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未降
章太后揉了揉太阳穴,缓缓又抬起头来:
“无论如何,你们私自带外面的江湖大夫进来,到底是不合规矩…更何况,哀家去拿人的时候,已经见到你送进来的那位大夫正在偷偷给皇儿嘴里塞什么东西!若不是怕他下毒,哀家早就命人将他乱棍打死了。”
楚禾心里一惊,冷不丁想起刚才走进养珍宫的时候,郑子初躲在角落里给她使眼色的样子。
许侧妃闻言,也不顾脸上的伤,连忙往前爬了几步,朝楚禾开口道:
“王后娘娘,你不是答应我只让他远远看一看,不下手诊疗的么?”
楚禾没办法,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
“回禀太后娘娘,这位并非是普通的江湖医生,而是师从玉阙阁的名医郑子初。他素来有妙手回春之名,绝不会无故坑害…”
她话音未落,却听见外头忽然传来一阵跌跌撞撞的声响——
“太后娘娘,不好了…王上他…他吐血了!王医们都吓坏了,连忙遣了奴才来传话,怕是今晚上也熬不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点还有一更哈~困了就别等,明天早上看也是一样哒
第八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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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内侍的一番话冷不丁传过来, 殿内瞬时便乱作一团。
章太后全然没了方才盛气凌人的模样, 一张脸吓得血色尽失, 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失声道:
“你说什么?王上他吐血了?”
许侧妃闻言也吓了一大跳,双腿一软便跪到地上, 脸色煞白、一副惶恐惊惧的模样。
楚禾下意识地转头望向角落里的郑子初,却看见他正闭目养神, 仿佛殿上方才传进来的消息与他无关一般。
这时候, 章太后已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竟颤抖着伸出手,指着楚禾和郑子初两个人怒斥道:
“来人, 跟我将这两个人以谋刺之罪拿下!”
“是!”
只听一阵骚动声从殿外传来,一群内侍立刻便围拥过来。
他们刚想要将楚禾强行按倒,谁知却看见她一双眸子冷不丁望过来,带着些许愠怒, 更带着凛然之色, 未出一言便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些内侍自然知道她的身份, 不敢轻易上前, 纷纷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楚禾将头转回来, 冷冷地看着章太后:
“既然北尧王殿下出了事, 太后难道不打算先去看一看情况么?你这么急着处置我,若是北尧王真的出了什么事,届时新君登基, 军心大乱,你难道要让他在抵抗蠢蠢欲动的蛮族之时,还要腾出手来兼顾东尧军吗?!”
她这一席话,立刻便让一个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母亲渐渐冷静了下来。
楚禾方才一副温顺谦恭的样子,章太后果真就理所应当地以为她不过是个后生晚辈而已。
可是如今她站在这儿,章太后不得不想到她背后的靠山。
若是她有了事,东尧若是举国之力前来征讨,北尧能讨得了几分好?她若是意气用事处置了楚禾,那岂不是给她的皇孙招来无穷无尽的后患?
章太后咬了咬牙,沉声道:
“哀家不敢动你,不代表不敢动你身边这些人!在这后宫之中,哀家若是想杀一两人,这宫里谁敢阻拦?”
楚禾看着她的眼睛道:
“这宫里的确无人敢阻拦。只不过,晚辈请太后娘娘三思,郑子初乃是我东尧客卿之尊,怎容你想杀就杀?恕晚辈直言,如今太后最需要做的就是相信郑子初大夫,比起王宫里那些昏聩的王医而言,他更值得信任。”
章太后恨恨地看了她一眼,下令道:
“摆驾建章宫!带着她和那个郑子初一起!”
饶是她这样说,那几个内侍仍然不敢上前去跟楚禾动手,只能走到她身边“请”她站起身来。
楚禾撑着地,慢慢站起身来,不理会身边跟随她的内侍,而是不卑不亢地走到大殿角落里去将郑子初扶起来,将他搀扶起来,跟着太后出了养珍宫。
走出养珍宫之后,等在外面的立夏和傅家小厮见这么大的阵势,都吓坏了。
尤其是他们看见楚禾被几个内侍围拥在人群里面,立夏更是焦急得不行。
而楚禾却给他们递了一个安慰的眼神,接着便默不作声地跟着太后轿辇,朝建章宫走去。
等到了建章宫外,章太后颤颤巍巍地从轿辇上下来,由好几个宫女在一旁扶着,加快了脚步走进内殿。
楚禾见人走远了,找准了机会低声与郑子初道:
“郑大夫,你可有把握?”
郑子初并没有答话,却微微一笑。
临到这样的关头,郑子初竟然还笑得出来。
楚禾深觉自己没他这么淡定。
若是这一回失败了,东尧和北尧的合作也就会破裂,那她所作的一切努力恐怕就都要白费了。
想到这儿,楚禾心里难免有些惴惴,身后的内侍催了好几次,她才慢慢搀扶着郑子初走进去。
刚一进去,楚禾便闻见一股浓重的药味环绕在内殿,几个王医和宫女内侍全都齐刷刷地跪在屏风外,神情皆是一片惶恐。
他们绕过屏风走进去,便能看见章太后正坐在床榻前,弯着腰佝偻着身子看自己的儿子。
其余的便只有两个侧妃立在旁边,大约也觉得无力回天,便纷纷低声啜泣着。
章太后被这恼人的声音吵得不行,抬起头来便是一阵呵斥:
“皇儿还没殡天,你们在这里哭什么?要哭就出去哭!”
