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夭
凌宋儿只见他边读信,眉间蹙起,该是博金河那边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蒙哥儿看完,转身取了佩刀,只对那多道:“走,回军营!”
二人帐中出来,蒙哥儿却见芷秋侯在外账一角,顿了顿足,声音几分嘶哑交代着,“照顾好她…”
芷秋得了令,作了礼,等着人走了,才转身回去了帐子。却见得凌宋儿靠着屏风一角落坐在了地上,芷秋心中一惊,“主儿,可是摔着了?”
凌宋儿摇头,被她搀扶着起来,去了床榻上坐下。淡淡问着芷秋,“他们走了?”
芷秋点头,“主儿怎的忽的想着让乌云琪嫁赫尔真呢?”
“你们新婚这才多久啊?也难怪赫尔真该觉着主儿根本没将他放在心上。”
“我乏了。”她再深吸了口气,只往床榻上躺了下去,“你且熄灯吧,我睡了…”
芷秋听得她这么说,也不好再劝,帮她折好被角,又依着吩咐去熄了灯。
凌宋儿笔直躺在塌上,有些难入睡,却听得草原上下起了小雨,整夜没停,淅淅沥沥。那人也彻夜未归…
夜里没休息得好,次日便睡得迟了些,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芷秋伺候着洗漱,她没什么胃口,早膳便也只随意用了几口。可卡先生却在帐子外候着,等着她用了早膳,由得芷秋领了进来。
可卡只对凌宋儿一拜。“公主,可卡是来跟公主告假的。”
“可卡先生要休假?可是要远行,作你的游记去了?”凌宋儿记得可卡先生说过,此行来东土的目的,便是要完成他的东行日志的。想来该是在汗营的日在呆得太过乏闷,该要出门寻多些见闻志。
可卡点头作揖,“赫尔真明日便要出征西夏,可卡想跟他一道儿,去见识见识战场。”
“……什么?”她虽早知这一日要来,却不想来得如此之快。却还不是由他亲口道别,而是可卡先生说与她听。胸口气息几分喘急,咳嗽两声。芷秋一旁忙来顺了顺她后背,“主儿…”
凌宋儿却笑了笑,“可卡先生东行原本就是这个目的,自随他去吧。我在汗营还有管家吉仁泰,父汗也该照料着,多数也用不到可卡先生了。”
“可卡多谢主儿体谅。”可卡说完才再是一拜,却看出来几分异样,“主儿可是心情不好?”想了想,又道,“倒是,新婚燕尔,赫尔真此时却要出征…”
“不过听闻,博金河在韩罗海关口遇山鬼令公偷袭,折损了兵将。赫尔真是去援救,自是赶着时日去的。”
凌宋儿听得军情危难,收拾了心情,只道,“我没什么的。可卡先生也放心随他去看看吧。”
知会着可卡先生出了帐子,芷秋一旁给她倒着茶,小心试探,“主儿,可还好?要不要芷秋陪你出去走走,散散心?”
她长叹口气,“也好。”
被芷秋扶着出来,寻着牧场旁边走了走,凌宋儿方才觉得心口郁结散了散,只又扶着芷秋,打算去乌云琪帐子里问问,昨日夜里到底是怎的回事。
帐子里却没见得母女两人的影子。里头整整齐齐,连榻上的被褥都不见了,凌宋儿方才觉得不太对,却听得外头动静,汗民们都聚去了汗营大门。凌宋儿也跟了过去。
乌云琪和娜布其,正在马车前头,一一与汗民道别。昨日和阿布尔汗请了辞,乌云琪便张罗着要带着额吉离开,免得遭可敦嫉恨,夜长梦多。
凌宋儿见得她真是要走,忙别开人群,摸了过去。便一把握着她手,“乌云琪,昨日到底怎的了?”
“你急着走,可是因为赫尔真?”
“公主可莫要多想。”乌云琪摇头,“我本也没抱着多大的希望的。自幼便一起长大,他若真有心思,也该早就能看出来了,何必等着昨日?”
“我急着带母亲走,一来是去神山求师,二来,避世。公主该明白的!”
凌宋儿自知道她这避世二字,指的是可敦。却叹气道,“赫尔真要出征了。你早走了也好,敖敦大萨满该能庇佑你们母女。只你千万别嫉恨于他。他只是一时想不明白罢了。”
乌云琪也听出来几分不对,“公主可是和赫尔真拌嘴了?”
