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夭
蒙哥儿直将她揽着,缓缓前行,“回去府里,便好生歇着。为了他俩的事情,你折腾什么?早几日晚几日,又有什么不同。”
凌宋儿笑了笑,“就知道,你该是要为难人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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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新年临近,城守府里,挂起了灯笼,结起了彩球。难得一派喜气。日子如常。只蒙哥儿早修书给了誓师时候的各族首领,草原上信誓旦旦,庆北、定北两座城池,落入手中。如今进军北平,只等他一声令下。
这日傍晚,二人正用过了晚膳。蒙哥儿方才给她披好了斗篷,扶着她出门散步。走来长廊,却见得亲兵三三两两,正搬着酒坛子。
凌宋儿却望着一旁蒙哥儿,“你又让他们买酒了?就算是备着新年,也该要少喝些。”
蒙哥儿也几分迟疑,“不是我买的。”
正说着,见得那多拉着萨日朗从外头回来,长廊里头见得蒙哥儿和凌宋儿,直拜了一拜,“赫尔真,公主。萨日朗有话想跟你们说。”
蒙哥儿望了望天色,“外头冷,公主受不得寒凉,还是回去慢慢说。”
“也好。”那多答应着,便见得蒙哥儿扶着凌宋儿往屋子的方向走。凌宋儿偷偷一眼瞄见,萨日朗捂在怀中的红色帕子小包裹。该是银两筹着到了。
寻回来屋子里,蒙哥儿直吩咐了落落,去添些炭火回来。将凌宋儿扶着先坐下,他方才也坐去圆桌一旁。“说吧,什么事情?”
萨日朗怀里抱着红色小包裹,直递过去放到了桌面上。对蒙哥儿和凌宋儿一揖,“我筹到嫁妆了,赫尔真。不多不少,十两银子。其实好些…都是军中兄弟们凑的,剩下的,才是这大半月在严华寺门外摆斋菜摊赚来的。我且想嫁给那多的心思,没得变。嫁给他若也得这般辛苦,只要他在旁边,我也愿意。”
蒙哥儿自抬手掀开那红色小包裹,清点了银两。又指了指屋子外头,“方才见他们搬酒,是多少数目?”
“十坛子的女儿红。”萨日朗说着,方才抬眸了起来。眼底已然红了。“我母亲父亲都是奴隶,自是不像中原家中生了女儿,要埋着好酒去地下的。这些酒,也都是这阵子赚来的。”
凌宋儿看着几分不忍,见一旁蒙哥儿手撑在膝盖上,仍是端坐,似是没有松口的意思,她忙小声劝着,“她一个女儿家,你还得为难人家到什么时候呀?”
蒙哥儿方才对他们二人道,“公主算了日子,大年三十是上吉,阖家团圆,也当做你们成家的日子罢。”
那多欣喜,乐呵着一把将旁边萨日朗抱了起来,房中转了三圈儿。“我那多可得讨到老婆了!”
萨日朗方才落下的泪水,随即被笑声吞了去。脸色羞赧得不像话。
蒙哥儿只担心着凌宋儿被他们两人碰着,忙来护着人,“行了行了,要庆祝去外头庆祝。”
那多只收敛了几分,将萨日朗放回去地上。蒙哥儿却将桌上银两重新包好。对那多道,“这些,你自好好收起来。婚事,我和公主为你们筹备。”
那多这才取了嫁妆放回自己怀里,萨日朗在他身后,却是对蒙哥儿和凌宋儿一揖,“赫尔真,公主,萨日朗得多谢你们了。”
凌宋儿大大方方:“不谢!”
