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eidewen
“噗！”外头传了一声噗笑，大家回头，竟然是越文钦，他身边还站了一个十四五的女孩，眼睛大大的，透着几许凄苦却清澈。身上的衣服显得有些不合身，感觉有点怪。
越文钦看到大家都瞪自己，忙举手，“这是小紫，才买的。大户人家里发卖的，说是会伺候人的。”
青青转头看向了二婶，这家可是这位当家。之前她没进门前，家里是有上灶的娘子，可她进来了，就把人赶了。这是她主妇的自尊心。现在越文钦问了何氏没？就去买丫头了。
何氏也怔了一下，但忙拍手：“买得好，买得好，我还正想着，要给青青买个丫头贴身伺候，不然进进出出的也没个体面。爹，您说对吧？”
乔爷看向了乔大勇，从何氏的话也听得出，她是不知道的。那么让越文钦买人的会是儿子吗？
“不是我！”乔大勇忙举手表示自己真没有。
“是我自作主张，你们家姑娘又害羞，又爱出门，又啥也不会干，我去给她换煤她都觉得不好意思。再说了，我现在也很忙的，再说，我是掌柜，又不是下人，你们不能当我是下人！”越文钦都跳脚了，这家人能不能正常一点，家里养了这么大谱的姑娘，还敢不配下人。
“行了，随便吧！”乔爷懒得管这种小事，“青青，西门小大人会来找你谈谈。我答应了，到时跟人说清楚。”
乔爷说完就准备走了，反正家里要不要下人，这个儿媳妇说了算，当初贞娘嫁进来还带了自己的贴身有婢女呢。后来还请了上灶的娘子，反正也没几个钱，他向来都是由他们去的。
“爹，为什么？”乔大勇就不干了，凭什么让青青就要去跟西门开谈啊？
第65章 无话可说
青青没注意听祖父和父亲在说什么，她在看小紫，她觉得这女孩有点不对。当然，她也不介意家里多一个人，刚刚越文钦有一句话打动了她，晚上进她房间给她换煤，太尴尬了。细想了一下刚刚越文钦的话，这位是被大户人家发卖的，她看过书上说过，大户人家发卖的，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原由。
“被人遣出来是犯了什么事吗？”青青抬头轻轻的问道。
“不是的，不是的，我是被家里赎出来的。”小紫忙上前急急的说道。
青青皱着眉头，上下打量她，终于走近了小紫，动了一下鼻子。轻轻的蹲下，拉开她的裤腿。一条条纵横交错的伤痕，有新有旧，有的看上去竟然是刚刚的，还在渗血。
“谁干的？”何氏跳了起来，原本她是不支持家里买人的，可是看到那些细得跟麻杆一样的小腿上全是伤痕，一下子气着了。
“为什么？”青青站起来，拉起她的手，看看她的手臂。手臂上也是伤痕累累，她不忙着同情，她对于这种身份不明的人，万不敢放心的。
小紫缩回了手，嘴闭得紧紧的。
“越大哥，送她去白大夫那儿，养好伤让她家去。钱以后还到柜上就成了！”青青摇摇头对越文钦笑了一下。
“大姑娘，奴卑能干活的，请您收留奴卑吧？”小紫一下子跪下了，泪流满面，“姑娘，奴卑的哥哥是借银子赎的奴卑，若您不买奴卑，奴卑哥哥怎么办啦！”
“我们是小康之家，若是你在原主那儿有什么事，我们家担待不起！”青青毫不动容，只是平静的看着小紫解释道。
“没有，真的没有。奴卑之前侍候小姐的，我们一起长大，小姐从没对小紫有什么不满意的。只不过，上个月小姐突然病逝了，奴卑就被放到了厨房。因为没做过厨房的活计，所以常被妈妈教训。姑娘，奴卑真的没有犯过错。”
“上个月死的小姐？”青青想了一下，“上个月死了三位小姐，不过养得起你这样丫环的，只有城东费家了。死了的费二小姐听说刚刚与布王张家定亲，因为着凉就一病不起。费家为了与张家再续前缘，于是重新换了庚帖。是吗？”
