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云上
黄茂林想了想,“不怕,到时候我跟阿爹说。反正过了农忙了,你待在家里也无事 。就说去榨油,反正阿爹阿娘也不懂榨油,你说两天才能干完,她们也不能去查看。”
梅香立刻把脸闷在他怀里笑了起来,“阿爹要是知道了,定要打你。”
黄茂林也笑,“你不说我不说,阿爹不会知道的。再说了,咱们也不偷懒,家里的活儿该干都干了。”
小两口在屋里叽叽喳喳说话,杨氏从正房出来,见他两个这样好,顿时心里有些发急。
红莲到了年纪了,可茂源还不到十五呢。
杨氏仔细算了算,茂源马上就要过生了,过了生就是十五岁,年底成亲也说得过去。
杨氏想了几天,决定还是早日把红莲迎进门。
一天晚上,杨氏与黄炎夏商议,“当家的,咱们什么时候去我娘家下聘?早些下了聘,年底就能进门了。”
黄炎夏嗯了一声,“你说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除了首饰没有,其他的都和茂林的一样。”
杨氏被噎了一口,梅香的聘礼里有一根银簪子和一对银耳环,这两样加起来值个二两多银子呢。
杨氏有些心疼,但一想到还有十两银子聘银和那么多东西,她也就不再说话。
“那,趁着秋收前去下聘好不好?”
黄炎夏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第二天,黄炎夏就把买聘礼的银子给了杨氏。杨氏照着给黄茂林置办聘礼的规格,一样样仔细置办。这是给亲儿子娶媳妇,杨氏再没有一丝的马虎。
买料子的时候,杨氏怕闫氏克扣,买的都是鲜艳的料子,一看就是给年轻姑娘和小妇人穿的,她就不信闫氏能留下自己穿。
其余东西和梅香家的一模一样,只两头羊小一些,杨氏知道这两头羊必定要被娘家扣下,她干脆买了两头小羊,理由是小羊可以再养养。
黄炎夏也不去管她,只要大面上过得去就行。定的猪也小一些,但也有个一百多斤。一担喜饼,外头是白面的,里头装得是黄面的。一担喜果,杨氏全部自己炸的油条和馓子,这比到镇上买便宜多了。
一担干果倒是和梅香家的差不过。
当初黄家往韩家下聘礼时,黄茂源多少知道一些,如今见下给杨家的差一些,有些担心表姐脸上不好看。
杨氏偷偷安慰儿子,“你个傻子,不是阿娘小气。你看阿娘买的料子,没有一样比你大嫂差,这都是红莲能带过来的。那些吃食,最后都要被你舅妈扣下,我何苦买那最好的。不是阿娘想克扣你的聘礼,论理,杨家是我的娘家,我难道不要脸面。但你想过没有,杨家什么家底?韩家什么家底?给杨家下聘太多,你舅妈尝到了甜头,以后还不经常来歪缠。索性我现在就让她死了心,就算她女儿给我做了儿媳妇,她也别想把我儿子当冤大头。再说了,你大嫂有多少嫁妆?红莲的嫁妆全指望从聘礼里头出。既然这样,我就多买一些她能带过来的。”
黄茂源摸了摸头,“阿娘说的有理,只要,只要别让表姐太丢脸就行。”
杨氏笑了,“你是我亲生的,我还能委屈你。你放心吧,只要是能给她做嫁妆的,我一样都不会克扣的。如今这不过是些吃食,多一些少一些倒无妨。阿娘手里存钱,还不是给你存的。”
黄茂源又嘿嘿笑了。
杨氏点了点他的头,“以后记住了,你疼你表姐可以,你舅妈就是个无底洞,她儿子还没说亲呢,你别一头扎进去。”
黄茂源直点头,“阿娘放心,以后我不管钱,都给阿娘管着。”
杨氏笑了,“那也行,阿娘先给你管着,等你们有了儿子,再给红莲管也不迟。”
黄茂源顿时羞的脸通红,支支吾吾就跑了。
杨氏风风火火地准备了十几天,东西都备齐了之后,立刻就央求黄炎夏一起到杨家去下聘礼。
黄炎夏仍旧叫了大房夫妇、黄知事和黄炎礼夫妇,再加上黄茂林两口子,一群人一起往杨家下聘礼去了。
闫氏是个没见识的,当初财主家五十两银子就能让她卖女儿,如今杨家正式娶红莲做妻,又是姑舅表姐弟,说出去都是好姻缘,黄家又下了十几两银子的聘礼,她看的眼睛都花了。
那么多肉、那么多吃食和料子,还有十两银子,天爷,她长这么大都没见过那么多料子。
杨氏以前也时常贴补娘家,但都是零零碎碎慢慢贴补,主要还是以孝敬亲娘为主,也很少说一下子送多少钱和多少东西回来的。
如今聘礼这样厚,杨氏见到闫氏那贪婪的眼神,顿时有些不喜。红莲的嫁妆多寡关乎到她儿子的体面,若是闫氏敢随随便便把红莲打发了,她活撕了这婆娘!
