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未降
那彪形大汉跪在她面前,竟几乎与她同高。他那高大的身躯打着颤,用异族语苦苦朝她哀求着。
只见琼善将长眸一闭,从腰间抽出一柄锋利的弯月刀来,握紧刀柄快速朝前一刺,速度快得令人几乎没看清她的动作,那彪形大汉的脸便变得十分扭曲狰狞。
抽刀、突刺、收刀。
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一般。更可怕的是,她的刀刃仍然雪亮,不见一丝血迹。
当那名大汉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喉咙时,人们这才看见他的指缝里不断地渗出血来,顷刻间便流了一地。
楚禾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血腥的场景,身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赫绍煊极轻地叹了口气,抬手捂住她的眼睛,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前,不让她看这样血腥的场景。
琼善淡淡收了刀,转身走到赫绍煊面前,仰头恭敬道:
“王后自可放心,往后琼善门下,不敢有人对王后大不敬。”
听着她那毫无温度的声音,楚禾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该是一个怎样冷血无情的人,才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结束一条性命?
赫绍煊不赞同地朝琼善摇了摇头道:
“你远道而来,还是早些回府歇息罢。”
说完这句话,他便率领众人策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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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西城门外,赫绍煊这才放楚禾去同孟泣云单独告别。
两人走开老远,确认其他人再也听不到她们的交谈,孟泣云这才担忧地开口:
“阿禾,我方才低估了那位琼善郡主。此人心狠手辣,对自己的属下尚且不留情,可见她平日暴戾的程度。阿禾,我实在担心尼日后的处境…”
此时楚禾已经镇定了下来。她微微颌首,又长出了一口气道:
“方才她明明已经察觉到我的身份了,却故意要手下给我一个下马威。等东尧王来了,却又装作如此谦恭的样子,更是手刃了自己手下以表忠心,此人的城府实在深得可怕。”
孟泣云握了握她的手,轻声安慰:
“阿禾,你记着若是有了变故,一定要遣人来仪安告诉我,我和哥哥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的。”
楚禾点了点头,勉强挤出一丝笑脸来:
“快上路吧,时辰不早了,别让孟大哥担心。”
孟泣云依依不舍地与她作别,这才策马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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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楚禾都想跟赫绍煊提起关于琼善的事。可每当她谈论起那天琼善当街手刃属下的事时,赫绍煊却总是避重就轻地转移开了话题,根本不接她的话茬,这让楚禾心里不由地堵得慌。
这几日赫绍煊忙着准备重返北境战场的事,每日都在翰澜宫与群臣议事到夜间才归。
楚禾闲着无聊,便找来满宫上下的宫女们过来,一起陪她做汤婆子的布套。
一想起琼善身上那身扎眼的火红,楚禾便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命立夏和敛秋将赫绍煊送给她的一箱流光锦拿出来剪成碎布。
下面的宫女都是新换的,还不知楚禾的性情,其中一个小宫女小心翼翼地上前道:
“娘娘…这流光锦是南尧的贡品,一匹便价值…”
还不等她说完,楚禾便面无表情地接上了她的话:
“一匹价值千金。”
她这不咸不淡的语气,倒像是视万金如粪土一般的豪迈,让宫女们不敢再开口。
她当然知道流光锦的价值,因为这宝贝是她外祖家——南尧傅氏织造局所产。若不是为了庆贺她与赫绍煊大婚,傅氏织造局今年又怎么会送整整两箱流光锦到东尧来?要知道,往年整个东尧也只能得三匹而已的!
可是一想起这么好的料子穿到了琼善身上,她心里就不高兴。
这一不高兴,她便又让人从衣料里捡了一匹布出来剪碎。
立夏和敛秋知道她心情不好,便一块一块将碎布收集起来,交给下面的宫女:
“这样的大小刚好够做汤婆子的布套,你们都学着点,往后用得上。”
宫女们也不敢说话,只能老老实实地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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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绍煊深夜回来时,看见朱雀宫里一片漆黑,只有床前的小木桌上点着一盏昏暗的宫灯。
只见楚禾趴在桌上睡着了,小乌貂窝在她怀中,也睡的正香。
望着楚禾的睡颜,赫绍煊眼眸荡开一抹温柔,朝她的侧脸伸出手去,却硬生生停在半路。
他这才注意到,楚禾的手边、脚边,摆着都是一个一个流光锦做成的小布套,大小也只能放一个汤婆子,简直就是给汤婆子量身定制的“衣服”。
他小心翼翼地将楚禾手中那个布套抽出来,仔细端详着,只见这个是用红色流光锦做的,上面用金线绣了“琼善”两个字,显然是要送给她的。
赫绍煊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几日琼善进宫议事时,似乎一直都穿着自己赏赐的那件大红战袍。
莫不是楚禾见到那件衣服,正跟他闹脾气呢?