“是！我是伺候费二小姐的，二小姐人很好，她是嫡出的，不过三小姐也放在太太身边养的，跟二小姐也只差着月份。”小紫忙说道。
“这孩子不聪明。”青青转向了越文钦苦着脸。
“不然就活不下来了。”越文钦笑了，“再说，她哥哥问我借的钱，所以你不留下他，亏的是店里的钱。”
“二婶，麻烦你了，别让她进我房间。换煤的事，我可以自己来。”青青转向了何氏。
“我先带她去看伤，这是什么人呐？看把孩子伤的。”何氏可不管他们在说什么，她现在就是觉得把一个小姑娘伤成这样的，都是坏人。
“哦，二婶，麻烦白大夫写个伤情的证明。”青青看着何氏笑了一下，“总不能被人说，她到我们家才这样的。”
“对对对，这是应该的。”何氏忙拉着小紫出去了。
“青青……”乔爷皱紧了眉头，他自是知道孙女跟何氏说的不是实话，但他还是等着何氏出去了才开口。抬头正想说啥，却看到堂屋外还站着一个人，定睛一看，眉头又一跳。
大家原本等他说话的，不过看他的神态变化，忙随着他的目光下去，一齐看到西门开。
“乔爷，家祖派晚辈过来道歉，之前的约定可以取消了，请千万别烦恼。”西门开深深一揖。
“没事，原本就没什么约定。你回去吧！”乔爷看看乔大勇，看他的样子也知道他还是不乐意青青和西门开谈，笑着摆了一下手，把刚刚的事抹平，顺便对乔大勇一摆手，“老大，你送西门大人回去，跟西门老大人回个话。”
“乔爷，我想跟青青谈谈，单独的。”西门开深吸了一口气，看乔大勇怒视自己了，忙深深一揖，“没有痴心妄想，只是想跟她谈谈。”
“我店里有事，乔爷，晚上吃汤包成不？今天有很好的河蟹，我留了一些。”越文钦坚定的要回避了，当然偷偷的看了一眼青青和西门开，一脸的八卦的样子。
“我要吃饭！”乔爷给了他一个白眼，自己背着手去衙门了。至于说青青要不要跟西门开谈，那是青青的事，他不管了。
乔大勇倒是想把西门开赶走，可是看青青那迟疑的样子，轻轻的拍了他一下：“没事，想见就见。”
青青牵了一下嘴角，先看向了乔大勇：“爹，费二小姐的死应该有问题，您关注一下。”
“我被停职了！”乔大勇一翻白眼。
“爹！”青青歪着头，声音拖得老长。
“知道、知道，等着小紫的验伤回来，我再做事。”乔大勇摆手，看看西门开还在下面站着，想了一下，“你们去青青书房，那里暖和。”
青青对西门开强笑了一下，一伸手，自己让开了道路。
西门开对着乔大勇一拱手，对着青青让开了路。
青青坐回了书房，这里果然暖和多了，里面也充满了果香。虽说这些天她很少坐这里，但是越文钦还是每天按着何氏说的，天天把这里烘得暖暖的，摆上橙皮。
“若是觉得太闷，可以开窗。”青青在暖包里拿出了温着的红枣茶，给他倒了一碗。
“不用，抱歉！”西门开对着她还是一礼。
“您想问什么吗？”青青笑了一下，示意他坐，自己也坐下。
“抱歉，我不知道长辈们之间会有那种渊源。不过也好，至少我们可以说是天意弄人。”西门开轻叹了一声。
青青呆了一下，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欺负她是理科生吗！对他牵了一下嘴角，决定说点她觉得有用的，“你对费家这件事怎么看？”
“你对我就没别的话说吗？”西门开苦笑了一下，细想想每一次，他们好像就只有谈案子。
“我还小。”青青尴尬了一下，说了一句让她自己都觉得恶寒的话。
“唉，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喜欢你？我是真的想娶你为正妻的。”西门开还是忍不住说道。
青青又笑了，随手拿了桌上一个小玩艺轻轻的敲起桌子来。不过眼睛里透着西门开没见过的阴冷。
第66章 也许更好
“怎么啦？”西门开还是第一次看到青青这种表情，有些胆寒。
