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耿灿灿
——是他多虑。毫无疑问,这是个小傻子,一无心机二无野心的那种。
虽然傻,但傻得可爱。像赵姬这种毫无心眼的小傻子,世上已经不多了。不怪太子喜欢,他也喜欢,他若有这样一个女儿,他定将她当公主一样供着养着,时时疼爱,有求必应。
季衡从轺车跳下,见赵枝枝没有踩着奴随的背下车,而是缓缓弯下腰,尽可能接近地面自己下车。
他皱眉看向车旁的奴随,她们没有跪下用自己的后背供赵姬踩踏,而是站在一旁,等着赵姬自己下车。她们似乎已经习惯赵姬这样做了。
季衡看不过眼,大步上前,双手扶住赵枝枝,好让她从车上跳下时不至于摔跤。
他瞪向奴随们,斥道:“你们怎敢如此轻视赵姬!”
赵枝枝连忙道:“季公莫要动怒,她们并非轻视我,是我自己不习惯踩着人下车,和她们无关。”
季衡仍是眉头紧皱,扫视人群:“当真?”
奴随们纷纷跪下:“奴们是赵姬的奴,奴们怎敢轻慢赵姬。”
季衡半信半疑,但这是太子的地盘,他并非这里的主人,多加过问,会有越俎代庖之嫌。
季衡只好将话都吞回去,后宅争宠之事,大有学问,太子虽然心眼多,但在男女之事刚开窍没几年,又怎会懂得这诸多细小门道?等他下次见了太子,定要将今日之事告诉太子,让太子自己处置,方是上策。
赵枝枝完全不知道季衡的心思,她见他皱着脸,不停捋胡子,以为怎么了,心中惴惴不安。直到她用越酒招待季衡,季衡喝了越酒眼睛亮起来,眉头不皱了,胡子不捋了,大呼“好酒”,她才松口气。
看来她今天的招待还是很周到的!
趁着酒兴,赵枝枝摊开自己的好奇心:“季公,五万刀币学一支《绿袖》,鲜少有人这样做。”
季衡眯眼:“嫌少?”
赵枝枝:“不少不少,多谢季公慷慨解囊,我替安城的百姓谢过季公。”
光说一个谢字,没有诚意,赵枝枝向季衡行大礼,以此表达自己的感激。
她一边行礼一边道:“季公想学的《绿袖》,我一定会好好教的。”
季衡坐着受了大礼:“原来是为安城筹钱,太子殿下可要乐坏了。丑话说在前头,你先别急着谢,这钱不能白给,若是你教不好,五万刀币就得退回来。”
赵枝枝僵住,她可没有五万刀币退回去,她只有殿下给的珍宝,殿下的珍宝不能抵债,她必须教会季大夫跳《绿袖》!
危机感满满的赵枝枝火速开始了自己的教舞生涯,酒不喝了,话也不说了,拉起季衡一言不合就开跳。
赵枝枝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成为一位严师。
“再来一次。”赵枝枝第五十六次纠正季衡的动作。
季衡累得不行,气喘吁吁,矮胖的身体艰难地在地板上滑动:“明天再学,明天再学。”
明日复明日,一连五日,季衡学到一半就撑不下去,每次都是这句话收场。
赵枝枝很是苦恼,要怎样才能让季大夫坚持下去?
她不想退钱啊。
“要是再这样下去,就永远都学不会了。”赵枝枝看着赖在地上不肯爬起来的季衡,郁闷地劝导他。
太子殿下没说错,季大夫就是个老顽童,而且是没脸没皮的那种老顽童。嘴上说着要学舞,稍微累一点,就趴在地上装死不起来了。
他都快将她的越酒喝光了!
赵枝枝悄悄示意人将越酒收起,还没来得及收,季衡从地上抬起脑袋:“吾入云泽台请教《绿袖》前,太子殿下曾交待,说赵姬鲜少与生人往来,若有得罪之处,望吾多多包涵。吾当时还想,赵姬温柔可人,怎会得罪人?来了才知道,原来赵姬连酒都舍不得拿出来给人喝。”
赵枝枝被说得脸红,只好捧着酒回去:“给你好了,可你喝完酒,不能再偷懒,今天必须学完《绿袖》。”
季衡拿过酒,慢吞吞道:“天下敢这样对吾说话的人,除了陛下殿下,就只赵姬一个。”
赵枝枝脸更红,小声道:“是季公自己说要学舞的,实话告诉季公,舞可以慢慢学,但五万刀币绝对不会退回去。”
季衡:“绝对不退?”?????)泡?(′⊙???⊙`)?沫?(′???)?独?(?.????????????????????????????????????.?????)?家( ?? ???)仙( ?? ???)女?(????)?????整?(′⊙???⊙`)?理?(?????)?
赵枝枝:“不退。”
季衡哼一声:“那吾学不会怎么办。”
赵枝枝鼓舞他:“总能学会的。季公聪慧过人,天底下没有什么事能难倒季公。”
季衡将酒放在身侧,双手套进袖子里:“你也会说,吾聪慧过人,那为何吾学不会你教的《绿袖》呢?你是否故意为难吾,所以吾才学不会?”
赵枝枝莫名背上罪名,很是委屈:“我没有,我对天发誓,我若有为难季公之意,就叫雷劈死我。”
季衡将话兜回来:“好了好了,吾相信你。”
赵枝枝不敢放松,水亮的眼望他:“季公休憩好了吗?现在可以继续学《绿袖》了吗?”
