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子情
良妃使了个颜色。
近身嬷嬷连忙出去,将那位前来报信的嬷嬷请进了内殿。
皇帝一看,正是他让张公公派去冷宫照顾花似玉的有丰富经验的嬷嬷,立即问,“怎么回事儿?”
那嬷嬷如实说,“回陛下,那位一会儿闹冷,一会儿闹热,一会儿闹头疼,一会儿闹肚子疼,奴婢瞧着,是不大对劲。怕出什么事儿,特意前来禀告您定夺。”
皇帝有些怀疑,“这是什么症状?”
莫不是花似玉想见他,装的?
也不怪皇帝这样想,良妃母子也这样想。
敬王既然在皇帝面前做了初一,就不怕做十五,于是,他很会卖乖讨巧地建议,“父皇不好去看人,不如请一位稳重的太医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既然是病了,就请太医嘛。真病假病,太医一看就知道。
皇帝定下心神,立即吩咐,“快去,请陈太医前去冷宫。”
“是。”
有人立即去了。
派了太医前去冷宫后,皇帝又没了好心情,便在良妃宫里等着消息。
良妃这时也看明白了,花似玉这个小妖精,是彻底把陛下迷住了,人去了冷宫,还让陛下这般魂不守舍,真是厉害。她才进宫不过一个多月,幸好她出手对付安华锦,如今被抓牢了治罪,这若是换个别人去害,谁能有安华锦的身份能从陛下的爱护里治她的罪?这若是让她一直得势,她们这些老人,怕是都没有立足之地。
陈太医得了陛下的旨意,很快就提着药箱去了冷宫,走在路上,他也叹息,暗想着陛下这么多年,虽然怜香惜玉久矣,但还是第一次,前脚刚将人打入冷宫,后脚就给请太医的,而且请的还是他。
陈太医来到冷宫,花似玉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脸上都是冷汗,看起来可怜的紧,他系了线绳给她把脉,片刻后,说,“是染了伤寒,再加上郁结于心,娘娘放宽心,伤寒不日便好。”
原来是伤寒!
花似玉不是没有得过伤寒,但这一回来势汹汹,还别说,真是吓坏了她。如今她听了陈太医的话,知道他是皇帝器重的派来的人,便放心了,虚着力气道谢,“多谢陈太医了。”
今非昔比,她素来鼻孔朝天的性子,为了以后好过,也客气的低起头来。
陈太医摇摇头,开了适合孕妇的温和的药方子,留下药方子后又嘱咐几句注意事项,便离开了冷宫。
皇帝派来的小太监将陈太医领到了良妃宫里,陈太医如实禀告后,皇帝松了一口气,既然是伤寒,便好说,他摆摆手,赏了陈太医,又嘱咐他,三日一看诊。
陈太医领了旨,出了含香宫。
“原来是虚惊一场,不过伤寒也不能小视,毕竟怀着身孕呢。”良妃说着好话,“陛下放宽心,您洪福齐天,无论是皇子公主,从没出过事儿,这位也不会有事儿的。”
如今花似玉没了封号,称呼什么都不合适,便含糊地称呼个“这位那位”。
皇帝点点头,伤寒而已,那问题不大,他也放了心,这一放心,听得良妃此言,又想起皇后来,这么多年,后宫皇子们一个接着一个呱呱落地,多亏了皇后贤良。他也是记着她的良善和好的。
他身为帝王,不能时时刻刻盯着后宫,但皇后不同,她的职责所在。
他想起,今日皇后找去南书房,他没见她,如今反而先跑来良妃宫里,他得赶紧去皇后宫里一趟,把人安抚下来,皇后慈善,消了气,也能帮着她照拂花似玉。
这样一想,皇帝便坐不住了,对良妃说,“你们母子说说话,朕还有事情。”
良妃温顺地恭送皇帝,敬王兄弟三人答应的痛快。
皇帝出了良妃宫后,良妃脸上的笑意收起,看着敬王,“花似玉这个女人,厉害的很,皇儿怎么如此向着她?”
敬王笑,“母妃错了,不是儿臣向着她,而是父皇如今被逼迫的治了她的罪,心中不忍苦闷,当谁都反对他时,儿臣却向着父皇,您想,父皇会不会更喜欢儿臣?这不,今日父皇就来母妃宫里陪您用午膳了?”