“没事，就是您刚刚这两句话挺有意思！第一句为什么我不问您为什么喜欢我；第二句，您强调了是要娶我为正妻的事实！你其实在说，我西门家族的继承人、我这么喜欢你、我要娶你为正妻，你不接受，这合理吗？”青青嘴角牵了一下，有点讥讽的看着西门庆，“你在告诉我，‘你这么不识抬举，你知道你失去了什么吗？’”
“我没有！”西门开跳起来，愤怒的看青青。
“没事，我的职业病，你别在意。”青青摆了一下手，收回了刚刚的讥讽的神态，“好吧，为什么不问？因为在我看来，既然是不可能的事，就没什么可问了吧？”
“若没有长辈的渊源呢？乔爷中午已经答应我祖父，只要你答应，他们就会答应。现在，能不能请你把这事当成案子一样，认真的考虑一下。”西门开直勾勾的看着青青，他知道青青很害羞，但是面对案子时，她不是。他希望此时她能把这件事当成一件案子一般认真思考！
青青认真的想想看，低头笑着摇摇头，自己拿着刚刚的小玩艺儿又敲了一桌子。她特别想跟西门开说，她原本就是当成案子在思考。所以，从他进来起，她就没有红过脸，也没害过羞。
“我其实跟我娘不太熟，她在我五岁时就去世了，而我十岁时大病过一场，以前的事，特别是有关她的事，我一点都不记得了。这个你可以问我爹，他知道。我是这段时间爹休假了，天天跟我说她以前的事，才算是了解了她一点。他还让画我娘，什么脸形，什么样的眉毛，有点像我们找目击证人画犯人的画像。这样，我们还是凑了一幅她的画像出来。我那天才知道我母亲长什么样。她比我漂亮！”她低头顺手用炭笔画了母亲的一幅简笔画，举起来给西门开看。
西门开看了一眼，点点头，能让父亲念一辈子的人，果然非同凡响，有一刻他都想问她要了回去送给父亲。当然，那仅仅只是一刻的想法。心里转了青青刚刚的话两圈，才看向了她。
“你想说什么，你不会因为你娘的事，而拒绝我，你若是拒绝，只会因为你自己不想嫁？”
“是！我很羡慕我父母的感情，我父亲也希望我这辈子能像我母亲那样被人精心呵护。”青青笑着叹息了一声。
“他们十分相爱，真让人羡慕。”西门开真心的说道，无论是谁刚刚经历了自己父母反目之后，都会羡慕别人家的父母和谐的，但不得不坦陈的说道，“你想找那样的人会很难。你父母是青梅竹马吧？你父亲是杨进士开的蒙，他们师兄妹的感情当然与旁人不同。”
“不，他们婚前，我爹就没见过我娘。他只是知道了恩师家的女儿被人逼婚，还是逼良为妾！面对本朝第一家族的西门家，当时我外公只怕都想去吊死在西门家的大门口了。我爹没经过祖父，拿了自己庚帖就塞到了外公的手上。当时他应该是只想帮助自己的开蒙恩师！”青青笑了，看着西门开。
“你早知道他们的事？”西门开有点尴尬了，父亲当年实在做得有点蠢。蠢得都不像是西门家的人！
“不，我不知道，我爹只说当时有恶霸要强娶我娘，他英雄救美了。”青青笑了，看着西门开，灵光一闪，“所以你娘是故意的，生怕你祖父说动了我祖父吗？唉！其实我祖父能答应你祖父，是知道我不会答应。你母亲枉做小人了。”
青青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为什么你不会答应，只是为了我姓西门？”西门弄郁闷了，为什么？自己并没有做什么，为什么她就没考虑自己。
“他们如何我不知，反正我是一直不喜欢你的姓氏。纵是没长辈那些事，两家门当户对，他们都答应了，我也不会答应。”青青笑了一下坦然说道。
“为什么？”西门开郁闷了，这人能不能婉转一点，别用评案子的口气来说话。
“这姓一听就不像好人！”青青对他假笑一下，“所以一想到我的子孙里可能有一个叫西门庆，我就觉得痛苦！”