杨氏也不去管闫氏,直接去找亲娘说话。
“阿娘,当日您老可是答应过我的,定然不能让红莲光身嫁出去。我们家这聘礼,搁哪里都不丢人的!”
杨老太太笑眯眯地安慰女儿,“你放心,那些吃食也就罢了,料子都给红莲做陪嫁,聘银一半给她买嫁妆,一半给她做压箱银子。定不会让你和茂源丢脸!”
杨氏这才满意了,“那我们母子的脸面全靠阿娘周全了!”
杨老太太点头,“我看你们家大媳妇和红莲倒是能说到一起去。”
杨氏笑了,“我们家大媳妇是个机灵人,茂源他阿爹成日家夸赞这个媳妇好。”
杨老太太瞥了她一眼,“你个傻子,茂源就这一个兄弟,嫂子娘家听说也好,若能处好了,你们还能吃亏了?”
杨氏尴尬地笑了笑,“是呢,还是阿娘有见识,可不就是这样。我家常在家里,从不跟她摆婆婆谱,家里有什么吃的也不少她一口。”
杨老太太点头,“这才是对的,你别听你嫂子个蠢婆娘的,她眼睛才只有针鼻子大,可懂什么呢!”
厢房里头,红莲今儿羞得没出门。她只有两个弟弟,也没有姐妹陪她。淑娴想着以后都是一家人,就拉着梅香一起到红莲屋里去了。
红莲见到姑嫂二人之后,忙起身行礼,“表嫂表妹来了,快请坐。”
梅香主动上前拉了红莲的手,“表妹不用客气,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红莲想到以前家里还想把自己嫁给表哥,如今阴差阳错的,她却成了黄茂林的弟妇,顿时又有些不好意思,怕梅香知道以前的事情针对她,她立刻开始表态。
“早就听说表嫂能干贤惠,心里一直仰慕表嫂,以后还请表嫂多教我。”
红莲的性子有些像杨老太太,谁得势,她就对谁低头。韩家比杨家强,且黄茂林比黄茂源强,她立刻就低下了头,在梅香面前伏低做小。
杨老太太私底下教过红莲,与其去得罪她,不如想办法搞好关系。你们是亲兄弟亲妯娌,若能处好了,以后毗邻而居,相互抱团,谁也不敢欺负。
红莲比闫氏聪明多了,如今她既然能嫁入黄家,又给姑妈做了亲儿媳,且表弟对她越来越好,她再没有什么不满意的。若嫁给了表哥,说不定以后和姑妈还要成仇人。
梅香听见红莲这话,立刻知道红莲是想和她搞好关系,这是杨氏亲侄女,以后的亲儿媳,梅香自然也不想得罪了,立刻拉着红莲的手一通的夸赞。
“我也早听说表妹又斯文又能干,这下可好了,以后咱们成了一家人,亲亲热热一起过日子多好。表妹不大了解我,我就是个直肠子,没有心眼子,表妹有什么话只管跟我说。”
淑娴自然希望两个嫂子能和睦相处,立刻在一边敲边鼓,“表姐,大嫂对我可好了,这才进门多久,给我做了两身衣裳了。家里有好吃的,大嫂头一个都是让着我,有活了她也抢再前头。外头有些人胡乱编排大嫂,表姐可别相信。”
红莲听得直点头,“表妹说的我如何不知道的,外头一些人谁能盼着我们好呢。表嫂能干就要被人编排,我自己因说亲晚,都快被那些人的唾沫星子淹死了。”
梅香忙安慰红莲,“表妹再不要多想,阿娘说了,等年底就让表妹进门,到时候咱们一起过新年,热热闹闹的多快活。阿爹阿娘最喜欢家里孩子们和和睦睦的,表妹一看就是个好相处的,我就盼着你早些来呢。”
