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风摇雨
沈既白将她身上的大氅取下随手扔给了一旁的谢怜,“既已到跟前,再穿便不合适了。”
苏提贞也没说什么,转身就走。
……
慕氏得知苏提贞回来后,第一时间便和苏清修同行去了她居住的营帐。
萧贵妃在她俩后头迈着小碎步紧追慢赶的跟着,始终间隔着一段距离,把她累的气喘吁吁。
等到她到了跟前,却被门口的侍卫告知不能进去。
“什么?!”萧贵妃气得翻白眼,“本宫来探望公主,你个大胆奴才竟敢将本宫拒之门外?”
“贵妃娘娘,实在不是属下不让您进,是陛下吩咐的,说公主受到了惊吓,今晚不便多人打扰。”
萧贵妃跺了跺脚,询问他,“听通传的人说公主受了伤,严重吗?”
“回贵妃娘娘的话,这个属下说不好,太医已经在里面了。”
萧贵妃琢磨着苏清修在里面待不长,便没立刻折返,站在营帐外等候着。
如她料想的一样,一刻钟的时间都没到,苏清修便出来了,李启荣拿着佛尘跟在后面,倒不见慕氏的身影。
“陛下,公主怎么样了?”
“肩上受了刀伤。”
萧贵妃两手一握满脸心痛,“这可真遭了大罪了,那些该挨千刀的家伙抓到了没有?”
“一个活口没抓到,全都死了。”
听到这个答案,萧贵妃丝毫不意外,见他往回走,她上前轻挽住他的胳膊,娇声道:“陛下可是要就寝了?”
“不然呢?贵妃也回营帐睡吧。”
萧贵妃不想一个人睡,她没忘记来这的时候婉妃是如何交代她的,自从苏清修说了今天无需她伺候后,她便绞尽脑汁的在想今晚该如何把他留在身边。
“公主出事给臣妾吓出了心理阴影,这心里头怪不安的,明明知道周围有侍卫守着,还是有些害怕。”
“胡说。”苏清修拆穿她,“你可是抓过老鼠逮过蛇的勇敢女子,你怕谁?”
“臣妾再勇敢也终究是一个女子呀,也怕被为非作歹之人给盯上劫了去。”
苏清修笑了一声,“谁盯你个半老徐娘啊?缺母亲么?”
萧贵妃脸涨的通红,佯怒道:“陛下,你这样说臣妾,臣妾可要哭了!”
苏清修揽住她的肩膀,安慰她说:“瞧你,三十好几了还是这般脾气,真是十几年如一日,朕只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
萧贵妃多云转晴,决定放大招,“陛下,你可知来的时候婉妃跟臣妾说了什么吗?”
苏清修回首看了一眼,李启荣和众位侍卫自动往后退几尺的距离。
“说什么了?”
第28章
瞧他果然在意, 萧贵妃卖起了关子, “在外头不便说, 回了营帐臣妾再相告陛下。”
苏清修嗯了一声,默认她一道跟着。
回了御帐, 与外头的冷空气想比,这里面是又暖又舒适。
萧贵妃殷勤的帮他解开毛领披风,着手悬挂在架子上。
“现在可以说了。”
萧贵妃主动环抱住他的腰,仰起头笑吟吟的说,“来之前臣妾去见了婉妃,听闻陛下要来岭平巡幸,她交代臣妾务必要尽心尽力侍奉陛下,待回去后一定要臣妾把这边发生的事说给她听呢。”
婉妃这番话含有别意, 苏清修自然是明白的。至于萧贵妃为何把这话说出来,用意他也清楚。
宽大的手掌轻轻抚着萧贵妃的发丝,“那你会跟她说朕的不好吗?”
萧贵妃挥动自己的小拳拳捶了一下他的心口, “瞧陛下说的, 你哪有什么不好可说, 臣妾编也编不出啊。”
虽说与婉妃关系交好, 也的确得到了她许多帮助,但不代表着什么话都往她那倒,尤其是关于苏清修的, 萧贵妃更是谨慎。她担心哪天与婉妃的利益起了冲突被拿来大做文章,届时惹怒了苏清修,自己还不去冷宫喝西北风?
而且, 萧贵妃自己也明白,如今的婉妃跟她好主要是为了对付慕氏,等把皇后搞废除她自己坐上那个位置,届时会不会转过头对付自己?这是个赌注,她不敢押上自己的全部。
“今晚真想留下?”
萧贵妃含笑带羞,“臣妾每天都想留在陛下身边,岂会只有今晚?”
他伸开手臂,“时候不早了,替朕宽衣吧。”
萧贵妃喜笑颜开,当即帮他取衣。
亥时末刻,慕氏肿着眼睛从苏提贞的营帐出来,见李启荣立在当前,嗓音沙哑的问:“何事?”
“陛下让奴才来知会娘娘一声,今晚您不用去御帐了。”本来话点到为止便可,但李启荣偏偏又加了一句,“贵妃娘娘已伺候陛下睡下了。”
慕氏面色无波,冷淡的回道:“本宫知道了。”
她正不想看见苏清修那张脸,敷衍都不想敷衍。
“奴才告退。”
李启荣行了个礼转身疾步走了。
身侧的梁嬷嬷欲言又止,终究是未出声,见慕氏朝东侧小道走去,跟侍卫一同跟上。
到了住处,因为没有提前笼火,周遭一片阴冷潮湿。
梁嬷嬷迅速的去笼了盆炭火,之后又烧了热水,以供慕氏洗漱。
“娘娘?”