蒙哥儿却压着声响,“早些回去吧,公主得歇息了。”
那多这才带着人,出去了屋子。
房里剩的两人,落落送来了新一炉的炭火。又去打了水来给二人梳洗。熄了灯火,凌宋儿自躺去了床里,蒙哥儿侧身来她身边,将人往自己怀里捂了捂,仔细交代,“婚事的事情,你多让亲兵去做,自己莫要动手。还有十日,到底也不算太急,我们出门征战在外,不必事无巨细,只需得够得上礼数,不亏待了他们便好。”
凌宋儿在他怀中碎碎:“都听你吩咐的,赫尔真大元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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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三十,白日里办婚宴,夜里赫尔还要和将士们吃团圆饭。
府里打点一新,喜庆的颜色。午时拜了天地,凌宋儿却早早跟着赫尔真当了一回“长辈”。那十坛子的女儿红,一早备好了来招待将士们的。那多别提多开心,午时喝酒,直将自己喝醉了过去。
入了夜,副将们和军长,纷纷来了府里吃团圆饭。凌宋儿自出来随着他见了一圈儿人,昂沁、合别哥、莫日根都来了。下午喝的酩酊大醉的那多也起了身。
敬酒回来自己桌前,凌宋儿却觉得几分奇怪,小声凑到他耳边,“怎的独独不见了哲言?”
蒙哥儿这桌,坐的都是亲信,他只大声道,“哲言,别有任务。带着人马去了三峰山做前锋,突击北平,来个措手不及。”
一旁合别哥本好吃着菜,忽的顿了顿筷子。那多却是拧着眉头,“赫尔真你怎的没跟我们早说?”
“我也该准备准备,如若哲言要接应援兵呢?”
蒙哥儿却摆手,“此行是突击,人少。自然是要出其不意。我们大军在庆北城外,不论哲言得手与否,我们随时都能接应。你方才成亲,还是先将就着你的温柔乡。等他有信回来,再作打算。”
凌宋儿听得却是几分蹊跷的,他想来军中行事,都要和副将们一同商量,不做商量便起了兵,还是头一回。她看了看一旁合别哥,却是隐约猜到他几分用意。
她只抬手给他夹菜,“别只顾着喝酒,多吃些菜。”
蒙哥儿自望着她,抬手乘了一碗羊肉汤来她眼前,“羊肉温补,你也多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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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一早,天又下了雪。凌宋儿懒在床上不想起早,蒙哥儿却是早早换上了盔甲,临出门前来床前嘱咐着。
“你便多睡一会儿。今日新年初一,我当去军中与将士们说说话,吃吃酒。”
她眼前朦胧,呢喃答应了下来,翻了个身,便又睡熟了。
蒙哥儿望着她露出来的肩头,将被褥往她身上捂了捂,方才起身出了门。
雪下了整整一日才停,城守府里静籁如斯。黄昏的时候,却是被一骑铁蹄打破。
蒙哥儿今日一早出门,便是整日。凌宋儿想来前院儿没得人,只喊来轻鹤与萨日朗,去前院儿里赏着梅花。那铁蹄的声响,是哲言带了人回来。哲言一身风尘仆仆,直直冲进了府邸来。
见得凌宋儿,忙是一拜,“公主,赫尔真可在府中?”
凌宋儿却问着:“哲言没先去军营找他么?他今日一早便去了那里,还没回来。”
哲言方才吩咐身后亲兵。“赶紧去军营,给赫尔真带话。”等得人走了,哲言方才对凌宋儿又小声道,“我等,发现了军中奸细。”
轻鹤原来的好心情瞬间落地而碎。不知怎的,她心跳莫名加快了许多。拧着眉头问着哲言,“那奸细…是谁?”
第107章
哲言却是卖着关子, “还是,等赫尔真回来了再说吧。”
凌宋儿外头站得久了,颇有些累了, 指了指客堂的方向, “哲言辛苦了, 进去客堂等他吧。”说着吩咐了一旁落落,“去倒茶来。”
一盏茶的功夫, 蒙哥儿从外头赶了回来。身边带着那多和昂沁。见得凌宋儿也在客堂, 先走来她身边问着,“怎的不在房中歇着,天冷得很。”
“哲言说有要事,我便一同等你。这事情,我也想听听。”她说着望了望一旁轻鹤。“便让我们两人知道知道也好。”
“那,也好。”蒙哥儿说着, 自四处环顾了一圈屋子里的人,“不见得合别哥?”