良妃笑了,“我儿辛苦了,你说的很有道理。”
敬王劝说,“母妃勿要眼界太浅,您如今有儿子们,就不要只盯着父皇了。有更要紧的事儿,需要母妃盯着呢。”
“什么要紧事儿?”良妃知道,这是告诉她别总想着争宠,有正事儿待办。
“漠北镇北王府,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儿臣还是摸不准。苏含十句里没一句准话,儿子也摸不清他真实的想法。”敬王压低声音,“母妃您毕竟是出自镇北王府,若是让镇北王府不支持咱们,反而去支持别人,那可就让人笑话了。”
良心心下一紧,“本宫这封号,还是因为苏世子来京受封的,漠北镇北王府与你我母子,本就该是一线,难道这中间,还有什么不妥和变化不成?”
“难说的很。”敬王道,“苏含对安华锦好奇的很,而镇北王府与南阳王府,昔年有一桩恩情,如今南阳王府还没还。儿子想,这中间大有可为。无论如何,一定要把镇北王府死死地按在咱们手心里。”
良妃正色问,“那你想让母妃怎么做?”
“改日您召苏含进宫,再探探他的口风。实在不行……”敬王脸色发狠,“儿臣听皇后娘娘打算回南阳省亲给南阳王过六十寿诞,您也多年没回漠北了,趁着机会,也借着皇后娘娘的东风,回漠北省亲一趟,儿臣送您前往,顺便开诚布公地找镇北王好好谈谈。”
他亲自前去,不管镇北王打的什么心思,他有信心只要前去,总能说服镇北王帮他。
第九十一章 帝后(一更)
听了敬王一席话,良妃的所有心思都从花似玉的身上挪到了镇北王府。
她对敬王点点头,同意了他的想法。
她的儿子很优秀,文武双全,这么多年,在他有意的讨好下,很得帝心,有意藏拙下,朝臣们虽不明显地喜欢他,但也没坏感。
若是争大位,虽差些火候,但筹谋下,也不是没有机会。
如今最难撼动的,就是中宫皇后和七殿下楚砚了。皇后的宝座这些年坐的实在太稳,谁都拉不下来她,妃嫔们以及妃嫔背后的家族们,这么多年,明里暗里,也不是没使过劲儿,但都没成功,皇后贤良的名声传遍天下,朝臣们也敬服她。
只后宫这么多皇子公主们都好好地出生好好地长大,她就了不起。
而七殿下楚砚,文武双全,没刻意藏拙,他的锋芒,是一众皇子们都掩盖不住的,楚砚身为皇后嫡子,也不需要掩盖。如今,二皇子、三皇子接连出事儿,他更是风头无两。
这样的楚砚,实在是其余皇子面前的挡路石,必须扳倒他,别人才有机会。
良妃也知道,若没有镇北王府支持,就凭他们母子,凭着敬王多年暗中筹谋,怕也不能成事儿。
所以,楚砚必须倒。
而要想拉下马楚砚,必须先除去安华锦。这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想法。
而安华锦,自然不是那么好除去的,端看短短几个月,折在她手里的三个皇子,便是前车之鉴。
良妃再三嘱咐,“澜儿,切忌不可操之过急,安华锦邪门厉害的很,你看看二皇子、三皇子、六皇子,一死,一失势,一被贬为庶民。要说这里面,最冤的,是三皇子,全程被张宰辅下在套里,没做什么,就一朝失势,再抬不起头了,如今还在府里闭门不出呢,虽比那两位好些,但也完了。”
敬王点头,“母妃放心,儿子小心的很。”
安华锦的确是难对付,他如今也还没瞧见她的模样,不过他不着急,慢慢来。
皇后虽然知道皇帝素来脸皮这么厚,但也没想到,他今日前脚不见她,后脚便巴巴地来了她的凤栖宫,目的还是让她照拂花似玉。
皇后都气笑了,端坐着听皇帝拐弯抹角地说了半天,早就领会了他的意思偏偏装作没听懂地看着她,“陛下,您直说吧,您说了半天,臣妾怎么一句都没听懂?”
哼,听懂了,也要装作没听懂!花似玉是个什么东西,她要杀她的侄女,她不踩一脚也就罢了,还要照拂她?多大的脸!
皇帝脸色有一瞬间僵硬地尴尬,他看着皇后,也懂得皇后怕是不懂装懂,他忍着脾气说,“今日不见你,是朕不对,当时朕心情不好,怕与你争执起来。”
皇后温婉地笑,“陛下刚刚是从良妃妹妹那里出来?如今您这是被良妃妹妹哄好了?”
