本来应该坚硬无比的玉石竟然应声而碎。
在场之人包括端王在内尽皆勃然变色。
顾瑛用手心托着碎成小块的“玉坠角”,仔细嗅闻了一遍后道:“这个应该是经过炼制的玉髓,先把整块玉髓磨成粉,加入药材后定型。仅凭肉眼难以察觉,但是这个东西在一定的角度下会产生五色晕彩,这是普通玉石绝对没有的。”
她向来耳聪目明,做一件事又喜欢专心致志,把东西放在鼻尖边分辩边解释,“玉髓是在牛膝、大戟、芫花、水银和斑蝥粉里熬煮过的,虽然分量不是很重,但都是峻烈利水通淤之药。这点剂量对正常人没什么关系,但对有孕之人就不一样了……”
张老太太眼睛利,早就看见端王的面色黑沉如水,就笑着打哈哈,“这丫头哪里看见过什么玉髓,不过读了她祖父留下的几本医书,就跑到大人面前显摆来了。快点跟我回去,今晚罚你把《针灸节要聚英经》抄写十遍!”
吕大夫也查知不小心窥破了人家的内帷之事,一时间也觉得颇为尴尬。听到张老太太的话后就故作惊喜道:“顾老大人竟然还有医书留下来,可容我前去一观?正巧我要回城,不如请老太太和顾姑娘和我一路?”
两个老辣成精的人带头往外走,顾瑛再不懂人情世故也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欠妥。忙把碎玉髓倒在王府总管魏大智的手里,转身小跑跟在祖母身后。
魏大智象捧着一个烫手山芋一样,头低得不能再低。良久才听到端王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查,使劲儿给我查,看到底是谁在里头做的手脚?”
当天晚上,服了举元散恢复大半精气神的俞王妃舒适地靠在软枕上,端着一盏熬得恰恰好的血燕粥徐徐啜饮。良久才浅笑道:“没想到都躲在这个穷乡僻壤了,竟然还用人费尽心力地的朝我们伸手。”
郑嬷嬷回到府里就像有了主心骨,把一对缎面绣五彩蜀葵的枕头拍松,小心塞到俞王妃的腰上。这才后怕道:“娘娘以后千万要保重这个,再不能不听劝一声不吭地跑到佛寺里躲清静。这回要不是遇到那张老太太和她孙女,奴婢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俞王妃和这个奶娘素来亲厚,拍了拍她的手道:“这些日子我心中烦闷,总觉得这处别庄像座牢房。是我自个儿想差了,这处别庄其实是座堡垒。有王爷在我身边护着,别人想动手都要思量一番。是我自个不当心,给了小人可乘之机。”
郑嬷嬷知道自小带大的姑娘看似温驯,其实性子最为扏拗。就欣慰地叹气道:“如今你最大的指望就是肚子里的这块肉,其他的一切都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儿。张老太太说过,让你凡事不要再要强,有些事儿看开了看透了,也就想得开了。”
俞王妃看着炕榻上夺目而不落俗丽的霁红小碗,忽地一笑道:“这些年我也累了倦了,趁着刚刚显怀好生歇息一段时间也好。以后庄上的事,还有那边什锦胡同王府里的事,一并报到李侧妃那里去。若是有惯例,就按照惯例办。若是没有惯例,就让李侧妃思忖着裁度。”
郑嬷嬷没有想到俞王妃说撒手就撒手,不由有些迟疑,“那软轿上的玉坠角还不知是谁做的手脚,你就这么放下不管,只怕有些不妥……”
俞王妃懒洋洋地靠在枕上,没了往日的端庄却显得无比安闲,“我和王爷做了十来年的夫妻,最是知道他的性子。虽然不怎么管事,但却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这件事他不知道便罢,若是知道肯定会追查到底。任谁伸了这个手,就别想讨得了好去。”
她缓缓抚着肚子,眸色暗沉,“毕竟那些人伤的不但是我的儿子,还是王爷头一个嫡子。这孩子身份贵重,其实那些庶孽可以攀比?”
郑嬷嬷心中一动,压低声气道:“朝堂上的事儿,我们这些当奴婢的也不懂。不过这府上最不愿娘娘你生下嫡子的,就是那边府上的范庶妃。若是你有个意外,她生的谡哥儿还是府里的头一份!”
俞玉妃眼底闪过一丝讥讽,眉毛蹙紧又松开,“这范庶妃就是个脑子笨的,她生了谡哥儿又能怎么样?王爷是不爱重女色,才容得她在那边一日一日坐大。这些年,我在一旁冷眼看着她野了心肠,渐渐张狂得没边!”
仿佛感到有些无趣,俞王妃厌烦道:“若是等王爷哪天想通了,这府里除了李侧妃,还有张侧妃,王侧妃。即便我生不了儿子,还有无数颜色鲜妍的女人可以帮王爷生。这件事要真是有她的手脚,我只能说她实在是蠢到家了!”
