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春色 第32章

作者:遥舟无据 标签: 宫廷侯爵 阴差阳错 古代言情

  如今什么也不是。

  “可惜,朕已动过了呢。你怀中的那枚玉,想是中秋之夜,朕与兰音欢好之时不慎坠落的呢。”

  他只是淡淡的这般讲,却将薛辞的怒火勾了个十成十。

  “容璟,你卑鄙!”可曾经朗月清风的薛家公子,便是气急败坏,也不过说出一个卑鄙。

  容璟继续冷笑,回他:“薛辞,谁有你卑鄙。”

  “当年朕与你同在崔家书院,你说你对兰音只是兄妹之情并无越轨之念,朕信了,朕是那么相信你,可你呢?你是怎么朕的?你背着朕,求你祖父私下备了聘礼,在朕什么都不晓得的情况下便与兰音定了亲。你那时可曾考虑过旁的?”

  终是往事如烟,如今说出来也不过徒增伤感。

  薛辞顿了顿,而后道:“是,我那时是骗了你,因为我不晓得兰音更欢喜谁......可......”

  可爱情里没有承让,只有势在必得。

  “从前你让朕受过的,如今朕也要叫你一一受个遍。薛辞,论卑鄙,朕比不过你。”容璟如是道。

  “你这虚伪的高义,真是叫朕恶心。如今坊间人多传你已身死,自尽殉了前废帝,可只有朕晓得,你不仅没死,你还犹豫了,因为你的犹豫,你今日才会被朕困在此处。”

  “薛辞,你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可怜虫。”

  句句入耳,句句锥心。

  薛辞闭了眼,嗓音沙哑:“你为何不杀了我。”

  若是能有一死,倒也痛快,九泉之下,还能坦然见一见薛家的列祖列宗。

  “薛辞,你恨么?”他却如此问。

  怎能不恨呢?

  人生最大痛事,莫过于夺妻杀子,灭人满门。而这些,容璟全都做了。

  薛家满门,皆死在他手中,而絮絮,也......为他所胁迫。

  只要一想到絮絮痛苦地躺在容璟的怀中,对他卑躬屈膝,婉转承欢,薛辞便忍不住要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容璟生吞活剥。

  “恨不得杀了你。”

  容璟解开他的锁链:“那朕给你个机会。你该晓得,朕为何会留你性命至今日,只要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朕,朕可以放了你,届时,你可以卷土重来。”

  虽希望渺茫,却终究还能一搏。

  不可谓不诱人。

  只是废帝行踪,不可泄露。

  “这世上,唯我一人晓得废帝行踪。可容璟,我便是死,也不会将他的行踪告知于你,你便日夜受着百爪挠心的痛苦,日夜都不得安枕吧,这是我对你的报复。”

  他答应过祖父,要守着薛家,要守着陛下的江山。

  薛家他没能守住,江山,他也没能保下,可废帝的命,万万不能再有差池。

  “忠贞之士?不,我薛辞不配,可你想害我做奸佞之臣,那也是万万不可能的。容璟,你自以为胜券在握,什么都在掌控之中,可唯有一点,人心有时也会若磐石,一心向往,永不会变。”那是他对旧朝的承诺,是当年入仕时发下的誓言,今生今世,永不违背。

  不管走到哪里,心里的信仰都不会倒塌。

  人若没了信仰,便真的若行尸走肉,不过苟活了。

  “可是薛辞,你的手为何在流血。”兰音的那块玉佩摔下来时磕破了角,薛辞将它握得很紧,几乎嵌进肉里,鲜血横流,可怖得很。

  容璟面上笑意不减。

  薛辞回道:“因为恨和心痛。”

  崔薛两家饱读诗书,诗书里说一女不事二夫,絮絮自小便熟读经义,对这个感悟要更深,可她却也只能为了家族一再退让,她的难过,又何尝让旁人瞧见。

  “我的痛,不过兰音的万分之一。”

  “好啊,薛辞,朕等你,等你愿意开口的那一天。”容璟不怒反笑,言语间极为轻蔑。

  如今的薛辞再不是万人敬仰的薛家郎君了,他不过是条丧家之犬,一个被困于阶下的囚徒。

  这样的薛辞,拿什么与他作对?

第35章 弄错

  净池在皇城中央, 每日里来来往往数人,然而西北角处因地处偏僻,连着冷宫, 是以不大有什么人经过。

  容璟转动假山处的机关,自里头出来, 四喜垂头等在外头,见着容璟, 忙道:“随州的事有眉目了,薛知传了密信来,道是一切顺利, 崔大人瞧着也很精神。”

  “嗯。”只是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兰音日日惦记着他哥哥的康健,然而随州却一直无什么消息,今日总算是有眉目了, 也好叫兰音不那么提心吊胆着了。

  “此处机密地, 若有人敢踏足, 你知道后果怎样。”

  便是最得力的身边人,若是失职, 也不得不罚, 届时罚了, 便不再是伤筋动骨那般简单了。

  从前跟随陛下行军,军营之中唯主帅是从,底下人莫敢自作主张的, 令行禁止,稍有不从,便是人头落地。

  深宫之中虽步步如踏薄冰,终还有迹可循的避讳着。

  只是唯有此处。

  若真有人擅闯......后果不堪设想。

  下头关着谁,陛下是怎样的心思, 四喜不得而知。

  而知晓此处的,不过寥寥数人,一只手便可数尽。

  “奴才晓得,但请陛下放心。”他仍是眼望着地下,恭敬地侍立在一旁。

  容璟点点头,拍了拍四喜的肩膀:“你自幼跟随在朕身旁,历经数载,几经风雨都不曾离朕而去,这份情谊,是旁人怎么都比不得的。”