皇帝当做这是皇后的拈酸吃醋,心里一松,握着皇后的手说,“朕不是被她哄好,而是朕想到你这么多年辛苦了,朕的每一个孩子,都平平安安出生,如今……”
皇后接过话,见他来直接的,便也不能皇帝绕弯子了,直来直去地说,“陛下,臣妾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花似玉要杀臣妾的侄女,臣妾恼怒的很,臣妾可以向陛下保证,她如今入了冷宫,臣妾不踩她一脚,但是,您就别想臣妾还以怨报德,对她多好了。这是不可能的。”
皇帝心里一沉。
皇后也不与皇帝公然撕破脸,只笑着说,“良妃妹妹心善,与臣妾是一样的,这么多年,她的为人和善,臣妾也看在眼里。不如您就将冷宫交给良妃妹妹?有她照看,陛下还不放心?”
皇后统辖六宫,四妃有帮衬协理六宫之权,皇后这话,也不框外。
皇帝闻言看着皇后,默了默,“这么多年,你第一次对朕说不愿。”
皇后笑,“陛下,臣妾只一个侄女,她孤身一人在京城,短短几个月,就被人下了多少次杀手?若不是个有防身本事的,臣妾如今怕是要哭死了?您总让臣妾体谅您?可是夫妻二十年,您也该体谅臣妾不是?”
皇帝一时没了话,他觉得,他是想不开才来皇后面前让她照拂花似玉,这根本就是给皇后个机会拍他的脸。被拍了,他还一句话反驳不出来,不能说她不对。
皇帝只能点头,“好吧,就让良妃来照拂吧。”
二人和平地说了一会儿话,皇帝十分心累且困倦的很,懒得回南书房,便在凤栖宫歇了晌。
皇后没陪着皇帝,而是坐在屋外绣花。
皇帝歇了一个时辰,精神总算好些,踏出内殿后,见皇后绣花的温婉身影,让他的心也跟着平和不少,他温和地说,“你还是一如当年,这绣花,交给制衣局就是了。别坏了眼睛。”
“臣妾闲着也是闲着,便给陛下亲手缝制个帕子。陛下这些年不都是随身用臣妾的帕子吗?”皇后也不是不懂得如何俘获男人的心,这么多年,她为了立足,只不过做的不声不响。
尤其是这个时候,敬王会买好,良妃会买好,她的儿子楚砚不屑买好,但她会。
皇帝心里果然慰烫极了,“正是,朕就喜欢你绣的帕子,谁的帕子都不用。”
这的确是真的,哪怕他近来宠花似玉,冠绝六宫,也用着皇后亲手绣的帕子。
皇帝喝着茶,坐在一旁陪了皇后一会儿,“朕近来看七皇子做的不错,朝臣们也多有赞美之声。关于小安儿的婚事儿,你当真没想法?”
皇帝不信,自己的儿子,皇后不疼吗?儿子娶了侄女,亲上加亲,不好吗?
皇后抬起头,叹气,温婉地劝,“陛下,朝令夕改,最是大忌,您该清楚。当年,您硬按着头,让父亲和顾老爷子订了亲事儿,如今八年过去,两个孩子都大了,两家依旧和睦,小安儿已登了顾家的门做客,上下待她视如己出,您再拆散,这实在不智。除了小安儿,未必就没有适合砚儿的人了?”
“那你说,除了小安儿,还有谁更合适?”皇帝这时候,也难免听一句劝。
“臣妾如今不是在操持着选秀吗?到时候花名册呈递上来,咱们好好选选,几位皇子们,都该选妃了。都得好好选选。”皇后道。
“也好。”皇帝心里虽然还是最属意取消安顾联姻,但倒也没那么坚持了。
皇后又转移话题,“臣妾听闻,小安儿劫杀案,冷宫那位背后有人指使,还没查出来?”
皇帝也想起来了,“说是能掐会算,会推算星云,知晓当日有雨。”
皇后皱眉,“何人如此本事?”
皇帝寻思说,“钦天监那些,不是朕看不上他们,还真没一个能的,顾轻衍倒是能耐,除了他,朕也想不出是何人。”
皇后神色有异,“总不能是顾大人。”
他不相信顾轻衍指使花似玉害安华锦,他没理由。
“朕也不信。”皇帝这时候有了底气,“若不是顾老说不准朕再见她,朕今日自然要问问她背后受何人指使。”
“您以为,就算您问了,她会说吗?”皇后不觉得花似玉会供出那个人来。
皇帝很是自信,“朕问她,她自然会说。”
“那您就去问问。”皇后顺着话给皇帝面子。
皇帝绷起脸,“朕金口玉言已出,圣旨以下,岂能再去见她。”
“这么说,陛下就不管她背后的人了?”
皇后自然不能不管,看了皇后一眼,“朕早先气急了,没想起来,稍后让张德去问问。”
皇后点头。
帝后难得和睦地待了一个下午,皇帝心里气闷消散后,打发张公公去良妃宫里传了照拂花似玉的口谕,便回了南书房处理堆积的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