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耿灿灿
兰儿:“赵姬,奴们可以开始游了吗?”
赵枝枝:“游吧游吧。”
话音落,小童们全都钻到水面下,他们穿的红衣浮起来,赵枝枝望过去,不见人脑袋,有些着急。
等了片刻,小童们还是没出来,赵枝枝吓住了,她站起来:“来人,快救他们!”
刚说完,小童们从水里冒出来,大家喊:“赵姬莫急,奴们没事!”
赵枝枝虚惊一场,重新坐回池边:“不能再这样,不准钻进水底,万一溺水怎么办。”
兰儿:“奴们从小锻炼,能在水下待一刻钟。”
赵枝枝震惊,一刻钟?那不就成鱼了吗?
兰儿继续道:“只有小童中出类拔萃的人才能在殿下身边伺候。”他昂起头,面容骄傲:“而兰儿是这些人中最好的一个。”
他回头问其他小童,“你们说,我说得对不对?”
小童们纷纷笑:“对,兰儿说得对。”
兰儿笑得更骄傲,眨着黑亮的眼看赵枝枝。
赵枝枝再次惊叹,原来殿下身边的人都藏着本事,就连小小的童儿,亦有常人没有的本领。
这样看来,殿下身边最没有本事的,大概就是她了。
赵枝枝在池边悠闲自在地看小童们凫水,小童们凫水的花样很多,有人将脑袋钻到水底,腿直直从水面伸出来,她看得目瞪口呆,差点连嘴里的葡萄都掉出来。
赵枝枝看他们游得畅快,她也想游,但是她不能擅自下水,只好苦苦等太子回来。
盼啊盼,盼到夕阳落山,黑夜降临,月亮出来,太子还没回来。
赵枝枝从来没有一次这么心急过,她隐约觉得发生了什么事,太子很少晚回来,就算有事耽搁,他也会派人告诉她一声。
她最近看了好几个有关刺客与君王的故事,这些被她抛到脑后的故事此时一个个浮出来。
赵枝枝越等越焦急,凫水的事已经变得不再重要,她希望太子能够早些回来,就算不凫水也没关系。
等啊等,等到夜半,太子终于回来。
“赵姬。”太子单手背在身后,拾阶而上,另一只手朝她招了招。
赵枝枝冲下去。
她扑进他怀里的时候,听见自己的声音带了颤音:“殿下,你总算回来了。”
姬稷抚抚她后背,长议朝事五个时辰后的嗓音颇为沙沉:“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不睡?”
赵枝枝不想让他知道她还没有吃夜食:“殿下答应赵姬,今晚要教赵姬凫水。”
姬稷牵过她的手,继续往上走:“今日事发突然,实在太忙,孤竟忘了这回事。”
他拽她的手往他身上打了打:“赵姬罚孤吧。”
赵枝枝仔细端详太子,他眉眼间透着疲惫,但是这份疲惫并未让他看起来沮丧,太子昂首挺胸,似乎高兴得很。
他见她看她,他转过脸让她瞧,还冲她挑眉笑:“赵姬等着急了吗?”
赵枝枝下意识点点头。
姬稷将她手握得更紧,揉揉她因担忧而紧皱的眉心:“本该早些派人告知你,孤今夜不回来吃夜食的事,只因赵国使节行事匆忙,孤急着和王父大臣们定下与赵往来的具体事宜,所以才没能抽身吩咐人回建章宫报信。”
他缓了缓声,加上一句:“下次不会了。”
赵枝枝侧抱住他:“回来就好。”
姬稷一怔,低眸看赵枝枝。
赵姬过分紧张的思绪,令人颇为意外。
去年过年前他为了祭祀大典的事,好些天没回建章宫,隔了那么多天没见,一见面,赵姬半分担忧都没有。可今天不过是晚回来两个时辰,赵姬的脸上便满是忧虑。
姬稷低头问:“怕孤不回来了?”
赵枝枝攥着他的衣角:“嗯。”
“担心孤?”
“嗯。”
姬稷疲倦的面庞瞬时意气风发,一把抱起赵枝枝:“孤的赵姬会疼人了。”
赵枝枝搂住他脖子,嘟嘴亲了好几口。
姬稷尚未用夜食,厨子呈上夜食,赵枝枝在旁边看着嘴馋,姬稷这才知道她也没有用夜食。
他立刻吩咐厨子再做些食物,将自己的夜食分给赵枝枝一半,筷子给她,他自己用勺舀着吃,手指不忘戳她:“谁让你不吃夜食光坐着等的?”
