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笺 第69章

作者:镜里片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和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这群人和刚才在陡坡埋伏的刺客不像是一伙,一个要杀他,一个要活捉,无论如何,都代表他的行踪被泄露。

  李煦微眯起眼睛,想到了汪溢。那天出城是借他的手,而他还在想钟府那孩子怎么回事,没防备过汪溢是否会派人跟踪。

  当这群人快要搜到李煦时,李煦手上那把锋利的剑也慢慢蓄势,突然之间,底下传来紧张的声音,有人慌忙道:“怎么办?卢将军的人来了!”

  李煦一顿,青州的将领卢窟,因钟华甄留在京城而暂替威平候掌管手上兵力,对青州忠心耿耿。

  他没有太大的动静,微挪身体打算观察下方情况,树上的雪突然掉了块下来,李煦暗道不好。

  李煦往后退步抽身,牵扯到伤口,有人发现异常,立即握刀直直砍向他手臂。

  ……

  第二天清晨,天边刚露出一丝鱼肚白,钟华甄便慢慢睁开了眼。

  长公主守在她在身边,一夜没睡,见她醒来就立即去外边叫大夫。

  钟华甄浑身都是疲倦的,就好像紧绷了许久的身体突然断弦一样,万大夫给她诊脉,罗嬷嬷给她垫枕头端汤药,一阵忙碌。

  小七睡在旁边小床,他小脸粉嫩,睫毛又浓又长,手轻轻蜷缩,放在耳边,罗嬷嬷去看他一眼,又小心翼翼关上幔帐。

  现在明明还没回暖,钟华甄的后背却出了汗,她咳出两声,以为自己是忧心过度。

  长公主连忙给她盖住被子,“你昨天有点发烧,待会让人备热水洗个澡。”

  她柔和的长发垂在胸前,握住长公主的手腕问:“母亲,卢将军那里有消息传来吗?”

  长公主手一顿,她看向钟华甄的肚子,迟疑道:“那边来了消息,和我说没找到。”

  钟华甄背靠枕头,手慢慢放开她。

  李煦一直以来都都处于危险之中,他自己识得轻重,钟华甄轻呼口气,皙白双手相握,看到长公主的动作,知道她还是不喜欢李煦,岔开话题道:“母亲还在想小七?不用担心,我不打算把孩子身份告诉他,只是想让小七见见他,小七快三岁了。”

  “我不是想这个,”长公主犹豫,“非我想逼你,你父亲情况特殊,必须有个子嗣继承,小七不能认李煦为父亲,见他一面,准许也行。”

  钟华甄没想到长公主竟然会应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那母亲这是怎么了?”

  长公主顿了顿,说:“你有了身孕,已经快两个月。”

  她这几个月一直在外面,被谁给护着,孩子又是谁的,长公主心知肚明。

  钟华甄呆在原地发愣,过了会儿才惊得说出一句不可能,她每次都喝药,身体没有半点感觉。

  万大夫在旁说:“世子受惊,需好好静养,这些时日最好不要出门,等以后天好了再出去走走好。”

  她的手攥紧锦被,有些慌张,“母亲,我……”

  “没事,”长公主眼眶微酸,她拿帕子擦眼泪,“你好好的就行,母亲不会再管你。”

  长公主已经为钟华甄的死哭了好几个月,也想明白了,万事不如顺心好,没必要再拘泥,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活着就好。

  钟华甄稍有愕然,上次怀小七的时候长公主大发雷霆,她还以为自己又要被长公主说一顿。

  长公主抹掉眼泪,让自己情绪稳定下来,说:“你当初在万州那边没了消息,侍卫怎么找都找不到,我在家每日忧心,生怕你出什么大事,现在终于好一些。”

  钟华甄又愣了下,自己不是早就让李煦传过消息回来吗?她手一顿,忽然想到李煦以前的反应,他似乎不怎么着急钟家的人寻她,如果不是她提一句一起回来,他可能都不会提青州的事。

  看来李煦什么都没做,把她的消息瞒下了。

  “……是我有错,让母亲担心了,”钟华甄顿声道,“我随陛下在战场附近行医,居所不定,还以为母亲是生我气所以不让人来找我。”

  长公主伸手去摸钟华甄的头,“甄儿,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每次都觉眼睛酸胀难忍,你不是别人,你是我女儿,我不该那般苛求于你。”

  钟华甄是她和威平候唯一的女儿,已经为稳固青州做出了太多牺牲。

  青州只忠于威平候的将领很多,偶尔有那么些不安分,面对卢将军的铁腕手段,也不敢冒头。

  钟华甄愣了好久,慢慢回过神,她迟疑片刻,问:“母亲的意思是?”