西门开想死了，看到青青的眼睛，他知道她并不是开玩笑，但是这话实在太伤人了。但回过神，瞪着她：“西门庆是谁？”
“我看过一本闲书里的坏人，淫贼的代表！所以要不要你请你祖父立个家规，对家族里这种坏坯立下规矩？”青青忙认真的看着西门开。
“青青！”西门开跳起脚来，这人能不能别这么直白。
“好吧、好吧，当我没说。不过对我来说，你可能是个很合适的同仁，但我不能想怎么跟你生活在一起。那样的话，我们工作和生活，就没法分开了。我们可能永远都在案子里！”青青收回了笑容，靠在椅上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你看，每天都有案子，我们都醉心于破案，破案会占满我们全部的人生。等着我们老了，会不会觉得失落，我们错过了很多。我们会怎么跟孩子回忆对方？你没看我父亲怎么回忆我母亲，他能描述到头发丝。他能背出我母亲跟他念的每一本书！”
“我也羡慕这种感情！”西门开认真的想了一下，点点头，他细细想想青青刚刚描述的情形，他们以后会共同破案的样子，嘴角也透出一丝笑意，“我们一起破案也没什么不好，我可能是惟一这么支持你的人，共同的爱好会让我们更加默契！”
“西门大人！”青青歪着头看着他。
“我只是觉得你那么想不对，每个人向往的生活不同。你爱查案子，我也觉得你查案的样子很美。我明天就去大理寺审核天下案件。你一定很喜欢这个工作！”西门开含笑看着青青。
“做西门家的人还真的挺幸福的！不过，我还是喜欢自己勘查现场。”果然青青的眼睛一亮，但是很快她倒是想明白了，她既然不想跟西门家扯上关系，就别想那么多了。
“好了，我知道你的想法了，我走了。”西门开站了起来，看看那水壶上的橙皮，自己回过身来，“为什么觉得费二姑娘的死有问题。”
“其实当初我接到报告时，就觉得她的死有问题。我有做外部的调查。只是当时没人报案，我们也不好过去验尸，但资料我还留着。等着把醉花荫解决了，再找他们的麻烦的。”青青笑了一下，“所以其实我也用不着去大理寺，因为我不找案子，案子找我。”
第67章 可以与不该
“一个月，尸体都化成水了吧？”西门开摇摇头，但看着青青，她一点也不着急，没有今天小紫的事，她也不会放过费家人，她一直在做事。低头想想，却有些对自己的失落。当初自己也看过报告的，当时自己竟然一点也没看出来。
“唉，告诉你一件事，你将来要是想杀了谁，最简单的法子就是引他远离开封府，让我看不到报告。”
“只要在开封府，只要你看到了报告，就能追查到凶手？没有例外！”西门开笑了起了，探循的看着青青。
“其实我们这行里有个定律，‘就是凡走过，必留下痕迹。’我们在现场搜证就是用科学的办法来证明，这里有谁来过，他们做了什么！当然仵作也很重要，那叫无声的证言。”青青还是看着水壶，看着自己尖细的手指一点点的变红。
“这个你以前说过，不过，你也说过，你现在很多东西没法做到。”西门开不以为然，“若是你有天对我烦了，找人杀了我，估计天下又能有谁查得出来？”
“唉！”青青又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我……看过的书里有过一句话，现在把这话送你。”
“什么？”西门开没想到青青会送自己一句话，这些年，青青根本没像现在这样温柔的说过话。
“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犯罪！”青青冷冷的抬头看着他。
“没有？若没有，就没有悬案司了。”西门开毕竟是个名门贵公子，这会儿，也不禁有了些贵公子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