赵枝枝埋头啃肉。
姬稷:“下次再这样,就罚你一天不许吃小食。”
赵枝枝倏地抬头:“殿下不能罚赵姬一天不许吃小食。”
姬稷用勺面轻拍她的嘴:“为何不能罚?孤可是帝太子,想罚谁就罚谁。”
赵枝枝跑开。
姬稷:“去哪?回来。”
赵枝枝很快跑回来,她手里多了卷羊皮卷,她将羊皮卷放在身侧,重新端坐下去,继续吃东西:“殿下的死盟上说了,只要有殿下在一日,就不会让赵姬挨饿受冻,所以殿下不能罚赵姬一天不吃小食。”
姬稷噎住。
半晌,他抢下她正要吃的肉,叼着肉蹭了她一嘴油。赵枝枝回过神,张嘴要咬肉,没咬到,肉被姬稷吃进肚子里。他得意含笑:“罚不了你,那就抢你的肉吃。”
赵枝枝没有犹豫,立刻将脸埋进他碗里,吃掉堆在上面最新鲜的一尖撮麦饭。
姬稷:……
吃掉麦饭后的赵枝枝开始变怂,她小心翼翼瞄了瞄姬稷,姬稷正眯眼睨她。
太子英俊倨傲的脸此刻看起来并不像平时那般赏心悦目,因为她吃掉了他每次吃麦饭最期待的乐趣。
赵枝枝局促不安,她的手指在地上爬来爬去,最终爬到姬稷手背上。
太子不喜欢她认错,她自己也不喜欢认错。她已经学会在太子面前抬起头,不必再让太子每次都亲自捧起她的脸。
赵枝枝用手挠了挠姬稷的手背:“殿下,殿下。”
姬稷:“作甚。”
赵枝枝夹起一块肉递到他嘴边:“殿下,这块肉比刚才那块更肥美。”
姬稷瞥她一眼,赵枝枝讨好一笑,眼角弯弯似勾月。
姬稷大张嘴:“啊——”
一口气连吃三大块肉,吃完后,他盯着她看,赵枝枝纳闷,不是吃了肉吗?果然还是很在意麦饭的事吗?
姬稷挠了挠她的手背:“赵姬。”
赵枝枝:“嗯?”
姬稷用勺舀四碗麦饭中唯一一碗没有开动过的麦饭,舀下最上面的一小撮,喂到赵枝枝嘴边:“还要吃吗?”
赵枝枝笑着点头,张嘴:“啊——”
吃完饭后,两个人很快躺到了床上。
亲了一会,亲出一身汗,没再继续。
“今天孤太高兴了,怕收不住劲弄疼你,明天再弄。”姬稷诚实告诉她。
赵枝枝好奇问:“何事如此高兴?”
“帝台出兵的事定下来了。”姬稷翻身,单手托着脑袋,侧躺着看赵枝枝:“这是我们殷人入主帝台后,打的第一场仗。若是赢了,帝台扬威,借赵削齐,正好吓一吓剩下几个诸侯国。若是输了……”
赵枝枝听到打仗,六神无主,听他提输字,更是惊慌失措,“若是输了,会怎样?”
姬稷捞过她手揣怀里,咧着嘴角笑道:“若是输了,以后赵姬就得省吃俭用,陪着孤一起勒紧裤腰带凑军饷等着东山再起咯。”
赵枝枝做好了准备迎接最糟的答案,听到省吃俭用时,松一口气,认真道:“赵姬愿意省吃俭用,从明天起,赵姬就不吃小食了,赵姬挨过饿,就算一天只吃一顿正食,赵姬也挨得住。”
姬稷本就是逗着她玩,见她当真了,当即笑出声,一边笑一边将她搂住:“好了,骗你的,输了也不会怎样。孤若是连自己的女人都养不起,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放心,殷王室国库充裕,打上个十年都没问题。”
赵枝枝脑袋埋进姬稷怀中,她不由自主抱紧他。
各国间频繁战事,就算她什么都不懂,也不可能傻乎乎地认为自己一辈子都遇不到战事。
她听过很多次各国间的战事,今天这个打那个,明天那个打这个,每年都有人打来打去。打仗本就是寻常事,她不该大惊小怪,可她一想到这次的战事与太子有关,她就忍不住地恐慌。
是太子,不是别人,是她的啾啾。
她才刚有一个家,她不想失去她的家。她想永远待在啾啾的身边。
“啾啾。”赵枝枝害怕地唤出声。
少女的声音近似于无,但姬稷还是听到了。
他很是诧异,她已经快一年没有唤过这个小名了。
“孤在。”姬稷低眸寻她的脸,他察觉出她的不对劲,急切将她从怀中拉开,好看清她的脸。还好,赵姬没有哭,她只是太过忧虑而已。
“你方才唤孤什么?”姬稷笑问。
赵枝枝与他四目相对,用力地唤了声:“啾啾。”
姬稷心里奇奇怪怪,说不清是高兴还是窘迫,从前她这样唤他,是因为将他当女子。现在被这样一唤,他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个小孩子。
他怎能在赵姬面前做小孩子?明明赵姬才是他要哄着的小孩子。
赵枝枝悄声问:“啾啾可以让别人去打仗吗?”
姬稷一怔,恍然大悟。
原来赵姬是怕他上战场。
姬稷第一次为别人不想让他上战场而振奋,他用跟她同样忧郁的腔调悄声问:“赵姬觉得孤不能打胜仗?”
赵枝枝猛摇头:“不是,不是这样。”
姬稷:“那是怎样?”
赵枝枝脑海中生离死别的忧伤全都蹦出来,她拉住他手,然后翻过身,用身体压住他的两只手,不让他抽出来。
姬稷往外拽手,假装很难收回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