那几个妃嫔被这么一惊吓,忙不迭地拭去眼泪,立在原地不敢再吱声。
楚禾稍稍上前一步,看见躺在床上的北尧王此时仍然在昏睡着,只是唇角染着一层黑血,脸上苍白如纸,看起来的确是情况不大好的样子。
谁知就在殿内众人一个个都如此肃穆的时候,郑子初却忽然笑出了声:
“黑血都吐出来了,好事,好事。”
章太后怒而回头,瞪着他说:
“谁放这个疯子进来的,快给我撵出去!”
楚禾急忙阻拦,却听郑子初仍然不肯闭上他的嘴:
“让那些庸医将他们那九龙调养汤热热地灌下去一碗,保证今夜就醒来了。若是不灌嘛,也行,就是醒来的可能晚点。”
这时候,身边的内侍已经上前来拉扯郑子初了,楚禾急的上前一步跪在章太后面前道:
“既然王医都已经觉得无力回天,太后娘娘不妨试一试此法!”
章太后盯着她看了半晌,或许也到了绝望之际,心里不由地动摇了几分,无奈终于松口命道:
“也罢,先把那个疯子留下。来几个人下去煎药!”
屏风后面的几个王医闻言,连忙便从地上爬起来,争先恐后地小跑着出门去煎药了。
对于他们这些在内廷混迹多年的王医而言,治病救人永远不是上上之策,保命才是最要紧的事。
原本他们还在担心这件事会不会株连到他们,可一听说这殿内没他们的事了,这平时都不愿意做的煎药杂事都能抢着干。
药熬了一个时辰,还冒着滚滚热气便被端了上来。
郑子初看了一眼,又翕动鼻翼闻了闻药味,这才满意道:
“就这么热热地喂下去才好,吐多少出来就再灌多少进去!”
那端药的内侍在原地踌躇,似乎在等着章太后的吩咐。
章太后咬牙一挥手,示意他照做,那几个内侍便在一旁七手八脚地将北尧王扶起来,一勺一勺地喂汤药。
楚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忍不住抬起头来望着床榻的方向,焦急地等待着结果。
只见满满一碗汤药灌下去没多久,原本昏睡的北尧王忽然长叹了一声,将殿内的人都吓得够呛,以为他是回光返照。
楚禾忍不住站起身来走到章太后身后,看着北尧王竟然慢慢醒转了过来,一双鹰眼也缓缓睁开。
谁知那北尧王刚一睁眼,看得却不是床榻前老泪纵横的老母亲,反而无比精准地看到了楚禾,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那张苍白的面容忽然扬起一个笑容:
“母后这是从哪里给儿子搜罗来的美人?”
楚禾一惊,心头浮起的喜悦忽然被冲淡了许多。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不想却迎上对面几个妃嫔嫉恨的眼神,忙不迭地转头向郑子初道:
“郑大夫,快来看看,殿下醒了!”
郑子初旁边的内侍见北尧王醒过来,连忙伸手将郑子初身上的绳子解开,一边一个搀扶着他走到床榻前。
那北尧王只看了他一眼,便开口评价道:
“你长得像是倒骑驴的张果老,与那美人是什么关系?”
郑子初朝他作了个揖,淡淡笑道:
“容草民为王上切一切脉再聊可好?”
章太后见自己的儿子果然醒转,惊喜之余态度大变,立刻便起身给郑子初让了一个位置,自己则撑着拐杖立在旁边,伸着脖子看。
那北尧王自然也是个惜命的,虽然安静了下来让他给自己切脉,可一双眼睛却仍然时不时地扫过楚禾的脸,越看越喜欢。
楚禾被他这么一注视,脚下慢慢退出老远去,试图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郑子初诊完了,抚着胡须刚要说话,却听见北尧王自己开口道:
“张果老,你可别唱衰孤的身子。若是不能纵情美人怀,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郑子初笑呵呵地开口道:
“没事了。草民已经将您体内的虚火都排解了出来,日后王上只需每日服用草民特制的丹药调养,不出半年便会大好。至于美人什么的嘛…就依照您自己的心情来便是了。”
说着,便将这瓶药丸送到他面前去,又转头向章太后躬身行礼道:
“太后娘娘,草民已经治好了北尧王殿下,若是您还不放心,要留我在宫中小住,我也自然应允。只是草民不过一介‘江湖庸医’,这费用比起宫里这些草包还是要贵一些,您看若是付得起,草民就留下。”
章太后的脸色僵得要命,可北尧王闻言却哈哈大笑,眼眸之中多有赞赏:
“这张果老倒是爽快,孤喜欢的很。来人啊,传黄金万两,赠给这位江湖人!”
章太后闻言,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只能将一腔怒火全都撒在了那些草包王医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