赫绍煊心里微微一动,目光一寸寸落在楚禾的睡颜上,唇畔勾起一丝淡淡的笑。
这小丫头,是跟他闹脾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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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便是出征前的誓师大会。
一大清早起来,楚禾便命人将昨日缝好的布套全都收拾到一起,准备赏赐给朝臣们的家眷。
赫绍煊斜眼看着她忙忙碌碌的样子,有些欲言又止。
他想告诉楚禾,琼善的那件流光锦战袍其实是拿去年进贡的旧布料所制。因为拿流光锦缝制衣服工序复杂,所以宫中的织造局做到了今年才送来。
可是看着楚禾如此费心地想给琼善一个下马威的样子,他也便没阻止,索性由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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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师大会开始时,赫绍煊需在校场阅兵,楚禾便在朱雀偏殿接见各家女眷。等阅兵结束了,一群人才凑到朱雀宫主殿参加宴席。
琼善既是将领,亦是女眷,索性便坐到了女眷席。
毫无意外地,在誓师大会如此重要的日子,琼善还是穿了那件火红的流光锦战袍。那件衣袍配上她身上的黄金铠甲,衬得愈发风采卓然,引人侧目。
众家女眷一瞧见琼善过来,纷纷朝她行礼,赞叹道:
“郡主身上这件战袍定是王上所赐?瞧这料子的明纹暗纹错落有致,在不同的角度看过去竟是不一样的图案,真是好生精致啊!”
琼善微微一笑,深以为然。
而她身后的侍女则趾高气昂地介绍道:
“这可是流光锦,整个东尧每年也只得三匹进贡,王上便花了其中两匹最华美的,为我们家郡主做了这件战袍!”
众人又是一片惊叹之声。
有人惊叹之余好奇地问道:
“王上果然器重郡主。只是,这战袍看着用料并不算多,为何却要花费两匹流光锦才能制成?”
侍女脸上愈发骄傲:
“各位夫人不知道,这流光锦不比寻常绸缎,上面的金丝可是一针一线缝进去的。若是一个不小心剪坏了就要从头再来,你们说费不费功夫?”
众人一片唏嘘,望向琼善的目光之中更多了几分敬重。
若不是王上偏宠至极,又怎么会舍得用这千金一匹的布料为她缝制战袍呢?
再加上青都早已疯传已久的传闻,众家女眷们愈发认为,琼善将来定是要做侧妃娘娘的。一想到这儿,她们纷纷争先恐后地围在她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套起了近乎。
在她们看来,新后楚禾到底是玉京来的名门闺秀,在东尧并未有半点根基,眼下都已经大婚了,也不见有多受宠,恐怕日后要被家世显赫的琼善郡主压得抬不起头来。像她们这些惯于察言观色的人来说,讨好琼善远远比讨好王后娘娘来的划算。
正当她们围在琼善身边聊的热火朝天的时候,一队捧着大托盘的宫女们则轻盈地走入殿内。
女眷们都依次坐好,矜持地等待着宫女们布菜。
谁知一瞧才知道,这些宫女们的托盘上却并非是菜肴,而是一个一个堆叠在一起的精致布套!
这些布套用金线缝着边儿,被系城一朵朵荷花形状,上面还打着好看的璎珞,别提有多精致了!
女眷们一贯喜爱漂亮的小玩意,等宫女们一个一个发到她们手里的时候,她们一边把玩着,一边好奇地开口问道:
“敢问姑娘,这是什么东西?”
领头的宫女朝她们福了福身,盈盈一笑道:
“这是用流光锦制成的布套,专门盛汤婆子用的。王后娘娘新得了一箱流光锦,便想着做成汤婆子布套,给各位太太小姐们拿回去用,既保暖又不烫手。”
女眷们一听,这布套是给汤婆子用的,竟还是流光锦制成的,纷纷惊呼了一声,齐齐转头望向琼善身上的战袍。
除了颜色各有不同之外,这花纹和缎面竟然如出一辙!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布套,可女眷们得了这名贵的流光锦,都欢喜坏了,爱不释手地拿在手中把玩。
而琼善脸上则没有那么好看了。她微微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面前的布套上。
她的布套用是火红色缎面,跟她身上的战袍如出一辙,可图案和花纹却明显更时新更华丽。更过分的是,琼善竟然看见布套上面用金线细细地缝着她的名字!
她身后的侍女替她鸣不平道:
“你定然是胡说了,这流光锦明明每年只有三匹进贡,今年的两匹都拿来给我家郡主做战袍了,哪里还来的盈余做这东西?定是王后娘娘以次充好!糊弄人的!”
她的话音刚落,便听见后殿传来一声“王后娘娘驾到——”
众人微微一滞,便见一个姿态翩跹的昳丽身影从殿后走出,如凌波微步一般轻盈自如。
一时间静极了,一个懒倦的媚嗓在大殿之中响起:
“这是哪家的侍女呀?口气倒是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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