床边的慕氏回过神,“嗯?”
“您在想什么呢?”梁嬷嬷边为她擦脚边道,“从刚才漱口开始,您就心不在焉的。”
慕氏扯过被子躺下,“我在想,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护住我的一双儿女。今晚这样的事,我是再也不想看见它发生了。”
梁嬷嬷将装热水的汤婆子放在她的床尾被窝里。
“整个北安都是陛下的,有他倾力支持三殿下,我们想要胜出太难了。况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件事陛下布局了那么多年,想扭转乾坤,在奴婢看来难上加难。况且,慕家早已不是以前的慕家了,娘娘身边也没忠心的权臣,仅靠朝堂上少数支持太子的官员,谈何容易?现在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若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三殿下手里,恐怕满盘皆输。”
慕氏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她自责的说:“这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是我这么多年太相信他了,以为他是真心待我和孩子们的。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最是无情帝王家。虽然知道很难,但让我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孩子没命活,我是死也不能。”
“怎么会是娘娘的错?只能说是陛下太会弄虚作假,丝毫让人看不出痕迹。甭说是娘娘没发现端倪,奴婢和林嬷嬷也丝毫没有看出异常来,最重要的是,这一二十年来他每天都是那般。若非亲身经历,谁会相信是假的?”梁嬷嬷抬手擦了擦眼角,“陛下为了打垮慕家,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慕氏心寒不已,“得是多薄情的人,才能做到他这个地步。嬷嬷,去拿纸笔来。”
“这都深夜了,娘娘不如明日……”
“我给京都城那边写封信。”
梁嬷嬷把小桌板摆在她面前,笔墨纸砚均一一放上。
慕氏执笔写的很快,她写完梁嬷嬷亦看完了,对信的内容着实不解。
“这江大人是陛下的重臣,您让慕将军派人秘密把他抓起来,奴婢着实担心江大人见了您之后告知陛下。”
“他绝不会。”慕氏笃定,“我定叫江鸿开不了这个口。”
梁嬷嬷不知道她究竟要干什么,“江大人到底是吏部尚书,他若失踪定然会掀起惊涛骇浪,娘娘要三思。”
“我算好了时间,他亡妻的忌辰就是那几天,想必他周围的人不会多想。你按照我的指示去办就是,其它暂且别问了,我心中有数。”
“是,奴婢定会让人尽快送到慕府。”
熄灯了好一会儿,慕氏仍无困意。
一次一次的压制内心的恐慌,告诉自己不能急,但事实呢,敌人在步步紧逼,而她身后已是悬崖无路可走。
慕氏闭上眼,这一刻,她多么想回到婚前,多么想从来都不认识苏清修。
家里的掌上明珠,父母疼爱的小女儿,哥哥爱护的妹妹,不谙世事无忧无虑的长大。
如果没有进宫,她无论嫁给谁,夫妻过不下去和离就是,可现在呢?
她的夫君是一国之主,岂会同意与她和离,这不是丢了脸面吗?
自己、儿子及母家所有人的命已经缠成了一股绳,早就身不由己了。
朝中大臣平民百姓,抬进家的妾室不能扶正,这是北安的死规矩,直接杜绝很多妾室以下犯上作乱企图谋害主母,但偏偏,宫里头没有这一条。
从期盼与君恩爱白首到老,到现在恨不得君立刻暴毙身亡,这段心路历程,没人知道她是怎么承受下来、是怎么挺到现在的。
对苏清修这个人,慕氏只愿有朝一日与他活不为夫妻,死不同陵墓!
*
“就是这样了。”沈希音将地窖中所发生的一切按照沈既白的要求全部说给了他听,“原先我还挺羡慕皇后娘娘,现在一点都不了,她居然用那些邪门歪道的东西控制陛下,真的太过分了。”
“哪有什么钟情符,公主是在忽悠那个女人。”
听他这么说,沈希音却不以为然,“兴许这世上真的有那样的东西呢。”
若真有,苏提贞早就自己用上了。
沈既白记得婚后四个多月的时候,她悄悄弄了一张符放在了他的枕下,被发现后她不但没有任何的解释还理直气壮的说这么做是为了增进夫妻之间的感情,美滋滋的告诉他,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就离不开她了,天天只会想着她。
他嗤之以鼻,那张符在枕下放了三个月,两人的关系丝毫没有任何的进展。
自那以后,她再也不急病乱投医搞那些虚头花样了。
“怎么可能?有了这样神奇的东西,这世界岂不是乱套了?”
“也对。这样的东西诞生并不是什么好事,会成为作恶的工具。”沈希音想起今晚那处抢人的一幕,不问不快,“三哥,你……是不是喜欢岭平公主啊?”
“太晚了,你该回去了。”
没有直接否认就是变相的承认。
沈希音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凑近他,“因为姐夫的事儿,家里人可都恨死她了,若是让父亲知道,你少不了又是一顿家法伺候。而且,三哥你明年六月就要娶方姑娘为妻了,别怪妹妹没提醒你,搞事的后果就是被事搞。”
沈既白神色微顿,“我说我喜欢她了?”
“可你也没说你不喜欢啊。”
他的脑海里闪过谢怜抱她的画面,脑子乱成一团,翻滚的情绪搅和的心神不宁,颦起剑眉,“不喜欢,我怎么可能喜欢她?”
沈希音反驳,“怎么不可能?不喜欢你抱她走了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