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耿灿灿
小童们你一句我一句:“赵姬可以将自己绑起来!奴以前在殷都时,时常看到有大臣这样做,他们将自己绑起来,跪到王宫门口,边哭边说自己是个罪人,若是运气好,陛下会亲自赦免他们的罪。”
赵枝枝认真考虑:“可行吗?”
小童:“当然可行!赵姬听说过季家那位上卿吗?他就做过这样的事!”
赵枝枝一听上卿都这样干过,她立马吩咐:“快去取绳子来。”
另有小童道:“奴也有一策。”
赵枝枝:“你说。”
小童:“赵姬无需绑自己,只需奉上几根藤条。过去三王子靠着藤条,躲过了陛下的一次次责罚,有时候殿下被三王子惹恼了,三王子也会用奉藤条给殿下,三王子请殿下鞭笞,但是殿下一次都没鞭过,每次看到藤条,就不和三王子计较了。”
赵枝枝觉得这个主意也很好:“快去备藤条。”
绳子和藤条都备好后,赵枝枝开始艰难的抉择。
到底是绑绳子好,还是奉藤条好?
赵枝枝纠结许久后,决定:先将自己绑起来,然后将藤条捆到背上。
希望殿下看到她认错的诚意后,能够消消气。
“开始吧,快绑我。”赵枝枝吩咐童儿。
童儿们说归过,真让他们动手,他们就不敢了。
赵枝枝哄道:“这些枇杷都给你们吃。”
童儿们犹豫着伸出手。
星奴一巴掌打落他们的手,他无情得将绳子和藤条拿走。
赵枝枝眼巴巴地跟过去:“星奴,给你吃枇杷。”
星奴:“奴不爱吃枇杷。”
赵枝枝还想说些什么,星奴指了前方:“赵姬快看,谁回来了。”
赵枝枝看过去,远处的坪道出现一辆青铜大盖的轺车。
是殿下回来了!
赵枝枝急道:“绳子,藤条。”
星奴:“恕难从命。”
没了绳子和藤条,赵枝枝别无他法,只好老老实实地端跪软席。
她问小童:“怎么样,头还要再低点吗?”
小童:“够了够了,不用再低。”
姬稷一仰头,看到的就是赵姬端跪在建章宫大门前,风吹起她的裙摆,少女单薄孱弱的身子折成两半,脑袋几乎低到地上。
姬稷心一梗,吩咐赶车的昭明:“再快些。”
赵枝枝跪了没多久,小童们提醒她:“来了,殿下上台阶了。”
赵枝枝屏息以待。
终于,她看到太子的鞋,太子像一阵风似地冲过来,她做好了请罪的准备,刚要开口,鼻子痒打了个喷嚏,袖子里藏着的枇杷滚落出来,滚到太子脚下。
看到枇杷的那一刻,姬稷焦急的心平复下来。他扫了扫赵姬身后并排的小童们,小童们的嘴上都沾着汁水。他再一看,赵姬的手上裙子上,吃得到处都是汁水,吃剩的枇杷核被她掩在裙角下。
赵枝枝盯着那颗滚落到太子脚边的枇杷,恨铁不成钢。
为何请罪还要嘴馋!
太子一踢,枇杷被踢回她的裙边。
太子径直从她的身边走过。
赵枝枝僵住。
不等她揉一揉发酸的眼,身后一双手揽住她,一使劲,将她提了提,腾空抱起。
太子眼角倨傲上扬,双臂稳稳抱着她:“枇杷好吃吗?”
第70章 三更(可购买请刷新)
夜食呈上后, 奴随小童们纷纷退出丙殿,屋里静悄悄。
赵枝枝一早就坐在食案边, 因为太子抱她进来后,就没再和她说过话了。她除了等饭吃,没有别的事可干。
太子靠在窗边,手里拿着竹简。
赵枝枝猜, 那书肯定不好看, 太子看着都打哈欠了。她默默数过, 太子总共打了十一个哈欠。
太子打哈欠,她也想打哈欠, 她可是睡到下午才起的人。赵枝枝决定不再看太子, 反正看了也没用, 他不理她,她的请罪之路漫漫修远兮。
赵枝枝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夜食上。真香啊。
姬稷从竹简后探出眼, 原本伸长脖子眼巴巴望着他的少女此刻已不再看他,她背对着他, 伏低头嗅夜食。嗅了又不敢吃, 筷子拿起又放下。
姬稷走过去。
赵枝枝闻着饭香味,正百般纠结要不要偷吃一口。其实她也不饿,就是心痒, 热腾腾的夜食摆在面前,不能立马动筷尝上一口,多煎熬啊。
太子的夜食和她的这份不同,他的夜食凉了也能吃, 但她的凉就不好吃了。
就在她说服自己迅速偷尝一口夜食的时候,太子的身影神不知鬼不觉出现。
赵枝枝才啃一口白米饭,被他一吓,筷子都掉了。
姬稷弯腰,将筷子拣起,用巾帕细细擦过,没有喊人换筷,而是将自己的那双筷子换给她。他端正坐下,双眸睨她一眼,拿起银勺舀汤喝。
赵枝枝见他开动,她看了又看,重新拿起筷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吃一下,看一眼他。
姬稷强行忍住,才没有伸手替她擦掉嘴角沾上的米粒。
赵枝枝越吃越快,姬稷一碗汤刚喝完,她就已经放下筷子。像平时那样,她案上留了剩食。
姬稷下意识就要接过她案上的剩食,手伸到一半,想到什么,及时收回。
少女黑亮的目光顿时黯然。
姬稷暗自哼了哼,他就知道,她故意勾他!