“可不该是为了我才好。”
“不是为了你…”她说完叹气,“该也是我没和他好好说说,事情没办得好。”
“公主若要自责。乌云琪便更无地自容了。”乌云琪说着,却转身看了看汗营外头的草原,“此去神山,是另一片天地。乌云琪早已心神往之,额吉我自会拖人照顾在神山之下,将来学有所成,不定还能替她治好手上的伤痛。”
凌宋儿听得,这才觉得安慰少许,“敖敦说你福泽绵长,到底是和你这心性相关的。不拘泥着,不似我…”
乌云琪笑了,“公主可莫谦了。”说着又看了看远处,才转头回来望着凌宋儿,“我走了,公主自要珍重。汗营里,若有什么事情,便直接去找大汗吧。他如今也是你的父汗了,会顾着你的。”
“我自会照顾好自己。你且莫牵挂。来日再见,我们还做金兰。”
乌云琪点头,“嗯。”
车夫已来提点,“都好了,乌云琪,上路吧。不然天黑之前,赶不到河蜜了。”
乌云琪这才再和凌宋儿语别,扶着娜布其上了马车。由得车夫缓缓驾车出去了汗营。汉民们纷纷相送,却多有不舍。
“汗营没得了医女,这下可怎的好?”
“听闻达达尔新婚妻子依吉也是学过巫医之术的,我看也不必太忧心了…”
“乌云琪可是个好姑娘,若赫尔真也娶了,留在汗营。可该多好?”
“哎,说来是。可离了汗营,不定人家前程似锦,多是被我们耽误的。”
……
凌宋儿带着芷秋人群中穿出,几分怅然。今日送走乌云琪,明日蒙哥儿出征,还带走了可卡先生。不莫两日,她便已然孤苦无依。方才回来到帐子前头,却是被眼前情形吓得一惊。抬袖遮眼,不敢再看,“芷秋…那是什么?”
芷秋自幼养在木南深宫之中,眼前晃过血色,也是不大敢看的。为了主子,无奈只得抬眼认了认清楚,“主儿,好像是颗狼头…”
汗民们几近凑了过来,都来观看。凌宋儿也收起袖子,才仔细望着帐子门前悬着的那颗狼头。那狼虽死了,可赤眼怒目,正生生盯着她看。脖颈下的刀口,趟着血,还在一滴一滴往下落…“可是谁人恶作剧不成?”
芷秋忙扶着主儿,“这…芷秋也不知。”
才有汗民在一旁说着。
“公主该是不知道,这是我们大蒙的狼头帐!”
“这狼头该是赫尔真猎的!狼群之中,若有雌雄结为夫妇,便要钟情一生,一夫一妻,至死不渝。这狼头悬来帐前,是告诉别人,帐中男子,此生绝不二娶的意思…”
“……”凌宋儿几分迟疑,那人彻夜未归,她以为是军务繁忙。明日就要出征,怎的还有空去猎得颗新鲜的狼头回来…怪吓人…
芷秋一旁听得汗民们说,方才恍然大悟,凑来凌宋儿耳边,笑得怯怯小声:“主儿,这可是椒房独宠。”
“你倒是都懂!”凌宋儿敲了敲那丫头的额头,只绕开还在滴落的血渍,进了帐子。
案台上的茶早凉了,凌宋儿却没计较,端起来喝下两口。才听得芷秋跟了进来,笑着叹气,“诶,有人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主儿却还想着给他纳妾…好在了,乌云琪如今也走了。到底也不用多吵架了。”
凌宋儿淡淡斥责:“多嘴!”
吉仁泰却进来了帐子,见得凌宋儿回了,拜着道,“公主,方才赫尔真回来过。见公主出门去送乌云琪了,便也没让吉仁泰惊扰你。他走得急,只交代了,若公主在汗营住不惯,就让吉仁泰带着公主去北边投靠赫尔真母族河蜜。避一避风头。”
凌宋儿懒懒叹气道,“他明日出征,却是见我最后一面都不肯了?”
