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遥舟无据
“回陛下,是这个。”四喜将东西呈上。
容璟将其握在手中,眼睛瞥向四喜,似乎在问——这是何物?
四喜解释道:“此乃平王妃的胎发。”
当初平王妃与德妃出生后,她们的母亲,也就是张家第一位主母将她们的胎发剃下缝进一个小荷包中,再请了广安寺的大和尚法力加持,以保自己的一双儿女平安喜乐。
这东西,只有最亲近的人才有。
当初平王妃与德妃二人相继出嫁,这东西并未跟随二人嫁去别处,而是一直留在了张家。
而保有这两样东西的人,正是张家大人,平王妃与德妃二人的父亲。
他却在彼时将平王妃的这物件拿出,一定是在暗示什么。
而有什么是能够将德妃置于死地的呢。
容璟手中把玩着那个小荷包,似笑非笑:“莫非平王妃是他父亲所杀?”
而德妃被告知这个事实,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而选择自尽,亦或是德妃被自己的父亲引导着走向自尽。
而张大人的目的唯有一个——便是以她和平王妃的死做出一个引子。
一个谋朝篡位的引子。
“未免......太荒谬了些。”他目光如炬,不错眼地盯着四喜,直直要将人盯出一个窟窿来。
“你也是如此想的?”容璟问他。
四喜顿首:“奴才愚昧,并不知晓。只是德妃暴毙与张大人要谋反,这两件事凑得这样的近,实在难叫人不联想到旁的一些什么。”
容璟微微点头:“那这个张氏,心机可够深沉的,朕怎么从前没瞧出来呢?”
四喜附和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说到此处,容璟瞧了四喜一眼,只不过四喜垂首在地上并未瞧见,而容璟重复了一遍:“确实,知人知面不知心。”
眼中颇有深意。
“皇后安顿在何处?”话锋陡然一转,却是到了别处。
四喜惊了满头的汗此刻稍有所收敛,忙回道:“皇后娘娘说,此事要劳烦贵妃安排。”
容璟“嗯”了一声,又投身到身后的案牍上去了。
毕竟是崔家府邸,该是由兰音安排的。
“告诉崔家上下,朕后日回宫。”也是昭告所有人。
四喜明白他目光后的深意,磕头顿首:“奴才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而容璟始终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四喜。
他平生少有相信之人,而四喜与他从小一起长大,情分所在,于公于私,容璟都不希望四喜行差踏错。
而信任之人一旦背叛,容璟也不晓得自己到时候会做出什么事来。
“平王妃的死,没有人比朕更清楚了。”他喃喃念着。
第46章 为何
天气并不冷, 可是絮絮却忽感凉意,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翠屏蹙眉问道:“可是小姐觉得冷了?”
这大夏日的,哪里会觉得冷, 絮絮只觉得翠屏夸张,忙摆手:“不是, 你别忙活了,我并不觉得冷。”
“莫不然就是小姐着了风寒。也对, 这些日子您心情就没好过,身体也是操劳得紧,上回那个孩子掉了之后也没养好, 这内外相加,再来个邪凤外侵,您怎么受得了, 都是奴婢平日疏忽了......”
翠屏喋喋不休。
自她上回小产, 翠屏便总是这般事无巨细。
然而依照絮絮自个儿的话, 便觉得翠屏这是太大惊小怪了。
“我没事,是你太过紧张了......”话正说着呢, 外头有人叩门。
这里不比宫中, 处处都有宫女通传, 絮絮出宫前为保轻装简行,只带了翠屏一人出来,省的到时候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堆的人, 瞧着扎眼得很。
是以院落之中除了容璟带出来的金吾卫,并无其他宫女太监。
而金吾卫又不便到内室中。
“是本宫来得不巧了,妹妹可是正说事呢?”皇后惯是一个温婉得体的人,絮絮对她自也是知道的,并不很排斥。
只是她与皇后这般近的说话, 着实还是第一次。
后宫之中,凡是容璟的女人,无一不对她恶目相视的。
“皇后娘娘请上座。”絮絮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皇后自也没客气,就着甘凛微的手便坐了过去,絮絮便坐在左手边的位置,等着皇后说些什么。
“这些日子,妹妹你受苦了。”
自絮絮入宫以来,好似的确没过过什么和满日子。
絮絮垂头,似乎并不在意,她故作坚强,沉声道:“谢皇后娘娘垂怜,臣妾还撑得住。”
许是这开头的话题太过沉重,皇后便换了个话题,拉过甘凛微的手,问絮絮:“方才本宫同这丫头从陛下那出来时,四喜便一直盯着本宫这丫头,说是略有些神似贵妃,本宫还说他走眼呢,谁知这会细细一瞧,诶,还真有几分神似。”
若说贞嫔的眼神像絮絮,那么甘凛微便是实打实的五官相似了,再加上那一股子我见犹怜却又不服输的气质在里头,就更相似了。
翠屏稍稍咳了一声。
絮絮羽睫微眨,似乎略有所思。
“贵妃”皇后唤道,絮絮回头:“嗯?”钗环叮当,流苏甩在脸上,絮絮稍稍眨了眨眼。
“你说像不像?”她似乎语含深意。
皇后千里而来,却只带了这么一个与她相似的宫女,若说没有图谋,恐怕谁也不会信的。
“臣妾瞧一瞧。”絮絮站起身来,走到那宫女身后,先是抬起她的胳膊看了看,而后挑起她的下巴,对着眉眼口鼻统统审视了一番,才得出结论来:“臣妾自己都觉着很像呢。”
有心人眼中,自是更像的。
絮絮问道:“不知皇后娘娘所来何事?”