郑嬷嬷听出俞王妃话中的狠厉,伸手替她掸了掸衣襟上的折皱,终究无奈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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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虽然擅长针灸,但是没有靠这个吃饭,只是关键时候用一回。其实朝这个方向写的话,多半会写成《明妃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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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六章 交底
顾衡得知这件事的前前后后时, 已经是第二天。
他习惯性地敲击着身旁的镶瓷心榉木方案几, 微眯狭长凤眼斟酌了一会儿道:“在怀孕妇人所用器物上动手脚, 粗看起来像是内宅之间的争斗。这里头的水深的很,不是东风压倒西风, 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咱们还是不要掺杂进去。”
张老太太拍着胸口连连摇头,“本来以为那夫人体质羸弱,受不了寺里檀香的味道才不小心见了红。偏偏瑛姑心细, 临出门时看出那鲛纱帘子的不妥。当时那什么爷的脸上色儿都变了,我见机不对赶紧拉着瑛姑跑了!”
老太太的言语朴实性子直来直去,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身份比那些王孙朝臣低贱。到现在为止, 虽然隐隐约约知道西郊别庄那家人的身份贵重无比,却也没有十分往心里去。
顾衡自然不会上赶着说破这点,但心头也觉得有些奇怪。
昨日若非遇到张老太太和顾瑛, 那端王正妃俞氏妥妥地就是一尸两命。且那做手脚的人假若快些把余下的痕迹打扫干净, 例如将那挂鲛纱帘子上的玉坠角悄悄换回来, 那俞氏的死就是一笔再糊涂不过的糊涂账。
在当今皇帝三个成年皇子当中, 端王在众朝臣的心目里几乎已成废子。不仅是因为端王的母亲穆皇后牵涉厌胜大案,还因为皇帝对着端王时从不掩饰他的厌弃之情。
这样一个可说夺嫡全然无望的皇子,谁会费尽心思针对他的正妃布下这样一个天仙局?
顾衡心中略有不安,越琢磨这件事越觉得蹊跷。
大皇子肃王性情爽直自视甚高, 向来不屑这种见不得人的小手段。三皇子敬王尊崇圣人之道, 且宫中朝野助力多多, 即便要对付端王多半也不会抢先拿他的后宅下手。更何况现在的端王就是一个毫无威慑力的闲散之人, 根本毋需如此大费周章。
难不成真的只是后宅妇人之间的争斗?
端王正妃俞氏入府十年,膝下只得一女。听说府内有一范庶妃早年生有一子,算下来那孩子如今已经有六七岁了。范庶妃因这个儿子在端王面前很有几分体面,吃穿用度和俞王妃也差不了多少。别人便罢了,这世上最这不愿俞王妃生下嫡子的,只怕就是这个范庶妃。
在诸位皇子当中端王向来不注重女色,身边也只有廖廖数人。若是让外人知道,他的妾室因为争宠闹出命案,将上了金牒玉册的二品正妃害得一尸两命,只怕立刻就会变成天下奇闻,一向低调行事的端王也会成为众人眼中的笑柄……
张老太太脑子里根本就没有这些弯弯绕。
从前在莱州时,老太太见到最多的就是谁家的婆婆厉害,谁家的儿媳妇精明,根本就没想过这世上还真有人拿肚子里的孩子说事儿,将那些龌龊的主意打到了孕妇的身上。
她想了一下推过来一个小小的紫檀匣子,努嘴道:“这是咱家祖传的蒲醋丸,跟你进京的时候我和瑛姑特地做了一些放在行李里。里面有上好蒲黄,用山西黑陈醋膏炒了能涩血止血。用米汤调下,能使污血去尽新血自生,你拿过去给那位夫人用。”
顾衡知道这位老太太心善,连忙伸手接过。却不知道怎么跟老人家解释,俞王妃如今的进口贴身之物只怕会查了又查验了又验,这匣子里的药只怕到不了她的跟前!
张老太太看出他眼中的歉然和迟疑,就毫不在意地大度笑道:“你空闲时尽管送过去,让他们使得用的人看看。要是用得上就用,用不上也费不了几个银子,我在菩萨面前只求个心安理得……”
顾衡前后加起来活了几十年,却都没有张老太太活得洒脱。
自己把端王看成了日后的君主,说话做事先揣了敬畏之心。可那位眼下的实际境况却是如履薄冰动辄得咎,恐怕活得连自己这个七品工部堂主事都不如。自己实在是想岔了,要知道过分小心翼翼落在别人的眼中,岂非就是非奸即盗。
他哂笑一声后把紫檀匣子利落收好,下午就坐了家中骡车到了西郊别庄。
寒暄几句后将匣中丸药奉上,大大方方地道:“祖母本来想亲自走一遭,又怕粗手粗脚惊扰到贵人安歇,就让我把这东西带过来。顾家有几味祖传之药,其效用还算可以。您差信得过的人仔细辨辨,能用就用一些……”
端王坐在红木扶手椅子,接过匣子时双眼陡现利光。这一刻再不是脾性儒雅温和的不受宠皇子,而是睥睨天下气势骇人的铁血皇族。
顾衡只觉那眼光落在自己的脸上身上,像钢刀一样一层一层的撕开自己的皮和肉,似乎极力想要挖出胸腔下包裹着的究竟是一团什么物事。
并不宽大的书房里静寂良久,廊桥下有细小的蛙鸣虫叫,还有夏日里蜻蜓在水面上偶尔掠过时惊起的凉风,听在顾衡的耳里却如同闹市喧嚣。他背上生了一层密密的冷汗,连眼珠子都不敢乱转,就怕神色匆忙间露出些许惶惧之色。
这些皇子生下来就是皇子,不管面儿上如何里子都是天性凉薄多疑,还没有学会走路就学会了心机权衡。若是把这等虎豹当成无害绵羊,只怕落到最后连死字都不知怎么写!