  “你没见过侯爷,不知道他性子,”长公主的手慢慢摸她的脸,眼眶发红,“你不太像你父亲,像我多一些,比我还要漂亮。如果你父亲还在,他定是十分宠你的,摘星星摘月亮也要给你,就算是他忙于政务,也不会让你小小年纪就懂事得像大人样,你本该是侯府的嫡长女,娇纵些也不会有人说。”

  钟华甄隐隐听明白她的意思,她的视线对上长公主,长公主好像透过她在看别人。

  “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吧,上一代的事,我来背就行。”

第94章

  世人常道长公主和威平候心意相合, 恩爱有加。

  长公主却不怎么听得到这些话,很少有人敢在她面前提起威平候。

  她能说出这番言语并不容易,长威平候死那年长公主也才二十多岁, 守寡十几年, 性子执拗,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看法, 一心为钟家着想。

  有种危险的想法早年曾在长公主心底冒出过无数次——若是要她下去陪威平候, 长公主也是愿意的,她甚至也在私下做过,被救了回来。钟家几代单传, 血脉不能断在她手上。

  她已经失去了丈夫,并不想再失去女儿。

  威平候是她心中的结, 纵使斯人已逝, 但那时候留下的打击,一直藏在她骨子里。当知道钟华甄出事被劫走时,她晕过一次,后来消息渺茫,她便哭了许久, 只觉整个世界都没了一样。

  钟华甄不知道她前段时日的想法,只是抬起手,去轻按住长公主的手, 脸蹭了蹭, 她轻声说:“母亲不用担心我, 我没事, 陛下护我护得极好,半点伤都不舍得我受……此行带他回来只为见孩子,旁的事,母亲也用不着强求。”

  先帝做的事该知情的人都知道,钟华甄没见过威平候,但如果真的要和李煦光明正大在一起,她觉得很难,私底下也罢,在一起久了,日后两人心中难免会因此有嫌隙。

  “我也管不着你们,”长公主告诉她,“我不会原谅先帝,也不会多喜欢李煦,但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反对,你父亲的事,我和卢将军会处理好。”

  钟华甄慢慢垂下眸眼。

  小七睡醒了,迷迷糊糊揉着眼睛起来,罗嬷嬷发现了,去把他抱出来。小孩好像有点认不出钟华甄是谁,圆眼睛里还带着睡意,抱着罗嬷嬷的脖子观察她。

  长公主接过孩子,放在被子上让他坐住,给他理衣角说:“是甄儿回来了。”

  钟华甄伸手去抱他,小七不哭不闹,迷茫的眼神干净透彻,她让他坐在腿上,轻戳他粉扑扑的小脸,叹声道:“不记得甄儿了吗?”

  孩子还小,离开久了就容易忘。

  小七有模糊印象,他喜欢钟华甄身上的香气,加上他是自来熟的性子,没过一会儿就甄儿个不停,看她们有事相谈,便自己在床上玩耍。小孩精力旺盛,小七在被窝里拱着身体玩耍,碰到钟华甄时咯咯笑。

  长公主怕他打扰到钟华甄,要抱他下来,钟华甄笑说:“让小七陪陪我吧,我们好久都没见面了。”

  “七七要陪甄儿,不走。”小七浑身都是奶气,甜丝丝,长公主见她心情算好,便没再多说。钟华甄心里还是担心李煦的,他福大命大,但她总觉不安,怕出意外。

  有人过来回禀,说卢将军传信过来。长公主打开看一眼,脸色微变,她把信给钟华甄,钟华甄疑惑接过。

  屋里的气氛压抑,小七扒拉钟华甄的手看信,他大字未识,像是在看天书,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的。

  钟华甄手有点颤,卢将军说没找到人,但在一处林子里发现骑兵尸首,还有一处被烧过的茅草屋,逃过一劫的骑兵和李煦分散开,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

  长公主这时候也说不上安慰的话,她从前就盼着李煦出事,只得干巴巴道:“卢将军性子谨慎,不会错过蛛丝马迹,你再等等。”

  钟华甄缓了好一会儿,强撑出一个笑,说:“我没事,想多歇歇会儿。”

  ……

  钟华甄这一睡几乎睡了一整天,她做了噩梦,吓得她身子疲累,断断续续醒来也是小七在床边叫她吃饭,醒来后她哪也没去,就在床上发呆,陪小七说了几句话后困意又上来。

  长公主在一旁担忧,怕她伤心过度。

  万大夫小声说:“让世子多睡会儿,她身子一直很劳累,养养精神,日后对孩子也好。”

