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风摇雨
“你干什么了让柳家的人这么找上门来?”
沈晚书头不抬也不说话,只是哭。
高氏气骂道:“你姐这个蠢材给孩子错喂了药,导致孩子没了!”
沈晚书哭着辩解,“我又不是故意的,我认错了药瓶,以为那是退热的药粉,谁知道是止下痢的,不对症。我看孩子迟迟不退烧一个劲的高热不止,让人去找柳余安,等他回来,孩子已经不行了。”
沈既白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什……么?!”
“你让人去找我那都什么时候了?孩子刚起热的时候为什么不找我?”
“要不是跟你吵架,我能等到那时候吗?!”
柳余安红着眼睛冷笑,“吵架?自从我不在太医院就职后,你哪天不跟我吵架?孩子没了是吵架的原因?你就算不想理会我,你难道不知道抱孩子去医馆?你就算是个残废去不了不能使唤侍女家仆他们去?”
崔氏哀哭道:“可怜我那孙儿,还不满一岁就被这个蠢妇给害死了!”
高氏说:“对这件事我们沈家也很生气很难过,只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算现在把晚书给杀了孩子也回不来了,你们就给个痛快话,想怎么着吧?”
崔氏提出三点要求,“第一,准许他们二人和离。第二,虽然孩子是她生的,但也是我们柳家的孩子,因为她孩子没了命,必须赔偿我们柳家三万两银子,不然我们柳家就以过失致死报官,沈晚书就等着坐牢房吧。第三,帮我们家宗晨安排个八品以上的官职。答应了这三点要求,孩子的事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算了,若是不然别说沈晚书的声誉了,届时且瞧大家怎么看你们沈家。虽然我们柳家不及你们沈家有权有势,但我们家元安好歹也在三殿下身边做事,你们不要欺人太甚了!”
高氏怒目切齿,她看向沈可茂,“老爷……”
沈可茂想尽快摆平此事,不愿意张扬,但他也知道,柳家开的这三个条件,过不了自己儿子这关。
“既白,你怎么说?”
不等沈既白说话,柳章便道:“沈相难道不是沈家的家主吗?难道此事你做不了主?”
沈可茂瞥他一眼,“是家主在家事上就一点听不得其他家人的意见了?”
高氏附和:“就是,你是柳家的家主凡事能做主,你怎么不一个人来?带这些人干什么?”
柳章被她噎的哑口无言,只冷哼了一声。
沈既白眸色深沉入夜,嗓音清冷如冰,“对于柳夫人说的三点,我的建议是,柳家想和离沈家同意。至于柳家提出赔偿的事,虽然这纯属我二姐一人过失致孩子夭折的行为,但沈家还是会给予赔偿,只是不可能也不会有柳夫人所说的那么多,最多三千两,多了没有。给柳宗晨安排官职的事免谈,不可能答应。”
“三千两?!”崔氏叫嚣,“你打发叫花子呢?”
“正三品官员俸禄加补贴一年三千三百两,官绩达不到拿不到补贴的也就三百两俸禄。你说三千两是打发叫花子?那这叫花子可真富有。”沈既白声音慷锵有力,“柳夫人可以不要,直接去报官便是,让我二姐坐牢房,沈家一文钱也就不用出了。只是,柳元安虽然在三殿下跟前做事,身份到底是个侍卫罢了,哦对了,快要成朱太傅的女婿了,可那又如何?是他对三殿下重要,还是我们沈家更重要呢?我奉劝你们大事化了小事化了,别给柳元安扯后腿,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以沈家名声为要挟,想清楚后果是什么。”
一席话令柳家人个个敢怒不敢言。
“怪不得沈相让次子说呢。”柳章呵了一声,“年纪轻轻官居三品,到底有两把刷子。”
沈可茂回:“就是说呢,柳家怎么就没有官居三品的孩子呢?犬子所说的就是沈家的意思,你们答应就赶紧解决了这个事,你们不答应现在就去报官让沈晚书去坐牢房。”
柳家最终还是接受了和离与三千两银票赔偿,至于孩子,他们会对外说得病夭折的,其它不会宣扬。
让沈晚书去坐牢,一文钱得不到不说,还真的不一定让她坐多久。
他们觉得沈家父子三人一个是丞相、一个是翰林院编修、还有一个是大理寺寺卿兼任工部左侍郎,靠柳元安根本斗不过,到时候再把柳家这唯一的支柱给牵连了,反而不好。
柳家人走了后,正堂内安静无声。
“来人,把这个逆女给我押去执行家法!”
听到沈可茂的话,沈晚书大惊失色,“父亲!女儿也很心痛,孩子是我生的,他夭折了我比谁都难过!”
见他不为所动,她转而又去求高氏,结果被赏了两个耳光,“你还有脸求饶?你这个猪脑子不但害死了自己的孩子,还让沈家一下子出去这么一大笔钱,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货?好好的日子都被你作践没了!”