季衡:“再歇歇。”
赵枝枝闷闷不乐盯着他。
季衡转开眼珠子,假装没看见她的目光:“赵姬可知道,《绿袖》是谁作出来的吗?”
赵枝枝抚裙端坐下去:“知道,是周南子作的。”
季衡:“那你可知道,他为何要作《绿袖》?”
这个赵枝枝就不知道了:“为何?”
季衡怔怔道:“此舞,是他为了一个少年所作。那个少年,因为天生缺陷,终日受人嘲弄郁郁寡欢,他为了让这个人知道,世间还有另一番风景,脚下还有另一条路,所以编出此舞,以此鼓舞人心。”
赵枝枝第一次听说《绿袖》的由来,她不由震惊:“竟是这样。”
季衡从遥远的记忆回过神,扯着嘴角苦笑:“吾怎会与你说这些,当真是累糊涂了。”
赵枝枝:“多谢季公与我说这些,下次我跳《绿袖》时,便能多出另一份感悟。”
说罢,她搀扶季衡:“季公,您贵人事忙,莫要耽误时间,现在继续作舞,可好?”
季衡叹口气:“罢,不学了,学不会的。”
赵枝枝紧张:“季公莫要气馁!”
季衡转眸看她:“五万刀币不用你退,只要你答应吾一件事。”
赵枝枝:“……什么事?”
季衡努力张开真诚的小眼睛:“只要你愿意到周南子的坟头跳一支《绿袖》,五万刀币一笔勾销。”
第102章 102章的小赵
赵枝枝爽快答应了。
在哪跳不是跳, 坟头跳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不退钱, 一切都好说。
既不用再苦恼教舞的事,又不用为五万刀币的事愧疚不安,赵枝枝十分高兴。只要她去坟头作舞,就不欠季公的了!她不喜欢欠人东西, 季公的提议非常合适。
赵枝枝大方表示:“除了《绿袖》, 我还可以另作一支舞, 总共做两支舞。”她特意添一句:“不收钱。”
季衡客气地拒绝了:“不必了,就跳《绿袖》。”
赵枝枝:“行。”
今日姬稷回云泽台的时候, 照常掀开车帘, 准备朝他的赵姬招手。
建章宫台阶上, 除了赵姬外,还有一个人。
隔得远, 那人站在赵姬身旁,比赵姬矮一截, 要不是他眼力好, 还以为是哪个十岁的小童。
姬稷蹙眉,季衡怎么还没走?
马车在建章宫台阶下停好,台阶上两个人早已经等候多时, 姬稷跳下来,先看赵枝枝,牵了她的手,低低唤了声:“心肝儿, 今日可有想孤?”
赵枝枝红着脸看了看旁边的季衡,挪着身子背过去,踮起脚在姬稷耳旁悄悄答:“想。”
姬稷低着脑袋好让自己的耳朵送到她唇边,学她的语气悄悄问:“想了几遍?”
赵枝枝悄悄道:“想了五遍。”
季衡重重咳几声。
虽然他听不见这两人说的悄悄话,但他能猜到这两人在说什么。
当他是死的吗?
殿下当真不厚道。
姬稷将赵枝枝牵到左侧,柔柔与她对望几眼,一天的烦闷全化在她美丽多情的黑眸中,内心舒缓过后,这才转过眼睛去看右侧的季衡。
姬稷公事公办的态度端出来:“季公,何事在此待孤?”
季衡微笑:“过几日臣想接赵姬出去,特意与殿下说一声。”
姬稷不悦:“出去?去哪?”
季衡仍是微笑:“去周南子的坟头作舞一支。”
姬稷惊骇,还来不及说什么,季衡已经作揖告辞,迅速攀上轺车:“臣急着回府,就不多留了。”
话音刚落,季衡便像一阵风似地乘车远走了。
姬稷愣愣地看着远处逃跑的季衡,须臾回过神,呆呆地望向手边的赵枝枝:“他刚才说什么了?”
赵枝枝:“季公想让我去周南子的坟头作舞,我已经应下了。”
姬稷:“……”
他叹口气,哭笑不得,这种事怎能应下?
早知道他就不让季衡入云泽台了。
姬稷这时猛地反应过来,敢情季衡一开始就不是奔着学《绿袖》来的?
季衡若是直接向他提出,让赵姬去坟头作舞,他肯定不会答应,可若是赵姬自己答应,那事情就不一样了。赵姬许出去的承诺,他怎好让她打破誓言。
姬稷又气又无奈,想让人将季衡请回来重新商议,哪还有季衡的影子?早就跑得没影了。
“心肝儿,不就是五万刀币吗,孤是帝太子,孤有的是钱,孤替你退给他,咱不去坟头作舞啊。”用完夜食后,姬稷将赵枝枝抱在腿上坐,一边亲她一边哄道。
天气冷,裙子半掀后立刻放下,赵枝枝哆嗦一下,搂住姬稷脖子,嘴往前一努,刚好够到他的额头。她啵啵啵在他额头上糊口水,他亲得她痒痒的,她更用力地亲回去。
“为何不能去坟头作舞?”赵枝枝坚决贯彻绝不退钱的原则,“我已经应下季公了,我不想言而无信。”
姬稷一提,让她自己颠簸起来:“赵姬愿意作舞给死人看?”
赵枝枝想了想,道:“因为不是别的死人,而是周南子,《绿袖》本就是他作出来的,我学了《绿袖》,算起来我也是他的徒儿,徒儿给师父跳舞,天经地义。”
姬稷搂着她滚到软席上去:“你倒想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