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耿灿灿
赵枝枝脱口而出一句真挚的问好:“你吃了吗?”
齐使顿住。
这是什么野路子?
为何问他吃了没?这句话有什么深意吗?
难道赵姬早就知道他今日要来?齐使恍然,难怪刚才他被叫住,那么多人不叫,偏偏叫他,上一刻不让他进,下一刻又主动请他进,这分明是请君入瓮!
他来帝台这几日,唯一上门过的地方就是赵家,赵姬定是听到了风声。这个赵姬,和她的哥哥一样,好深沉的心思!果然能让帝太子广开云泽台的女人,不是什么简单女人。
齐使汗毛都竖起来,看向屏风,紧张兮兮,试探问:“鄙人吃还是不吃,赵姬有何高见?”
赵枝枝听得稀里糊涂,娇憨的声音一不小心软下来:“我能有何高见?”
齐使更紧张。听听,这温柔的腔调,娇美的嗓音,越是心机深的宠姬,越是使得一手温柔刀!
齐使汗都要滴下来,不敢让赵枝枝久等,迅速做出抉择:“那我……吃了?”
赵枝枝纳闷,这人吃没吃,他自己不清楚吗,为何还要问她?
齐人真是太奇怪了。
第92章 二更
齐使的回应虽然令人费解, 但赵枝枝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答他一句,有问有答, 方为礼数。
她道:“吃了挺好。”
齐使心提起来,等着她的下一句。等了半晌,屏风后再无动静。
齐使焦急不知所措。
刚才他答的那句话,不合赵姬心意?赵姬嫌他没能领悟到她的暗示?
齐使见惯阴阳怪气的宠姬, 女人心海底针, 一句话抛出来, 说得不明不白,后面藏着十句话等着人去猜。
齐使暗叹一口气安慰自己, 给宠姬送礼虽然麻烦, 但是总比给诸侯国大臣送礼强。宠姬的话只要猜十句, 大臣的话得猜一百句话。虽然和赵姬的开场对话不太愉快,但只要熬过去, 他一定能让赵姬满意。
屏风前,齐使严阵以待, 等着赵枝枝再次试探开口要钱。
屏风后, 赵枝枝屏息以待,等着齐使开口表明身份开口送钱。
屋里静得可怕。
实在太安静了,门边的小童忍不住往里探了探。
怎么没人说话了?
赵枝枝等来等去, 没等到齐使开口说话,原本就茫然不知所措的她更加迷茫。
她应该主动搭话吗?
会不会显得很没有气势?嚣张的宠姬,应该有气势!
她要是没有气势,就不能要到她想要的东西了。
气氛实在太尴尬, 赵枝枝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主动出击,有气势地和齐使搭话就行!
赵枝枝双拳紧握,端出颐指气使的架势,凶巴巴往抛话:“你愣着作甚,快不给我讲故事。”
齐使一顿,是了,他差点忘了,他不仅得送礼,他还得说故事。
齐使不敢怠慢,立马应下:“鄙人这就为赵姬讲故事。”
齐使一口气说了三个故事,每个故事都围绕着送礼展开,诙谐幽默,精彩曲折,引人发笑。
赵枝枝憋得很辛苦,都快憋红脸,手紧紧捂住嘴,才没有发出笑声。
又听完一个故事后,赵枝枝笑得东倒西歪,愣是没有发出一点笑声。故事实在太好笑,越想越好笑,她憋笑太难受,但又不能不憋笑,一个有气势的宠姬,不该发出哈哈哈哈的笑声。
不能笑出声的赵枝枝,只好以捶案的方式表达自己对故事的喜爱。
赵枝枝的捶案声,每一下都精准地捶在齐使的心里,齐使心惊肉跳,迷茫无助又委屈巴巴。
他的故事不好笑吗?
连王上都被他的故事哄笑过,为何赵姬为何赵姬一声不笑?
她不仅不笑,她还愤怒捶案。
齐使:“得罪之处,望赵姬海涵。”
赵枝枝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她问:“还有故事吗?”
齐使哪敢再说故事,要是再说下去,万一赵姬将他砍了怎么办?
表明身份之前,他只是个寻常百姓,赵姬完全可以砍了他脑袋不用负责任。
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齐使决定立刻表明身份,速战速决。他原本准备了一大堆忽悠话,打算以最少的利益笼络赵姬,让赵姬为齐国说好话,现在看来,那些话不能再端出来。
今日莫说是讨价还价,能成功奉上让赵姬满意的礼物就已是万幸。只求赵姬莫要狮子大张口,少要一点东西。
齐使:“鄙人的故事说完了,但鄙人另有话想对赵姬说。”
赵枝枝激动:等来了等来了!
她咳了咳:“什么话?”