沈晚书看向沈既白,他没看她,“父亲母亲,我困了,回去休息了。”
沈可茂挥了一下手,“回吧。”
他先跨出的门槛,沈晚书后被人架去了执行家法,哭喊声凄厉不绝,直至沈既白出了府门才彻底听不到。
*
十月十二这天,绵绵细雨从早下到晚。
慕云烟居住的屋子里点着灯,玉儿看她倚靠在床头看书,愁眉不展的说:“咱们都来这住几天了,都不见裴大人来,肯定不会来了。”
第84章
慕云烟的目光始终在书上未看向别处, “我们初九早上来的, 算算时间, 初九、初十、十一,加上今天才四天, 姑母说让我们在这住七天,七天他不来我们就走,这不还有三天时间吗?”
“姑娘其实猜到了结果,所以才这么淡定,对吗?”
“嗯。”慕云烟根本就没抱任何希望,她来这只是听从自己姑母的话住完七天就走。
“姑娘别看了,早些歇息吧。”
“你去睡吧,我睡不着, 晚会儿。”
玉儿去了外间打地铺睡,她白日因为要陪着慕云烟,不能只睁着眼睛守夜。
慕云烟让她去别的屋子睡, 玉儿自己又不愿意去。
等手上的书看完, 慕云烟才合上放到一边。
自住进这别院里面, 她没有睡过一次早觉, 倒也不是认床,只是莫名睡不着。
这宅子里除了看守的一对老夫妇,就是她们两个主仆了。
这个时间点, 都已经入睡了,只她一人醒着而已。
慕云烟刚要去熄灯,听到窗口传来了敲响声, 随后裴丞的声音传进来,“慕姑娘。”
他的嗓音很低,有意压下去了一些。
慕云烟忙把披风系上朝外走,玉儿已经熟睡,她开门的时候动作极轻。
他立在内室窗外,昏黄的灯光映在他的面容上。
慕云烟朝他走去,“大人。”
她没问他为什么来,也没问他为什么这个时候来,更没问他为什么不走大门反而翻墙,这都是明摆着的事。
裴丞望着她的脸,心底有着说不上的感觉,从初一见过到今天,这才多久,她瘦了一圈,看起来病恹恹的。
“听说你自静安寺回去在祠堂跪了三天还病到了今日,虽然不是我本意,但确实是因为我才让你如此的。你姑母给你安排的婚事,很适合你,想必你嫁到了冯家也不会受委屈……”
慕云烟静静地听他说着。
他可知这一来意味着什么?
他一定不知。
他这一来,哪里还有什么冯家的婚事?
来别院居住前,母亲告诉她,如果裴丞来了,就是对她有意。
他是怎么爬到如今的官位上的,绝不是靠妇人之仁。
怎么可能会因为她生病就来,哪怕跟他有间接的关系。
她说他不会来,他都说她跟姜柯瑜是一类人了,怎么会来?
母亲却说,虽然不知他会不会来,但若真来了,让她千万不能让咬钩的大鱼给跑了。
慕云烟想到临别前母亲别有深意的话,心里更乱了。
“一个男人如果真的觉得你那般冒犯了他,你以为他会容许你持续下去吗?默认本就是接纳。”
她的母亲预料他很大可能会来。
他真的来了。
“我还以为大人厌恶了我。”她的声音很轻很柔,“毕竟大人把我与姜姑娘说成一类人,我反思过了,那天着实不该那般的,也难怪大人会那般说我。”
“我那天指的是你那个行为,并不是说你本质上与她是一样的,你不要太往心里去。”裴丞觉得自己该走了,“我来就是要说这些,你病着……”
虽说这里是暂时的住的地方,但她知道邀请他进屋,他肯定不会进。
而自己又该怎么挽留呢?
他若这一走,下次还怎么见面?
慕云烟用行动阻止了他的话,她故作晕了过去。
裴丞眼疾手快一把揽住了她的腰,低声喊了她两声,见其一动不动,将她打横抱起。
太轻了。
外间的门关上,他将她抱到了内室的床上放下,给其盖好被子。
慕云烟虽然没睁眼,却也知道他没走。
她就这么躺了两刻钟左右的时间,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才缓缓睁开眼。
转头朝床外看去,只见他坐在桌前,胳膊抵在桌面上以手撑着头,闭着眼睛。
慕云烟伸手把身上的披风解下,她自然还有别的披风,只是身上这个是热的。
轻手轻脚下了床为他披上。
裴丞一下子就醒了,入眼的是一身中衣的她。
“你……你快去躺着,我这就走了。”
慕云烟见他要起身,跌坐在他的大腿上,“虽然反思了初一那天行为不好,觉得不该那样,但那个事情本身我是心甘情愿的,正如现在。大人既说了我与姜姑娘本质不同,说明在大人眼里,我与她不是一种人,只是行为让你觉得闺秀不应该这样,对吗?”
裴丞绷紧了身体,“你既知道……还不赶紧起来?”
“闺秀是不该这样,但我不会再为这个自行罚跪了,因为大人就算现在说厌恶我,我也知道你并不。”她深切的注视着他,“你只是觉得不妥而非厌恶,若大人当真厌恶,才让我觉得自己大错了。”
他若默认接纳,说明她为了留住他做了对的事。
死守礼节能让她的家一直在,让她的家人都活着吗?
如果能,她愿意。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况且她知道,慕家是不会责怪她的。
比如上次,她如实说了后,家人都没有要罚她的意思。
“你没那么了解我。”
“是,但大人的反应已经对我说了实话。”
裴丞有些尴尬,“我是男人,别说是你,换成别的女人坐在我腿上我也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