那多道, “今日回军中和将士们吃酒, 他便没去。”
轻鹤也接话道, “白日里也没见得他人。”
蒙哥儿直吩咐了一旁那多, “去府里寻人, 将他找来。”
等得那多出去了, 蒙哥儿方才在凌宋儿身边坐了下来。“哲言,将事情说说与大家听。”
哲言方才道,“我们行军轨迹几次被金人洞察, 都生了疑。赫尔真昨日故意让我了一队轻骑带兵去了三峰山,下的军令却是,见到金兵便跑。”
凌宋儿听得几分明白,昨日夜里喝喜酒的时候,他那般说与合别哥听,哲言带兵去了三峰山做前锋,该就是在试探人的。
听哲言接着道,“今日晌午,金兵果真大军压进三峰山高出驻扎。好在,我们也没打算正面交锋,便直接带兵回来,不过是为了一探虚实。”
昂沁却道,“我并不知道赫尔真有般动作,该是赫尔真心里早有要试探的人了。”
蒙哥儿点头,“哲言去三峰山的消息,我也只说与过一个人听。”说着,看了看一旁凌宋儿,“你也该知道的。”
“是…合别哥?”凌宋儿直说了出来。
那多却从客堂外头来,向着几人一拜,“赫尔真,府邸里都翻遍了,没见得合别哥的影子。”
哲言忙上前了一步,“跑了?得追。”
蒙哥儿却将人喊住,叹了声气,“不必追。先问问驻守在城门的人,可有见到,如若没有,便在城里找。他不会走远。”
那多领命退了下去。
昂沁方才起身,来了赫尔真眼前单膝跪着一拜,“到底是我带来的徒弟,我却是没想到,怎么会这样?”
“他该还是赫尔真亲弟。”
蒙哥儿只道,“我自幼未在河蜜长大。兄弟生了异心,我也难察觉。到底是害了在渭水一战阵亡受伤的兵士。”
凌宋儿直伸手来,拉着他的。“人心难料,岂能责怪到你头上?还是先将人翻出来,再重新商议吧。”
蒙哥儿点头。对哲言和昂沁说道,“今日初一,也别因得这事情扫了兴。哲言回来,晚上府里摆桌阖家酒,就我们几个。也好一道儿陪公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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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庆北城中灯火阑珊。
轻鹤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心中几分忐忑,不时看看身后有无人跟着。方才入了一道儿小巷,便一把被人拉去了黑暗之中。
轻鹤寻得那双美目,只拧着眉,“真的是你?”
“渭水一战,赫尔真他们在河畔被埋伏,是你泄露给金人的?”
“那日公主在安阳城被小世子带走,也是你报信的?”
合别哥眼中星火颤抖,“是。”
轻鹤一把将人推开,“你竟是还敢认了?”
“为什么呀?赫尔真是你哥哥。”
“那不重要。”合别哥直将她的手拉回来自己胸前。
“你若喜欢我,这些更是不重要。”
“怎么可能不重要?”轻鹤虽是小声,可声音却几分铿锵。
“我自出生起,便随着爹爹镇守襄阳。不敢让金人踏入木南领土一步。你如今背叛亲兄,投了金人。怎么会不重要?”
轻鹤说着,甩了他的手。
黑暗中,合别哥轻声叹了声气,“你来,若只是想听我一句解释。对不起,那解释没有。你走吧。”
轻鹤听得他这话,后退了两步,只道,“我以为,你与我说那些话,是愿意与我交心了的。”她生生冷笑了两声,“却不想,你还是你,我还是我。爱恋尚且如此,兄弟情也不过如是。合别哥你此人,不应当,不值得。”
“是,我不应当,不值得。”夜色里,晃入几丝月光,照得他面色半明半暗。“你走。”
“……”轻鹤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的回答,她没走。只往前靠了几步,一巴掌扇在他脸上。“你却是这样的人,便不稍表明什么心迹。都是假的。”
话毕,她转身跑了出去巷子。
合别哥暗处望着她身影远去,重重哼笑了声,无奈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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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着大半月,那多使了军中兄弟在城中寻着合别哥的行踪,却也无果。轻鹤闭口不谈,凌宋儿自也没有好开口问她。
出了十五元宵节,蒙哥儿便在部署着攻占北平的详细计划。草原上诸多部族首领回信,只等赫尔真一声令下,集火攻打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