为慎重起见,齐使不想让门边的小童听见他的话,他请求:“能否请赵姬出来一见?这些话,只能说给赵姬一个人听。”
赵枝枝迅速起身:“好。”
须臾,齐使听见脚步声,抬眼看去。只见屏风后一个穿朱色华服的美人缓缓走出,美人乌发如墨,肌肤胜雪,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碎着小步,姿态曼妙,袅袅婷婷。
齐使惊为天人,内心汹涌澎湃,直到赵枝枝在他面前端坐而对,他一双眼仍是呆的。
原来这就是帝太子的赵姬,冰肌玉骨,尽态极妍,堪称绝色。
这般国色天香的美貌,才真正当得起宠姬的名号,他见过的那些宠姬,无一人能与眼前的赵姬相提并论。
看到赵枝枝前,齐使对赵枝枝的枕边风效果尚有存疑,毕竟国家大事,不能只凭一个宠姬吹枕边风,或许还得做其他努力。现在见了赵枝枝,齐使再无他想。
如赵姬这般姿容的宠姬,她的枕边风不强劲,谁的强劲?
必须讨好赵姬!必须让赵姬为他们齐国说好话!只要赵姬张嘴,他们齐国的三座城池肯定能够讨回来!
就在齐使准备发力的时候,一阵北风吹进屋子。
刚好他大张双臂,甩了袖双手合揖,风吹进来,吹过他的腋下,将他身上的味道也吹了起来。
这一次,他闻见自己身上的气味,他脸都窘红,下意识看向对面的赵枝枝。
果不其然,离得近,赵姬也闻到了。
她皱眉了。
齐使窘迫过后,迅速恢复淡定的神情,他从袖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香帕。
他身上常年备有香帕,香帕不是给他自己准备的,是为别人准备的。拿来让别人捂鼻子。
齐使为自己身上的气味困扰多年,早就已经习惯现下这种尴尬的局面。身为齐国八大姓之首的家族嫡系子孙,他入仕多年,如今却只是个小小的使臣,不是因为他没本事,而是因为他身上的怪味。
朝堂之上,无人愿意和他共处一室,他们都盼着他出使。所以每到夏天,他就会被派出去到处拜访诸侯国,若是被人退回来,他就只能主动告假,留在家中静休,等天气冷的时候,再到王上面前露脸,等候着出使的差事派下来。
齐使将香帕递给赵枝枝:“此物可遮异味。”
赵枝枝看着手里的香帕,又看看齐使,齐使挤出一个赔罪的笑,眼眸低垂:“让赵姬见笑了。”
赵枝枝一愣。
定是刚才她皱眉被他瞧见,她不是故意的。
她虽然想做一个有气势的宠姬,但她没想过要嘲笑他。她只是猛地一下子闻到他身上的气味,有些不太适应而已。
齐使往后挪了挪,生怕自己身上的味道熏到赵枝枝,一边挪一边测量说悄悄话的最大距离:“能听到鄙人说话吗?
“能。”
齐使抬头一看,赵姬也挪了过来。
她将香帕递还给他,黑眸微抬,熠熠生辉:“让你见笑才是,今日不小心洒多了香粉,风一起,屋里到处都是我身上的香粉味,闻着很不习惯吧?既然你有香帕,我就不再唤人为你另取香帕了。”
齐使心头一震。
他惊讶地望着坐在他对面的少女,她眼中没有虚假的笑意,也没有厌恶,她坐得笔直,有些严肃,美丽的面庞不苟言笑。
第一次有人将他送出去的香帕递回来。她没有提他身上的气味,她说是她自己身上香太浓。
这份微小的善意,温柔而自然。
赵枝枝接住齐使诧异的目光:“方才你说有话要与我说,是什么话?”
齐使伏下去,这是他第一次向一个宠姬伏首行礼,他本不必这样做,因为她只是个宠姬。
齐使行完礼,表明身份,说清来意。
他开门见山:“只要赵姬肯向帝太子进言,归还我齐国三座城池,齐国定会满足赵姬一切要求。”
赵枝枝本以为他会含蓄几句,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她反倒不好意思了:“好。”
齐使愣了愣:“赵姬这是答应了?”
赵枝枝:“答应了。”
准备一大堆好话打算劝服赵枝枝答应的齐使:“……赵姬当真爽快。”
赵枝枝:“你也爽快,彼此彼此。”
齐使不敢大意,太顺利了吧!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应下,好歹也多问几句吧?
齐使:“赵姬想好要什么了吗?”
赵枝枝:“想好了。”
齐使:“赵姬想要什么?刀币金子,还是珍宝首饰?”
赵枝枝:“我要这三座城池三年的赋税与粮草。”
齐使目瞪口呆。
黄昏时分姬稷回来,没有直接回建章宫,而是先去明殿。
不如他所料,赵姬仍在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