三个人满嘴好话都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蹦,梅香和红莲刚开始还存了相互试探的意思,等说了一阵子之后,察觉到对方和自己意图一样,都是想搞好妯娌关系,顿时都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从今儿聘礼里的吃食说到料子,又说到嫁衣怎么做,越说越热络,不管各自内心是如何想的,至少表面上都一团和气。
闫氏今儿大出血,做了两桌像样的席面,梅香和淑娴仍旧在厢房里陪着红莲。
唐氏打趣,“看看,红莲还没进门,她们三个都这样好了。弟妹以后只管放心,家里定是越来越和睦的。”
杨氏不意梅香居然和红莲一见面就这样好,心里也高兴,红莲是她侄女,说明梅香没有看不起她娘家人,“可不就是,可见这两个孩子合该就是一家人的!”
杨家一位族嫂凑趣,“妹妹有两个这么能干的儿媳妇,以后可是有享不完的福气了。红莲是咱们家出了名的能干,听说你家大儿媳在娘家连作坊都能管,天爷,怎么好媳妇都跑到你们家去了。”
杨氏笑得拍了族嫂一下,“嫂子说这样没良心的话,也不怕两个侄媳妇以后不给你饱饭吃。两个侄媳妇多好,一人给你生两个孙子,嫂子还没个餍足!”
族嫂哈哈笑了,“可不就是,就这点我最满意了,看在四个孙子的份上,她们笨一些就笨一些吧。”
一群妇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吃过了酒席之后,黄家人一起回来了。
黄家人才走,闫氏就要把那一箱料子搬进自己屋里去。
杨老太太大喝一声,“你给我放下!”
闫氏吃了一惊,抬头看向婆母,然后陪了个笑脸,“阿娘,红莲小孩子家家,怎么能看管的好这么多料子!”
杨老太太拿起旁边的扫帚就去打闫氏,“你个黑了心肝的蠢婆娘,你一辈子没见过料子不成!那是你妹妹给红莲的聘礼,你连这个都要克扣,你以后还想不想再和黄家来往了!我给你说,那些吃的东西你想怎么摆布都由着你,这一箱料子放到红莲屋里,一半给她做衣裳,一半给她当嫁妆带回去。那十两银子呢?拿来给我,我亲自给红莲置办嫁妆!当年你妹妹出门子,你个蠢婆娘趁着我病了就那样随随便便打发了她!如今两家再次结亲,你要是再敢动手脚,我活剥了你的皮!”
杨老太太平日里跟个佛爷似的,不大管事情,忽然发威,一家人都吓蒙了。
她骂完了闫氏,立刻问儿子,“那十两银子呢?拿来给我!”
杨老大支支吾吾了半天,老太太生气,自己冲到儿子房里一顿抄捡,把那十两银子拿走了,不管闫氏如何痛哭自己养了女儿还做不得主。
杨老太太抄捡了银子之后,把儿子孙子都叫到了房里,“我问你们,你们是想和黄家做长久亲戚还是就贪眼前这十两银子?”
两个孙子没敢说话,杨老大搓搓手,“看阿娘说的,自然是想做长久亲戚了。”
杨老太太点头,“说句厚脸皮的话,咱们家和黄家做亲戚,只有占便宜的没有吃亏的。你们这回把这门婚事半体面了,你妹妹能不感激你?你两个儿子还没成亲呢!”
