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耿灿灿
姬稷:“先生所言,深得孤心。正如先生所言,以利待民,以礼待客,以法责敌,孤已向王父进言,减免安城新民每人三年徭役,所分土地,只要能种出粮食,即归他们所有,无需上缴,三年后,上缴所种粮食的五分之一即可。所有来往安城的商人,无需交入城税钱,所赁仓房,只需付别处的一半市价。至于城中律法,不兴严厉苛法,但求人人有法可依,除罪大恶极者处以车裂外,犯法者皆可以银钱赎之,三次知法犯法,永世不得入安城。”
季玉听得甚是激动。
就该这样!帝太子对于治城的想法和他的一模一样!原来这就是知己的感觉,兴奋雀跃,令人血脉贲张。
他恨不得上前握住帝太子的手,和他说上三天三夜。
季玉几乎能够预见安城的繁华景象,那将是一副前所未有的盛况!仿佛那样的画面就摆在眼前,他一伸手就能摸到。
只要落户安城,就能分到田地,就能将自己劳作的粮食全都纳为己有,对于百姓而言,这就像是天下砸下馅饼,而且还是金子做的馅饼。即使是在夏天子最鼎盛的时期,也无免除徭役的事,更何况一免就免三年!
就连隔壁正在尝试仁政的魏国,免除魏都徭役一事,也只是做做样子。魏都上缴粮食三分之一,就已天下传颂,安城一免三年徭役,凡是新入安城落户的,皆能免三年,三年后上缴粮食,也只需上缴田地所产的五分之一。他若是靠种田为生的良民,哪怕翻山越岭,爬都要爬到安城来。
至于商人,他们入安城无需入城税,仓房减免赁金,光这两条,即使他们不打算在安城做生意,也会选择从安城过路,只要他们来安城,人来往得多了,只凭人流互通,安城也能兴旺。
城中有了人,自然需要法。没有法条约束,万万不可,但若约束太紧,人人草木皆兵,只会适得其反。既要震慑穷凶恶极的人,又要让迷途知返者有改过的机会,这才是法的效用。
有这三条治城,何愁安城不昌盛!到时候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安城这座城池,它将成为他们的向往之城!
季玉忽然想到什么:“安城的土地,能种出粮食吗?”
姬稷:“不一定种得出。”
季玉:“……嗯。”
姬稷:“虽然现在没有足够肥沃的土地,但这并不表示以后没有,孤已召令天下,重金寻善耕者,只要开垦得当,几年后便能收获肥沃田地。”
季玉出主意:“臣听说,有些种不出稻麦的地方,可以种出其他的东西,或许可以试试种点别的,只要能吃就行!”
姬稷:“对,只要能吃就行。”
季玉:“就怕那些东西种出来登不上大雅之堂,无人会吃。”
姬稷:“只要他们种得出,孤第一个吃。”
季玉看着姬稷的目光更加激动,有决心有谋略,这才是一个当政者该有的样子。光听太子今日对安城的打算,他就知道,他季玉没有跟错人。
太子如今所建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安城,明日便是全天下的疆土。他季玉,一定会为了建设全天下的疆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姬稷:“安城的矿,你要替孤守好。若是土地种不出粮食,这座矿将会养活整个安城。”
季玉:“臣明白。”
姬稷:“赵氏择婿的事一结束,你就出发去安城吧。”
季玉:“喏。”
姬稷没再继续说下去,他让人送季玉出云泽台。
想着安城置民的事,姬稷从甲观而出,走着走着,回到丙殿寝屋,往前一看,他的赵姬正伏在案上看羊皮卷,看得甚是入神。
姬稷被琐事填满的心瞬时安宁下来,他笑着走过去。
赵姬在看什么?是在看他寻来的那种画吗?
今晚,她又想试试新的花样了?
姬稷发现他对赵姬的欲望越来越强烈,离召寝的日子早已过去许久,他本该对这种事淡然处之,可他至今仍像个毛头小子,一沾了赵姬的身,就不能自已。他想和她一起快活,日日尝尽这销魂的滋味。
从前姬稷无法理解姬阿黄对男女之事的狂热,他认为姬阿黄不该像个苍蝇一样到处叮女人,这种事,适可而止就好,怎可放纵?他感慨姬阿黄太过轻狂,轮到他自己了,他方才明白原来这种事一旦开始,就很难克制了。
虽是如此,但他现在还是觉得姬阿黄轻狂。因为姬阿黄见人就想叮,他不一样,他只想叮赵姬。
赵姬令他心满意足,他希望姬阿黄也能寻到这样一位心满意足之人。
姬稷悄悄走到赵枝枝身后,他打算捂住她的眼睛,吓她一跳。还没伸出手,目光掠到赵枝枝在看的羊皮卷,上面画的不是旖旎之事,而是一位男子。
姬稷再一看,案上摊开的羊皮卷,皆画着不同的男子。
姬稷凝眉:“这些人是谁?”
他突然出声,赵枝枝吓了吓,回头看去:“殿下。”
姬稷端坐下去,拣起案上的羊皮卷,瓮声瓮气:“赵姬作甚看他们?这一个个的,长得也不俊嘛。”
赵枝枝:“这些全是择婿的人选,殿下不认得他们吗?”