赵枝枝苦闷,这可怎么办,殿下连吃她案上剩食的习惯都改掉了,宁愿浪费食物,也不要吃她吃过的东西。
姬稷慢条斯理吃着夜食,眼睛不自觉朝赵枝枝那边瞄。她眉头紧皱垂头丧气,一副没出息的样子,看了就让人生气。
昨晚说出那种没良心的话,现在后悔了?
要不是他备的赏赐让她误会,他都不知道,原来一直以来,她心里藏着那样的想法。他的好心成了驴肝肺,他养了个没良心的赵姬。
姬稷不能想这个事,一想到他就心里扯着疼。他气闷闷地吃夜食,勺与碗磕碰的声音越来越大。
没良心的赵姬令他失去理智,等他回过神,他不但吃光了自己案上的夜食,而且又将赵姬案上的剩食也吃光了。
赵姬欢喜雀跃地望着他,笑得像个小傻子。
姬稷咽下最后一口食物,重重擦了嘴,重重用盐搓了牙,重重漱了口,重重往外走,走到一半,见身后赵姬没有跟过来,他脚步更重,像是要将脚踩进地砖,步子一转,蓦地轻飘飘往回走。
走回赵姬身边,赵姬正在擦眼泪,他也不知道她怎么就那么多眼泪,一眨眼的功夫,就能哭得泪眼汪汪。
“哭什么?”姬稷沉闷开口。
赵姬呜呜答:“喝……喝多了水。”
姬稷哼一声,捧过她的脸,噘着嘴给她擦眼泪:“昨晚都没掉泪,现在哭什么哭。”
不等他话说完,赵姬抱住他,她的手扣紧,生怕他会推开她,鼻音委屈:“殿下,不要不理赵姬。”
姬稷声音轻得他自己都听不见:“就不理你。”
赵枝枝抱牢他:“殿下不理赵姬,就没有人理赵姬了。”
姬稷想要抬手摸摸她后脑勺,可是又搁不下脸面,他瓮声瓮气:“放开孤。”
赵枝枝只好放开他。
姬稷见她真松手,他气嘟嘟拽过她的手让她重新环住他:“没骨气的东西,让你放开你就放开?”
赵枝枝立马贴着他蹭了蹭,软声道:“不放不放,赵姬不放开。”
姬稷往下一瞥:“吃完夜食是不是没擦嘴?”
赵枝枝愣了愣:“是……”
姬稷蹙眉:“又弄脏了孤的衣裳。”
赵枝枝难为情垂下眼。
姬稷低头往她脸上糊了糊口水:“你弄脏孤的衣裳,孤就弄脏你的脸。”
他亲着她的面颊,她脸上冰冰凉凉,被他焦灼嗫嚅的双唇烫了又烫,烫得眼泪都变成糖水了。
他一边柔柔地亲一边恶狠狠地道:“孤的口水脏死你。”
赵枝枝情不自禁抱紧他,将自己的脸往他唇下送得更近,傻乎乎地笑起来。
姬稷从她脸上挪开嘴,眼睛晕晕的,一天一夜没有睡的身体明明已经疲惫不堪,可是一沾了赵姬,他又涌出无尽的活力来。赵姬的眼泪令他心疼,赵姬的笑容令他欢喜,心疼与欢喜间,还有着满满的无奈。
他该对她生气才是。
赵枝枝顶着一脸口水,她想亲回去,嘴刚嘟起,就被太子挡住。太子不让她亲,他的手掌却在她唇间摩挲。她转而亲他的手。
姬稷浑身一个哆嗦,他触电般将手收回,赵姬仍抱着他,刚被泪水洗刷过的眸子犹似雨后清泉,她不解地望着他,仿佛不明白为何不让她亲。
姬稷:“你不是要请罪吗?”
赵枝枝想起正事,但是她又舍不得放开太子:“赵姬可以一边抱着殿下,一边请罪吗?”
姬稷不出声。
赵枝枝当他默认了,她抱着他,嘴里干巴巴地说:“赵姬向殿下请罪。”
“你有何罪?”
“赵姬不该醉酒,不该说胡话,更不该误会殿下。”赵枝枝没敢说,她觉得她自己最大的罪过,是不该将心思露出来。她被赏赐的事吓到了,她以为他真要送她走,她想过这样的事,所以才会格外怕。
其实她不该有这样的心思,没有哪个男人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全心全意依赖他信任他。她也想,可她害怕自己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