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笺 第73章

作者:镜里片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和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一直在哭,产婆劝不住,又怕她哭累了待会没力气生,让人给她煮些吃的。

  钟华甄从小到大都是懂事的,不会让人操心,事事都知道进退,连李煦这种暴躁的脾气都顺下来,她费的心思不会少。

  她奢求不多,并不想不自量力为自己报仇,也不想再卷入那些血腥纷争,钟华甄只希望长公主能好好的,长命百岁,李煦能少受点伤,不要再有留下各种隐疾疤痕,她没想到连这点小小的奢求都保不住。

  钟华甄这一胎本来是好生产的,但从早上到夜晚来临,孩子都没落地,她有些难产的征兆。产婆鼻子都急出了汗,新过来的产婆在带她屋里四处走走。

  热水不停地换,屋里的血腥味逐渐加重,等她有那么点要生的模样时,产婆赶紧扶钟华甄去床上。

  外边的雨早就停了,主城城门外突然出现一个人影,守城的侍卫觉得奇怪,等接到钟世子近身的令牌时,立即开了城门,路上的水坑突然被急速踩下的马蹄溅起水花。

  长公主在屋里急得团团转,一个婢女进来传侍卫话,说外边有人拿着世子的令牌单枪匹马闯大门,侍卫拦不住,又不敢拦,只能立即来向她禀报,长公主倏然猜到是谁。

  钟华甄意识已经模糊,听不清外界的声音,她紧紧攥住被单的手也慢慢松了力气,实在撑不下去,产婆连忙把粗布拿走。

  一双大手握住她的手,手背碰到一张胡子拉碴的脸,恍惚之间,钟华甄听到李煦在叫她的名字。

  她有些分不清现实和幻境,李煦不停地亲她的手背,说我在这儿,不要怕。

  钟华甄咬着唇用力,李煦把自己的手塞她嘴里,让她咬住。他一直叫她的名字,钟华甄用上最后一丝力气,产婆惊喜地说:“生了生了,是位千金。”

  李煦却吓得根本管不着孩子,他看到钟华甄昏了过去,往后吼道:“大夫在哪?快来帮华甄看看!”

  钟华甄那时还有些意识,她昏过去前,想的是他脸上胡茬实在扎手。

第99章

  钟华甄转醒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屋内漆纱灯驱散昏暗, 金钩挂住幔帐, 地上铺层被褥, 李煦睡在上面,小七坐在褥上玩他的头发。

  李煦连夜赶路两天, 眼睛都没闭过,钟华甄生产那晚, 他也一夜都守在床榻边,眼睛通红。

  长公主本不想管他, 但想到钟华甄就是因为担心他出的事,便让人带他下去沐浴休息,可李煦不走,便只能由着他在这打地铺。

  小七还不知道钟华甄怎么了, 他怎么叫钟华甄都不醒, 心里也有点奇怪, 见到李煦不走,自己也不走, 长公主只好给他拿来他的小被子,让他在这边将就睡个午觉。

  李煦没反对, 也没说别的, 他眼睛都是血丝, 在地上应付一天也没什么。

  在旁边的罗嬷嬷见钟华甄醒了, 顿时一喜, 连忙让人去把长公主叫过来, 吃的也给端上。

  李煦听到声音眼眸就倏地睁开,他下意识坐了起来,头皮莫名抽痛一下,来不及注意,连忙到床边问钟华甄怎么样了。

  钟华甄看他发尾乱糟糟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下,“你几天没打理了?胡茬都要扎我的手,我没事,只是有点累。”

  李煦低头,亲一下她的额头,“小七多了个个妹妹,小孩还行,但有点小病,产房血气重,大夫就先抱下去,没什么大事。”

  钟华甄点头轻道:“没事就好。”

  小七从地上爬起来,跑到钟华甄面前,小身体趴在床上,委屈巴巴说:“甄儿,我叫了你好久,你都没理我。”

  钟华甄轻叹口气,轻轻抬手去抚小七的脸,道:“功课学得怎么样?”

  小七立马闭紧小嘴巴。

  李煦把她无力的手握在手心,十指相扣,说:“他现在这么小,能学什么?”

  她还有些疲累,苍白的脸透出淡淡虚弱,乌黑长发搭在枕头上,钟华甄说:“小七在学识字,你怎么样了?受伤了吗?”