姬稷仔细端详,还真认出几个。
刚才之所以没能一眼认出,是因为画上的人,和本人略有不同。这些送来的画像,特意让画师美化过。
他们作甚送来美化过的画像?
姬稷想到什么,颇为恼怒,赵姬在面前,他也不好发作。
姬稷生了会闷气,揽过所有画像,随手丢到一旁,作势就要吩咐人烧掉。
赵枝枝:“殿下别烧。”
姬稷:“赵姬还想看?”
赵枝枝:“待明日阿姐来,赵姬想将这些画像留给她,让她带回去慢慢看。”
姬稷扫一眼手里的羊皮画像,鼻间闷出重音,没再说要烧画像的事。
“留给你阿姐看就好,你不许再看了。”姬稷道。
赵枝枝点头:“不看了。”
姬稷招招手:“来。”
赵枝枝爬过去,爬进他怀里,两手圈住他脖子:“殿下。”
姬稷问:“这几天相看的人里,赵姬觉得谁最俊?”
赵枝枝:“有个姓孙的!他生得俊俏。”
姬稷眼一眯,不说话了。
赵枝枝觉得他好像生气了,但她看不出来,因为太子在她面前极少生气。她也不敢问,万一没问好,太子更生气,那就糟了。
赵枝枝只好盯着姬稷看,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他脸上的细微神情。
她张着大眼睛,水汪汪的眸子定在他脸上,落在姬稷眼中,便成了含情脉脉的温柔。
姬稷咽了咽,尚未回过神,就已凑过去亲住她的红唇:“那个姓孙的,到底有多俊俏?”
他想狠狠咬她一口,但又舍不得。
他心里莫名其妙涌起一股酸意,他不想让她看那些人的画像,更不想从她嘴里听到夸赞别人俊俏的话。
姬稷为自己的小气烦恼,这不是一个帝太子该有的气量。相看一事,是他答应下来的。他都准她亲自相看那些人了,看一看画像又算什么?
姬稷越想越闷,索性扣住赵枝枝后脑勺,唇在她的唇上摩挲,又问:“说,到底有多俊,竟能孤的赵姬开口夸赞?”
赵枝枝窥出端倪,但她不敢默认,她大着胆子问:“殿下吃味了?”
姬稷:“笑话,孤怎会吃味。”
他将那些画像重新展开:“赵姬随便看。”
他说着这话,眼梢高高吊起,目光从画像扫过,仿佛她敢看,他立刻就烧掉。
赵枝枝望着姬稷,此刻他浑身散发的高傲与冷戾并未令她害怕,她心中小鹿乱跳,竟升起一股满足的欢喜。
赵枝枝小心翼翼拽了拽姬稷的衣袖:“殿下,赵姬不看他们。”
姬稷:“……嗯。”
赵枝枝:“那个姓孙的,一点都不俊。”
她特意拣出那副画像,展开放在姬稷旁边比对:“与殿下一比,他就是个丑八怪。”
姬稷眯起的眼瞬时眨了几下,心中泛起甜意,斜眼一睨:“确实不能与孤相提并论。”
赵枝枝扔了画上前抱住姬稷,她依偎他的样子,令他喜爱不已,他抱紧她狠狠亲了一番,亲的时候,不忘用脚踢开那些画像。
少女在他耳边呢喃:“殿下最俊了,天下无人能与殿下相比。”
姬稷皱紧的眉心总算松开,红着脸说:“那是自然。”
他贴到她耳边,小声说:“孤是天下最俊的男子,赵姬是天下最美的女子。”
他说得嘴烫,她听得耳烫。
两颗心烫烫的,隔着薄薄的衣物,缓缓贴上彼此。
一夜春宵后,赵枝枝腰酸背疼从美梦中醒来,太子已经出门,她枕边多了个东西。
是一副羊皮卷。
赵枝枝展开一看,羊皮卷上画了个人,是太子殿下。
上面留了字:“只给赵姬一人相看的画像。”
第60章 一更
今日赵姝来时, 无人可相看,只为取画。
赵枝枝在南藤楼等赵姝。建章宫不能随便出入, 但南藤楼是她的,太子说,她可以在南藤楼待客。
隔得远远的,赵枝枝望见赵姝的身影, 身后跟着个人。
是昭明。
赵枝枝纳闷, 昭明不是送到云泽台大门就走掉的吗?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 中间隔着一段距离,阿姐走几步停一下, 昭明也跟着停下来。
他们好像在说什么话, 隔得远, 她也听不清楚。
赵枝枝第一次在南藤楼待客,她特意穿了新做的鲁丝金边曲裾, 戴了太子新送的玉笄,捧了琉璃花碗。
碗里养的水仙花早已开花, 建章宫所有人都看过她的花, 她想让赵姝也看一看。
赵枝枝挪着小碎步,迫不及待迎上前:“阿姐,阿姐!”
她喊出声后, 赵姝往前跑:“来了,来了。”
赵姝走到面前,赵枝枝才看清,赵姝的脸晕红两团, 像是敷多了胭脂。
赵枝枝忍不住抬手揩了揩,指尖什么都没揩到。原来阿姐没有敷胭脂。
昭明:“赵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