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君 第39章

作者:未晏斋 标签: 宫廷侯爵 因缘邂逅 古代言情

  李夕月今日还是有些收获的,这是正式向皇帝回奏事情,必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所以顾不得自己“冷漠”的打算,而是开始滔滔不绝说她的发现:

  “万岁爷,我才知道,原来总管内务府大臣荣贝勒就是礼亲王的庶弟!”

  昝宁点点头:“这个朕已经知道了,荣贝勒年纪轻得多,也是个滑头。还有呢?”

  李夕月说:“呃,吴侧福晋原来是吴唐的庶女。”

  昝宁又点点头:“是的,吴唐也真是够恶心的,他就是上任两江总督之前,好歹也是个二品的大员,居然把女儿送人做妾。”

  “庶出的嘛。”李夕月说,“有的人家不把庶出女儿当人。”

  昝宁好奇地问她:“你们家有庶出子女吗?”

  李夕月说:“没的。我阿玛又没几个钱,有钱也糟蹋在养鸽子、养老鹰、养蛐蛐儿、养猫养狗上了,没闲钱养妾。再说,我额涅也不准。”

  皇帝咧开嘴笑着:“你额涅是只母老虎啊?”

  李夕月不高兴,很想说“太后才是母老虎呢!”

  还没说,昝宁自己就说:“哎,小家子的母老虎能管住自家男人,天家的母老虎就麻烦些了。”撇撇嘴居然做了个鬼脸。

  李夕月拿他这毒舌没办法,只能也撇撇嘴,继续汇报:“吴侧福晋自己都说自己爹贪杯误事,想让他早早避开去海关、盐政做做事。还说有事要请奴才帮忙,不过奴才想奴才可帮不上什么忙。”

  昝宁冷冷笑了笑:“督抚有权,海关、盐政有钱,反正好的东西吴唐都想要。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估摸着礼亲王尽来往这些人色,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下次侧福晋想要你帮什么忙,你就认真听,虚与委蛇,回头再告诉我。”

  又问:“还有聊到什么吗?”

  她了解到的东西皇帝一大半都早知道了,李夕月只能老老实实说:“没了。第一回 这样聊天,大家都是说套话为主。”

  然后等着皇帝再骂她是“废物”。

  好在这次昝宁没有骂,反而点点头说:“有长进,能办点事。”想赏赐她点什么,也算弥补前次她受的委屈。

  他嘴上说:“你去倒杯茶来。”心里想着赏点她什么好。

  李夕月累了一天,但是伺候茶水是责无旁贷,立刻答应了,退了出去。

  等她再端着茶碗进来,昝宁已经取了赏赐给她的东西,小心放在袖笼里,打算一会儿亲自给她。

  但是她把茶碗一丝不错地摆在炕桌上他右手边最方便的地方时,皇帝的脸色突然变了。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寒着声音问:“你这枚戒指又是哪儿来的?!”

  李夕月给皇帝吓了一跳,看看自己的手指上赫然带着一枚菠菜绿的翡翠戒指——这是今儿个吴侧福晋赏给她的,她原本打算汇报来着,但昝宁自己说“东西不用提了”,她就遵旨没提。

  这又有错了?

  李夕月战战道:“这是吴侧福晋赏给奴才的。”

  昝宁心里酸溜溜的一波又一波,声音挤出来冷冰冰的:“人家赏你个戒指你件件都戴得欢,朕赏你的你却从来不戴。你看不起朕的东西?”

  气得把她的腕子用力一甩。

  作者有话要说:  李夕月:啧啧啧,啥醋你都喝,不怕酸死?

  昝宁:我不管我不管,你不重视我。

第51章

  皇帝昝宁的袖笼碰在桌面上, 里面刚刚特意为李夕月挑的一条碧玺手串碰得“琅琅”作响。皇帝心烦,把手串掏出来,往炕桌上面一扔, 珠串被他扔得都蹦起来,然后“刺溜”滑到炕桌下面去了。

  李夕月看得出他非常不高兴, 但也万没想到这没戴他送的戒指, 他会气到这个程度。

  “万岁爷……”她试探着喊了一声。

  昝宁提声说:“别喊我!滚远点, 看见你就生气!”

  李夕月看他握着拳头摁着桌面还在抖,真怕他这就一拳头打过来,因而不敢再杵在他面前, 赶紧退了几步, 到门边才说:“万岁爷,那奴才告退。”

  皇帝想叫住她,告诉她刚刚那只是他的气话。可说出去的话, 泼出去的水,他只能生着闷气, 摁着桌面, 理都不理。

  李夕月又说了一遍“奴才告退”,眼巴巴看他没有动作, 也不发话,斜着眼睛瞪过来, 真是书中读到的“天子一怒,血流漂杵”的模样, 实在太可怕了。

  她心一横, 不管他同意不同意,赶紧打了帘子退出去了。

  而后,听见屋子里一个杯子滴溜溜飞砸在门框上, 又掉落在地碎溅开来。

  李贵听见声儿,紧几步赶过来瞧,见李夕月战战兢兢的模样,扁着嘴不知是不是要吓哭了,低声问她:“怎么了?刚刚好好的,怎么突然发了那么大火儿?”

  李夕月带着哭腔说:“我……我也没做错什么呀……”

  李贵心里已然明白了:无非是俩冤家又闹别扭了,一个死要面子活受罪,一个又不知道他要的是什么面子。

  他嗔怪地说:“你就没做错什么,在里面呆着不行?你也劝劝皇上呀!”

  “他叫我滚,我除了滚没别的法子,也不知道怎么劝啊。”

  “你再进去就得了!”