  帝王的信任,若有千钧重。

  四喜的头垂得更低了,他拱手表志:“一切皆是奴才分内之事,陛下是奴才的主子,这一生都是。”

  这话其实说了许多遍,只是每一回,都郑重如新。

  帝王惯是多疑,骨子里的忠诚有时也得适当的表现出来。

  只是这一回,容璟不似从前,他蓦地抬头望了四喜一眼,忽而笑了一下:“但愿如此。”

  四喜如芒在背。

  末了,只听得容璟道:“今日天气甚好,皇后可空着,也是有许久不见了,该去瞧瞧她的。”自那晚宫宴之后,容璟便未去过皇后宫里了。

  只是事情还得处理,这件事,光靠皇后一个人,按不住。

  “平王今日进宫。”四喜道。

  容璟忽而轻笑:“他自是该进宫,便叫他到启祥宫等着。”

  四喜欲言又止,可终是什么也没说,紧凑地跟上容璟的脚步。

  后宫禁地,外臣一惯不得踏足,何况皇后寝宫,这样尊贵的地方,平王不过是个外放不成气候的藩王,有什么资格到皇后宫门前得一觐见呢。

  只是......他终究只是个奴才罢了。

  容璟的一句话能叫他生,也能叫他死,

  平王的大名容璟可是没少听,狎妓赌博,无所不精,一身的诗书才华从不用在正道,年年都要与平王妃吵个几回。

  平王素日里也没少受平王妃的欺压,只怕这回平王妃暴毙,平王躲在家里还偷笑呢。

  启祥宫

  因着近日宫里不甚太平,后宫之中便少了许多走动的人,嫔妃们无事也轻易不出门,一个个守在宫里,生怕同这件事沾上什么关系。

  皇后的大宫女秋蕊养的鹦鹉在院中晒太阳。

  那鹦鹉见着平王来了,立时睁开眼睛,没头没脑地嚷着:“你还敢来!你还敢来!”

  秋蕊躲在廊柱后头,并不立刻上前。

  平王素日里胆小怯懦,只在风月上异常把不住自己,一年到头也不曾进过几次宫,加之现在的陛下小时候其实并不受兄长们的待见,是以平王与皇帝的关系也就一般,这会子陡然被叫到皇后殿门口等着,却迟迟见不着皇后,不免有些忐忑。

  他是想过休妻,愤怒时也有过杀了平王妃的念头,可那不过只是一瞬间的荒唐想法。

  平王与张家二姑娘的婚约乃是御赐,轻易休不得、和离不得。至于杀妻,他哪有那个胆子!

  暑热难耐,正午的日头高高挂着。

  皇后殿里的宫人前来告罪,说是皇后身体不适,怠慢了平王,只是陛下还未来,还得请平王在庭院中稍稍等待一会。

  皇后自生了大皇子后,身子骨便一直不利索,这个坊间也是有所传闻的。

  当然平王又哪里敢说什么,只能一边用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站在庭院中焦灼的等待。

  “坏家伙!坏家伙!”那鹦鹉说来说去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骂人词。

  平王敢怒不敢言,这是皇后的鹦鹉,他哪里敢抱怨或是伤了这只金贵的鸟儿,只能忍着。

  “这鹦哥儿不晓得被什么人教坏了,净说些这个话,是奴婢的失职,还请王爷恕罪。”秋蕊从远处走来,甩了甩帕子,叹了口气:“王爷节哀,人死不能复生,如今保重身体才是大计。”

  平王冒了一头的汗,早晨特意穿的轻薄的绸缎衣裳,也是汗得透潮,背后好大一块汗渍,没得叫这些个宫人偷偷发笑。

  “王爷且再等等,陛下有事耽搁着,一会就来。皇后娘娘命我去给王爷取些冰镇的果子来,莫叫王爷热坏了,您也晓得,此处是后宫,皇后娘娘虽是您的弟媳,可怎样也得避着嫌,您说是不是?”

  避嫌便得将他晾在正殿外头?且这不是皇帝指名要他来的么,怎么他在外头站得头晕目眩,这俩夫妻却一个也不见踪迹?

  究竟打得什么心思?

  平王是一头雾水。

  秋蕊却是心头冷哼。

  平王辜负发妻,平王妃新丧便迫不及待要纳新人进门,且那新人已有数月的身孕了,想是在平王妃还在世时就已勾搭上,还在当家主母不知情的情况下怀了孽种。

  平王此事虽做得隐秘,可究竟不是毫不透风。

  事情传到了张德妃的耳朵里,德妃连夜跑来启祥宫诉苦,道是自己无能,父亲也不管,竟拿这平王毫无办法。

  皇后素来与德妃亲近,近日因为凶手迟迟寻不出来便已感觉愧对德妃,这会子平王上赶着要受这躺苦,那皇后自然是不能叫他就这么轻松回去了的。

  日色逐渐偏西,午时已过,平王被晒得晕晕乎乎,嘴唇都已脱了水,秋蕊才将冰镇好的瓜果和水奉上来,连连告罪:“王爷恕罪!内私库的奴才们偷懒耍滑,竟将娘娘最爱的瓷杯弄丢了,奴婢寻了许久,这才来迟了,这是新冰镇好的瓜果,王爷请用一些。”

  只是此时的平王也不像刚来时那般精神抖擞了。

  这毒辣日头晒下去,活生生将人晒脱了一层皮,启祥宫又无什么可以遮阳的绿茵,宫里的宫人扫洒完后都去了下人房,只留了几个奴才轮流值守着,短短一会功夫,已经换了三波人了,每一批都是静静瞧着平王,暗自里偷偷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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