顾衡在心中万分庆幸,自己与这位爷相识时还根本无从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若非有那场大梦提醒,谁能知道这位不声不响的爷到后来竟然逆转一切颓势,把一切至高权柄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也在万分后悔,自己实在不该心存侥幸,再次不死心地牵扯进皇子之间的事儿。
这些人……没有一个好相与的,从前跟随的那位主子事败后为保自己的性命,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反手就将一干王府属官卖了个干干净净,那时候的自己后悔得拿头撞墙却与事无补。
如今世事再度重演,怎么就会觉得这位端王禀性刚直凛冽不阿,骨子里与那些人有所不同呢?
——还没有将那个傻丫头风风光光的娶进门,还没来得及好生孝顺操劳半辈子的祖母,还没有以德报德以怨抱怨,将那些心肝儿比墨汁还黑的人收拾干净,真是心有不甘呐!
落到如此境地也怪不得别人,谁叫自己窥得先机却还是放不下心中执念。难怪别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上了那么多回当都学不乖,竟然忘记所有未来的前提是要先保有性命。
就是不知道这时候抽身还来不来得及?
顾衡看着面无表情的端王,嘴巴发苦心头犯凉,只得故作懵然不知地慢慢站起,“我大概来的唐突,实在是叨扰。即是这样我就先回城去,等您有空了再过来陪您下棋……”
端王见他老老实实地抬脚要走,终于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沮丧轻吁道:“府里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岔子,我心里糟乱得很,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跟别人说,就把这份怒气撒在了你的身上。看在你我知交一场的份上,能否……帮我出个主意?”
顾衡的一只脚正踏在门槛上,耳朵边猛听得端王还算温和的问话,一颗心顿时跳得如同擂动的战鼓一般。知道这小一年循序渐进的水磨功夫,终于得到这位心防甚重之人的真正认同。
他的双手在袖子底下无人得见处紧握成拳,缓缓转身道:“……事情我虽然已经听祖母大致说过,但有些细节地方还不明白。若是您能派个人跟我详细说一遍,兴许就能帮您查出这件事的究竟!”
这却是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端王见他没有揣着明白装糊涂,也没有装矫情拿腔拿调推三辞四,反而干脆利落的接下自己递过去的话头,脸上的神色比起刚才来就又缓和许多。
“俞氏的情形已经稳定下来,虽然当时看着凶险无比,但回春堂的吕大夫说幸好你祖母和妹子救治及时。日后只要静心调养一段时日,母体和胎儿应该没什么大碍。现在至为关键的是,这件事我不知道是谁出的手……”
顾衡来之前也是如此预料的。
一个不受皇帝恩宠的皇子,一个在宫中和朝野完全没有半点助力的皇子,是谁筹谋许久要下这个黑手?细细想来,这完全是多此一举的事情。
一旁默然侍立的王府大总管魏大智见端王微微点头,就上前一步将昨日的后续简单说了一遍。
昨日顾瑛当场揭破俞王妃所坐软轿有问题后,王爷就下令将别庄所有门户全部关闭,所有人都不许进不许出,接着就开始清查府里能接触到这挂鲛纱帘子的人。
西郊的别庄面积不大人口自然简单,婆子丫头小厮带看守门户的总共才四十余人。不过半个时辰,就找出四个有嫌疑的人。这四个人都是在府里待了多年的,因为不能说清楚俞王妃出事前一天各自的行踪,所以被分开关押了起来。
端王有些头疼得摁了摁额角,“我还没怎么使手段呢,他们个个就开始叫起冤来。府里奴仆亲连着亲,我也不可能把这几个人全杀了。更不可能跑到顺天府衙报案,所以事情就僵在了这里。”
顾衡见这位主子为了这种内宅之事头疼不已,心头却莫名感到有些爽快。当然面上不敢露出分毫,也忧心忡忡地道:“这件事不但不能公开还要尽快解决,风声要是传到外面,不但让那些御使风闻而动,宫中圣人只怕会找由头严加斥责!”
端王的脸色微变,几乎可以想见皇帝眼含讥讽,当着众朝臣的面儿不屑道:“内帷不修,何以修德?”
他满心丧气地吐露真言,“也许就是因为有人看不惯我过安宁日子,想让我府里生乱子,才倒腾出这么一出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