  “我也没事,本来是怕你担心特地瞒着你,没想到造成了大错,都怪我,”他低声道,“我以后会事事向你说清楚,你不要再担心我。”

  钟华甄笑着说句没事,她抬手帮他顺了顺头发,一看就知道小七无聊玩的。他们两人的视线对望,好像心底都藏了好多话要对对方说。

  李煦刚刚要开口,长公主这时匆匆忙忙过来,身后跟个端莲子羹的婢女,她看到这两父子一个跪在床头,一个趴在床上,顿时头疼,道:“甄儿一天没吃东西了,让她吃点。”

  ……

  钟华甄生孩子是件大事,身边时时刻刻都有人陪着,他们没有独处的机会,等钟华甄要擦身子时,李煦经常被长公主赶出屋。

  长公主能接受他和钟华甄在一起,但也实在没习惯他的存在。

  李煦每次都拿着几块糕点出去,坐在台阶上吃,他不想耽误和钟华甄在一起的时间。

  凉风习习,如果穿得少了,会觉得冷。

  小七这几天和李煦在一起,总是看到李煦一个人不说话。

  这便宜老爹不会对他发脾气,连自己去抢李煦手上的糕点,李煦也只是抬头看他一眼,什么也不说。

  他趴在栏杆上,看底下的李煦,糕点咬得满嘴都是,还奶奶地问一句:“我怎么看不到我的妹妹?”

  “跟我没关系。”李煦声音淡淡,他提了个茶壶出来,吃完块糕点后就倒杯茶水喝。

  “你不喜欢她吗?”

  “不喜欢。”

  “那你不喜欢、不喜欢甄儿吗?”

  李煦回头看他一眼,道:“我喜欢甄儿,甄儿也喜欢我,比喜欢你多。”

  小七可怜地望着李煦,没告诉李煦钟华甄说过最喜欢的是七七。

  长公主带着人走出来,小七看到她就去抱她的腿,长公主心软了,拿帕子蹲下来帮他擦嘴巴,对李煦说:“甄儿说要单独见你。”

  李煦点了下头,提茶壶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要上台阶时,长公主突然说:“侯府的人已经在路上耽误几个月,你若攻不下雍州,那边便不能有动静,她也回不来。”

  他顿了顿脚步,应声说知道了。

  钟华甄身子弱,见不了风,但屋里血气浓,婢女们便在床榻附近加厚帘子,偶尔开下窗。李煦掀开厚帘,看见钟华甄在闭眸休息,也没说什么,只是握住她的手,慢慢躺上床。

  李煦低声道:“我越想越觉得孩子不该要。”

  钟华甄睁开眼眸看他,知道这回把他吓住了。她身上没多大力气,轻叹一句:“我怀着生下来的,怎么到你嘴里就直接不想要了?我岂不是白受罪了?”

  李煦想抱抱她,但又怕自己力气太大伤到她,竟有种无措感。

  他的薄唇抿成一条细线,头慢慢埋进她纤细的脖颈中,嗅到她身上淡淡的血气,他开口说:“你晕过去的时候吓死我了,华甄,你是我宠到大的,何时受过这样的罪?便是为了我,我也不想。”

  李煦从军营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心中一直祈祷什么消息都不要传到她这里,没想到还是晚了。

  她第一次是早产,因为他没有任何通知突然前去,第二次出事,还是因为她担心于他。

  都是因为他,所以她才多灾多难。

  钟华甄的脖子感受到一股不寻常的热气,她抬起手去碰他额头,惊道:“你发烧了。”

  “没事,不想离开你。”

  李煦一直把她护得很好,除了少有那几次自己真的惹到他,让他发了怒,其余时候,他都是护她面子,保她平安。

  钟华甄手微微蜷起,放他脸上,轻道:“阿煦,你似乎不是很在乎自己身体,但我是在乎的,我总是怕你疼,怕你留下深疤,先听我的,去喝碗药休息。”

  李煦慢慢嗯了一声,他只想要结果,过程耍再多手段,受再多伤也无所谓。

  她朝外叫了一声,立即就有大夫进来。他不情不愿起身,诊脉过后就被大夫强制和钟华甄分开。

  李煦不想走,钟华甄隔着幔帐,轻笑道:“你好好喝药,我以后还有话对你说。”

  他回头看她,浅灰色的眼眸透出沉着与稳重,面容硬朗,天生王者之气,却和她唠叨了两句:“你也别忘了喝药,把身子养好些。”