皇后才说明了来意:“还请贵妃替本宫安排一下住处,到底是你家宅邸,本宫虽是后宫之主,却也不好随意做了你家的主,贵妃说是不是?”
她这话说得巧妙,表面并无机锋,可暗地里一琢磨便觉得处处是刺了。
皇后是后宫之主,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絮絮如今在后宫之中正是如日中天,帝王宠爱无穷无尽,后宫又惯是一个见风使舵的地方,下头的那些奴才们自然唯陛下心思先,有时会怠慢了皇后。
皇后心中有怨,也不奇怪。
只是絮絮不愿意同容璟的妃嫔多掰扯。
“皇后驾临,崔家自然蓬荜生辉,皇后娘娘便住从前我娘住过的东暖阁,可行?”
东暖阁,乃是主家所卧。
崔奉常年窝在书房,夙兴夜寐的,并不常在房中宿。
自娘去世后,那东暖阁便鲜少有人踏足,爹爹为免伤情,更是一步也不去。
先头东暖阁一直是他们兄妹在照看着。
可是既然哥哥去了,往后便只有她自个儿了。
娘亲统共就生了他们两个孩子,除却亲生骨肉,旁的人便是看着再上心些,絮絮都无法放心,总归事事亲为才能安心。
皇后推辞:“既是先崔夫人所住,又惯是清净之地,本宫又岂能搅扰,贵妃还是另行安排吧。”
到底是皇后,恐怕来之前便将整个崔府的格局打探得一清二楚。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只可惜她从未将后宫的女人视作对手过,皇后的敌意终归用错了地方。
絮絮没想过要和任何人争,尤其是皇后心心念念的太子之位。
她甚至没想过要生下容璟的孩子。
上回......絮絮将视线投向翠屏。
到底是彩屏的姐姐,彩屏是因为自己才死得那般屈辱的,而翠屏,又从始至终这样帮衬着自己。
絮絮不忍斩断自己的手足,便留下了翠屏。
只是严词告诫,若再有下次,她绝不轻饶。
“西厢有一间房,从未住过人的,景致也好,皇后娘娘可愿去瞧一瞧?”翠屏提议。
皇后瞧了她一眼,而后不紧不慢道:“便劳烦翠屏姑娘带本宫前去了。”
絮絮自无什么异议。
西厢房略有些远,中间隔了一个小花园,絮絮住东边,是以从她这边到西厢房要穿过两三个长廊和那个小花园。
只不过皇后主仆也并不着急。
虽说夏日炎热,可仍挡住皇后想赏花的心情。
死的又不是她亲哥哥,她自也没什么伤心的。
“小少爷,小少爷!可别去找老爷的不痛快了,他这两日烦倦得很,连贵妃都不见,您去了可不是遭骂的么?”说话的是阿蒙的伺候嬷嬷。
阿蒙断奶断得早,离开絮絮时也早不在婴孩时,自己就能吃些饭食,可府上许多年不曾有过孩子,从前伺候的嬷嬷们早就转了扫洒的活计,或是继续伺候那些长大的小主子们,崔演便在城中挑了个健壮的仆妇来专门伺候小阿蒙。
阿蒙年纪不大,腿脚却很伶俐。
正躲着嬷嬷呢,不妨一个没注意撞在什么人跟前,直摔了个趔趄。
他一屁股倒在地上,臀上火辣辣得疼,只是阿蒙能忍,愣是没叫一声疼,只是眨着眼睛瞧着面前人。
那女人冷冷瞧着她。
忽而又转了笑脸,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小脸蛋:“你是崔演的孩子?”
阿蒙不说话,嬷嬷姓李,挑着眉,见面前这女人穿得怪朴素的,却拿捏着一幅颐指气使的神气,当即便有些不开心,一把拉过阿蒙,将他藏在身后,喝道:“你是何人,怎的到了内院中。”
阿蒙拉了拉李嬷嬷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