  长公主这才作罢。

  夜晚降临时,长公主没把小七带走,让他留下来陪着钟华甄。

  钟华甄知她们在想什么,但她真的只是太累了,身心俱疲。没找到李煦不代表坏结果,她心中有过不好预感,但钟华甄信李煦,他很厉害。

  她此次回来,身份隐蔽,没人知道钟家世子已经在钟府。

  昏暗的天色让人想要入睡,幔帐遮住外面的光亮,小七趴在她身上,已经在旁边睡着,但钟华甄白天已经睡饱了,现在反倒没了睡意,心里在想七想八,她在李煦身边习惯了担惊受怕,可他每次都能撑过来,不会让她的担忧成为现实。

  屋里的摆设简单富有格调,青花瓶插竹,字画挂在墙上,钟华甄对李煦的信任没由来的强,他认真答应的事不会食言,他还要陪她一起见长公主,所以她不该急什么。

  卢将军回来一趟钟府又立即出去,连长公主也没问到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只能不断告诉自己要相信李煦。

  深夜凄静,天色漆黑,月亮隐于云层中。钟华甄又做个噩梦,梦到李煦浑身血淋淋的样子,倏地就被吓醒,浑身都在冒冷汗,手更是制止不住的在颤抖,大口喘气的幅度把小七都惊醒了。

  她让自己放松,轻拍小七的背,让他继续睡。小七抱着她脖颈,困倦说:“甄儿,睡觉。”

  钟华甄愣了愣,她轻抿住唇,轻轻蹭了蹭他的小脸蛋,应了一声。

  他还是一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不该将她担忧的想法强加于他。

  钟华甄轻搂住他,让自己闭上眼睛,她的呼吸依然有些急促。

  小七好像知道她睡不着样,打着哈欠,小手也去拍背哄她,他动作笨拙,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钟华甄无奈笑了一下,“我这就睡。”

  窗牖外的寒风萧瑟,呼啸而过,带来阵阵枝杈摩擦声,当钟华甄快睡过去时,一点窸窣的动静响了起来,她尚是迷糊,以为是房里出了耗子,等男人掀开幔帐,脱下鞋履钻进被窝时,她才倏地被他身上那股寒意惊醒。

  李煦要去抱她的时候手里戳到一个软乎乎的团子,他先是愣了,然后声音一冷,问:“这什么东西?华甄,你不会大晚上地抱孩子睡觉?”

  他直接掀开被子去看睡觉的小七,小七抱住钟华甄,钟华甄也搂住这孩子。

  “你多大岁数了,怎么还要人陪?”李煦声音冷冷,“小孩到了年岁就该自己睡,别等七老八十还来找人陪。”

  钟华甄回过神,她眼睛突然一酸,眼泪涌了上来,流个不停,莫名其妙,像控制不住一般,“你怎么才来?你要吓死我了!”

  李煦手一顿,他把被子放下来,知道自己惹她担心了。

  “我是想早点来的,卢将军让我不要有异动,时间就耽误了。”

  钟华甄哭得委屈:“我一直在担心你。”

  屋里黑漆漆的,几乎什么也看不清,李煦想把钟华甄抱怀里好好哄一哄,但这孩子碍事极了。

  他手边帮钟华甄擦眼泪,边亲她脸颊,“你看看我,像会出事的人?昨晚差那么点就被砍到,幸好我防了一下,卢将军听见动静就过来,算是救了我,他让我先别动弹,等情况稳定后再行动。”

  钟华甄哭过之后,又气又笑,气自己傻傻为他担心到现在。

  “这孩子是……”

  “不用再编理由了,我知道你不会告诉我真相,”他咬她的唇,又起来,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对向自己,“你这小骗子,整天骗我有成就感?哪天我就把你关在寝殿内,再也不许你接触外人。”

  钟华甄的手攥住。

  李煦见她没辩驳,心里的石头突然落地,他又道一句:“你骗我倒是能耐,我以后都不敢信你。”

  小七被他们这么闹来闹去也醒了过来,他不久前才睡下,现在比刚好那时候还要困,他小小的身体往钟华甄怀里拱,让她抱住,又睡了过去。

  钟华甄偏过头挣开他,脸颊上还挂有泪痕,她护住孩子的耳朵,闷声道:“不信便不信,我不想听你说话,你自己找地方睡。”

  她声音还带着哭腔,但拒绝李煦的意思很明显。

  李煦难以置信,指着小七问:“你要因为他和我翻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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