  钟华甄的女儿刚出生时身体不太好,但几位大夫轮流看了一阵,孩子也慢慢好转。

  李煦因为发烧,和钟华甄几天没见,长公主觉得他刚从战场上下来,浑身煞气,这时见孕妇不好,让大夫多看他两天,还让人去找柚子叶驱邪气。

  他这两天没闲着,先是与卢将军取得联系,之后又吩咐随后跟来的神武营将士,让他们传令回去给几位将军,让探子探昭王那边的消息,见机行事。

  李煦察觉得到长公主对他的防备,郁闷许久,钟华甄身子伤到了一些,但不算严重,那时已经可以坐起来。

  女儿抱来她房中,小七对妹妹很好奇,很爱踮脚看摇篮里安睡的婴儿,每次下学堂就过来。等晚上他累了,就在摇篮旁边的小床上睡觉,睡得比谁都熟。

  天色渐渐变暗,小七还没吃晚饭就打哈欠,钟华甄让罗嬷嬷先带他去睡一觉,罗嬷嬷带他去睡觉,顺势把啾啾抱过来,钟华甄抱住女儿,给她喂奶。

  小女孩生于初秋,避过悲秋的秋字,取小名叫啾啾,这是长公主挑了半天才决定的,她也许是年纪大了,特别喜欢小孩,这两天在她屋里和小七说了半天啾啾像祖母。

  至于啾啾大名,钟华甄说让李煦来取,长公主那时看她一会儿,也没说什么。小七已经随钟家姓,现在李煦知道啾啾的出生,作为父亲,由他来起名,很正常。

  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小小个,身体还有些红皱,啾啾也是小小一个,但比哥哥出生时已经要重一些,钟华甄这次生得突然,孩子奶娘还没请回来。

  小孩贪吃,既不像她也不像李煦,反倒像哥哥,只是没哥哥那么爱哭。钟华甄背靠床围,衣襟半落在胳膊旁,露出圆润的胸口,白得像铺层柔光样。

  如今的她肯定是扮不成男装,胸口弹软得这般颤颤巍巍,单手都握不住,就算是着男装,谁都能看出她是男是女,也因此钟家在外的人待了好几个月,现在还没回来青州。

  钟华甄抱着孩子,在和罗嬷嬷说明早煮些什么汤时,突然就听到窗边窸窣的动静。

  她一顿,不动声色地看向罗嬷嬷,见罗嬷嬷没有察觉,便先咳一声,说:“啾啾现在也吃饱了,嬷嬷先带她出去休息。”

  罗嬷嬷应声,去轻轻抱过快要睡着的孩子,哄了两下,对钟华甄说:“这几天转凉,世子注意些。”

  她点了点头,轻轻拿帕子擦胸口溢出的奶水,再把自己的衣服拉好,“先让孩子睡会儿。”

  小七在屋子里刚睡下没多久,啾啾还小,也是嗜睡,一会儿呼吸就平缓下来了。外头的天色正暗,枯枝上的黄叶已经开始掉落。

  等小孩睡着后,罗嬷嬷就把她放回摇篮中,退出去让钟华甄休息。屋里的灯刚点起来没多久,窗边圆凳上还摆着半碗喝剩下的冷药。

  里边安安静静,只有小七翻身的声音。

  但钟华甄知道李煦来了。

  她把帕子塞回袖口中,双手去系带子,免得被他看见不该看的,“你身子好了?以后找个时间来就行,不用晚上翻过来,母亲不会太拦着你。”

  钟华甄话没说完,一只大手突然握住她系衣服的手腕。

  她抬头,李煦手轻扒开衣襟,弄出点东西在手指上,放至鼻尖。

  钟华甄脸霎时红了,她攥紧衣襟问:“你干什么?”

  李煦坐在床边,有些奇怪道:“我觉这味道有点熟悉,那天在你身上嗅到时就好奇,我以前是不是闻到过?”

第100章

  李煦惯来就是有什么说什么,情绪才低沉没两天, 就又恢复过来。

  “你在胡说什么, 听不懂。”钟华甄躺回床上, 扯被盖住身子,双手拢紧衣服, 遮住雪白的胸口,不想理他刚才放荡的动作。

  “我去东顷山找你那回, 你身上就有这样的香气,”李煦坐在床边, “你那时候应该是刚生下孩子,也是很虚弱,说话就像没什么力气一样,我记得清楚。”

  钟华甄心想他这傻瓜, 最好这辈子都不要知道自己喝过。

  她上次去交州, 以威平候长子的身份给神武营打气, 结果胸口胀得厉害,束胸的衣衫勒得她喘不过气, 便解衣到里屏风挤了一碗,放到桌上, 谁知道他那般无礼, 擅闯她屋子不说, 看到她屋里有东西便直接喝。

  如果她对他下毒, 根本不用费任何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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