“这…吉仁泰也不好问的。不过明日一早大汗该会为大军践行。公主若想见赫尔真最后一面,还是有时机的。”
凌宋儿却答得淡淡:“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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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山鬼公(二更)
天将亮, 军营周围起了晨雾。蒙哥儿自从帐子里出来,那多已经让将士们收拾了帐子行囊,正准备行军上路。
蒙哥儿望着汗营的方向许久, 便也没见着她来。那多又来报, “赫尔真, 公主的白马在军营外,却不见人。”
蒙哥儿皱眉, 跟着那多来了军营外头探了探, 确是只见得马,并未见人。他想来便也明了,她不莫心里该是还在生气…
阿布尔汗已然带着马队,从远处而来,是来给他践行。蒙哥儿自也放下些许感情,只得上前迎着父汗。阿布尔汗激奖将士, 蒙哥儿一旁听得心不在焉,不时望着汗营的方向, 依旧是不见人。等得阿布尔汗说完, 才打着前阵喝了碗酒, 领兵出征。
行军三日, 日夜兼程, 方才到了西夏边境。眼前风光和草原迥异, 已是延绵山脉。蒙哥儿自下令,让大军修整一日,好适应西夏气候和地形。
那多自带着他, 骑马四处查探西夏地势,蒙哥儿马上却不时望回汗营方向,走得匆忙,到底未能和她道别。他有些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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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粮草部仅仅二十余人,便只得两个什长最大。天色晚了,粮草车停好于山脚之下,什长吩咐着兵士们,三五成堆扎营,看护好粮草。
芷秋一身男装,正忙着扎帐,凌宋儿亦是束发于头顶,军衣男装,给芷秋打着下手。见得四下无人,芷秋才忙凑来凌宋儿身旁,见她正扎着深钉入土,忙来捧着她的手,“主儿可哪儿能干这些粗活?让芷秋来罢。”
“出门在外,哪儿来的什么主儿?可别让别人听见了,徒惹误会。”凌宋儿说完,自将手里长钉又往土里按了按。原练着匕首上的招式起来的水泡,此下已然成了老茧。干起活来,利落三分。
扎好营帐,才听什长喊着开餐。凌宋儿自协着芷秋,一道儿过去吃晚饭。军营伙食,凌宋儿早在蒙哥儿帐子里见识过的,可也是这三日方才知道,蒙哥儿帐子里的伙食,已然是经过修饰的。眼下,不过每人一张馍,一碗无味之汤,仅此果腹而已。
吃过晚饭,又听得前面营地里传来消息,今明两日原地驻扎,修整一日。凌宋儿才和芷秋一道儿,入了帐子好生休息。
这两日行军,原本白嫩的脚上早起来了水泡。芷秋拾起来她的细脚,寻着那处水泡,“主儿,左右休息一日,不莫挑破了罢。等后日好了,才好上路!”
“也好…”凌宋儿自也没动,由得芷秋拿着绣花的针,在火上烤了烤,挑破水泡,她自在躺好在帐子里,捂着被褥。
出征前夜那日,凌宋儿便带着芷秋来了军营,买通粮草部的什长,让他辞退那两名赤岭舞姬回去,反让凌宋儿和芷秋女扮男装,入了粮草部,一道行军。
水泡挑破并不疼,凌宋儿只觉的身子乏累,靠着黑布包着的玉枕头,昏昏欲睡。却听得帐子外头依稀人语。
“萨日朗可又进了赫尔真的帐子,还没出来…”
“可不是?这可算是夜夜欢歌了。”
“公主还在汗营,赫尔真的狼头帐也不知还有没有得效用?”
凌宋儿听得叹气,她哪里知道,那狼头帐还有没有得效用。如今她在粮草部,而他高高在上是元帅。生死由他。她也懒得计较。
命数不长,她便也只寻着他跟着,方才觉着没有浪费时光。
方才歇息了一日,凌宋儿和芷秋又寻着上头的军令,继续前行。脚上水泡还没好,每走一步便扎心地疼,好在入了夜,便听闻赫尔真和博金河已经会合了。大军原地驻扎,等着军帐之中的军令。
芷秋松了口气,原身上还带着些药粉的,便全给凌宋儿脚上水泡上好了,想着再上路的时候,好不免再疼。
好在六月天气并非苦寒,伤得快也好的快。凌宋儿只走得一瘸一拐,到底还是渐渐看好。只日日里,非但听得有人言,萨日朗去了蒙哥儿的帐子里,她偶尔也能亲眼看到。
想来那日他在帐子外说她凉薄,可愿让他和其他女人同床共枕的话。她实有些后悔…可萨日朗若能真心待他,陪他长长久久,便也罢了。
芷秋给她换着药,见凌宋儿想着什么出了神,芷秋忙探着,“主儿,若是真想着人家了,便去帐子里说明白了。可不好么?”
凌宋儿却叹气,“说不明白。他若有了新欢,便更是说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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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罗海关口,山路险峻,山风肆虐,便也因此易守难攻。博金河前面一战,赢了西夏太子,又擒获大将高琪,便有些自喜。入境韩罗海关口之时,没有想那么多,谁知山鬼令公早让人在关口山道伏击。博金河三万兵士折损万余,被逼退回西夏边境。
帐子里,蒙哥儿正和将领商议破解韩罗海关口之法。
那多只说,不如横冲直闯,杀个片甲不留。
哲言便说不可,该用智取。
博金河却道,不莫先用讯兵,打听清楚了山鬼令公的动向,再作部署?
帐中商议得正是激烈,却有讯兵送信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