杨老大听老娘说的有道理,连连点头,“还是阿娘说的对,我,我回去劝劝他阿娘。”
杨老太太点头,“原来你们图银子,一刀子买卖,把红莲打发给财主家也就罢了。如今既然要做正经大房,就不能小鼻子小眼睛的。你回去劝劝你婆娘,莫要太短视。”
杨家那头闹哄哄的,梅香回家后就在塌上歪着和黄茂林说话。
“都立秋了,白日还这么热。”
黄茂林才打水给梅香洗过脸,“可不就是,秋老虎秋老虎,还得热一阵子呢。你晌午吃饱了没?”
梅香笑眯眯地看向黄茂林,“我自然是吃饱了,茂林哥你肯定没吃饱。”
黄茂林眼神飘忽,“晌午光顾着喝酒去了,还真有些没吃饱。”
梅香眼珠子乱转,“哦?是这样地呀,我还以为茂林哥你是心虚呢。”
黄茂林知道她定然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立刻冲过去就挠她的痒痒,“我如何心虚了,我才不心虚呢,你再笑话我,我就收拾你了。”
梅香被挠的咯咯笑,又怕公婆听见了忙捂住嘴,又用脚去踢黄茂林,哪知黄茂林用手抬起她的腿放到一边,就在塌上开始轻薄她。
厢房门紧闭着,屋内一片春光。
才到杨家下了聘礼,明朗又要去参加院试了。这一回考试至关重要,一是因为它直接关系到明朗能不能成为正经的秀才,二是因为要到省城去考试了。
这一回,不光明朗几个要去靠院试,秦先生和秦玉炔也要去参加乡试。荣定县到省城,坐马车也要十几天功夫。但马车费用贵,秦先生做主,先到县里,到时候再雇骡车去。
叶氏提前准备好了盘缠和明朗的衣衫,又请黄茂林送明朗去考试。
秦先生想着明朗是自己的女婿,就转告叶氏不要再请人陪护,以免浪费银钱。
明朗听先生的话,让姐夫不要去了。
叶氏仔细想了想,拒绝了儿子的提议,“明朗,若是秦先生这一次是陪你们去考试,我肯定不会让你姐夫跟着你去的。可秦先生自己要参加乡试,秦大公子也没工夫照顾你们。你年纪不大,阅历也不多。到了省城,秦先生父子怕没有太多精力来顾着你。再说了,秦先生等人是文人,一应住店打尖的事宜,谁去操持?你姐夫一向周全,有他陪着,你只管用心考试就是,我再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你放心,盘缠我都准备好了。”
叶氏坚持,秦家人只得随她。
黄炎夏在家里仔细叮嘱儿子,“一路上听秦先生的话,他们都是去考试的,有活儿你要跑到前头。明朗的吃食不能俭省,早晚要看着他添衣裳,莫受了凉。总之,我说句大白话,你只管把他照顾好,让他全心全意去考试。”
黄茂林直点头,“阿爹放心,我会小心照顾明朗的。”
黄家最担忧的就是梅香了,她提前给黄茂林准备好了充足的衣裳,虽然叶氏那里准备了钱,她仍旧给黄茂林带了十两银子,“穷家富路,我听说这一路上少不了要打点人,你照顾明朗的时候,千万别自己俭省。阿娘那里准备的盘缠定然充足,你该花就花,别想着省钱。”
黄茂林把她搂在怀里,“我走了之后,你每日只管做饭做香豆腐,过两日就要开镰割稻子了,我晓得你能干,但也别什么事情都只往自己肩上扛。”
梅香点头,“我晓得,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路上也要当心。”
黄茂林笑了,“你不用担心我,那些骗人的把戏我听了一肚子,再不会上当受骗。”
小两口作别之后,黄茂林第二天就带着明朗跟着秦家人一起走了。
一行人先雇车到了荣定县,与其他学子汇合后,一起先往府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