  李贵一把拽了李夕月,又往皇帝书斋那儿跑。

  李夕月简直吓坏了,死死拖着,求着他说:“李总管,李谙达,你缓着……你缓着……我,我怕……”

  李贵看她简直要蹲地上来拖延了,又好气又好笑,只能缓下来,问:“你怕什么?怕万岁爷打你?”

  见她点点头,他笑了笑说:“夕月,他要真下令敬事房散差打你,你躲哪儿去也躲不掉。听我的,乖乖进去给万岁爷赔个不是,这事儿就结了。李大叔给你保证,他就算打你——也没事儿的。”

  他看皇帝才舍不得打她呢——打情骂俏那种不算的话。

  “可我没做错什么呀。”李夕月依然冥顽不灵,“我都不知道该赔什么不是。”

  难不成说:侧福晋赏的戒指我这就扔了,我天天戴万岁爷赏的那枚?

  李贵一跺脚:“行,你跟我倔,我问问白荼有没有这个理去。她到时候要打你,我可不给你拦着。”

  李夕月不由犹豫了,白荼虽对她挺好的,但行使姑姑的职责,揍起她来可不手软。

  她有了李贵的打气儿加保证,慢慢平静多了,再不情愿,还是勉强同意了。

  到了门帘子前,李贵朗声说:“万岁爷,宫女李夕月来给您请罪来了。”

  里面隔了一会儿,传出一声:“进来。”

  李贵把帘子一揭,然后把李夕月往里一推,自己放下帘子离开了。

  李夕月给推得一个趔趄,到皇帝面前的毡垫儿前才稳住些,干脆就势跪在他面前,顺手还把那枚翡翠戒指撸下来塞袖笼里。

  “万岁爷。”她委委屈屈的,几乎带着哭腔,“奴才错了,您别生气了。”

  她这个声音,昝宁立时就心软了。

  只不过架子不能跌,冷冷地问:“你错哪儿了?”

  李夕月想着李贵的吩咐,心一横说:“奴才不该收吴侧福晋的东西,更不该还戴在手上。”

  她小心瞥了昝宁一眼,又说:“其实奴才日常活计多,不怎么戴首饰的。万岁爷要喜欢奴才戴,奴才以后戴给您看好不好?”

  “你能乖乖听话?”皇帝站在案桌旁,背着手,斜着眼睛睨视她。

  李夕月赔笑说:“万岁爷这话要送了奴才忤逆了。万岁爷的吩咐,奴才能不听?奴才句句都听呢!”

  皇帝冷笑一声,道:“‘句句都听’啊?我试试?”

  然后一只手伸过来,又说:“你的手伸过来。”

  李夕月犹豫,不知他要干嘛。

  他便说:“这叫‘句句都听’?”

  李夕月知道自己今儿又说了句做不到的“满话”。老话说:“满饭好吃,满话难说”,得,自己给自己挖坑,谁都怪不得。

  她只能咬咬牙,把自己的手也伸过去,颤颤巍巍的,指尖碰了碰昝宁的指尖。

  皇帝手没动,眸子里全是对她“阳奉阴违”的不屑。

  李夕月只能又把手伸过去点,指关节触到了,很快,掌心也触到了。

  掌心相触,是一种很奇妙的温暖柔软,叫刚刚别扭得不行的两个人顿时有了心安的感觉。

  昝宁突然握住了她的手,用力一拉,把她拉站了起来。

  李夕月第一次感觉和他靠得那么近,他的呼吸声,仿佛就在头顶上,吹得她几根梳不进辫子的小碎发在脑袋边一飘一飘的,耳朵旁一阵阵痒痒。

  两个人都没说话。

  就这么静静地站着。

  昝宁看着李夕月的额头上的小碎发,李夕月则看着他的袍襟和鞋。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声音连着呼吸在她头顶上飘过来:“你说的,我的话你要句句听。”那声音好像飘飘忽忽的,特别像拂在她耳边的那些小碎发。

  李夕月在家也算是精明的,想想有些暗亏还是不能吃,于是陪着笑说:“万岁爷,旨意呢,奴才肯定是遵的——哪有人敢抗旨呢。但是呢,万岁爷随口的那些,奴才也要尽到奴才劝谏的本分。”

  昝宁眉头微皱,问她:“你什么意思?”

  李夕月皮着脸强笑:“譬如吧,万岁爷哪天生气不吃饭,李总管他们就不能答应对吧?总得劝谏着对吧?这要也属于抗旨,就没天理了对吧?奴才就是这个意思。”

  她丑话得说在前头,不然,谁知道他要下些什么没皮没脸的旨意给她?!

  这强词夺理的能耐真是!

  昝宁先就被她气得手直痒痒,所以砸了杯子泄愤。现在人就在面前,就不用那杯子受苦了。

  李夕月正在胆战心惊等他的反应,突然感觉屁股给人揍了一巴掌。

  也不算疼,麻乎乎、火辣辣的,但是很震惊,她抬头看了看昝宁,他已经收回手,掌心轻轻地搓着,说了句:“挺能说啊。”

  一脸“你就是欠揍”的表情斜睨着她。

  李夕月有些不敢相信。

  但此刻也没别人了。

  她想哭,但是也不疼,哭不出来。

  她有点委屈,但更多的突然涌上来的感觉是羞。脸颊顿时滚烫的,人像呆了一样,低着头说不出话。

  皇帝看她这羞涩的模样,心里满足啊,而且还萌生出爱怜。那脸蛋红扑扑的,连耳珠都跟玛瑙珠子似的艳红一片,脖子都洋溢着粉色。他克制不住地伸手捧住她的脸,低头问:“言辞上犯上,该打不该打?”

  “奴才有过错,也该……该由有司行刑才是。”她略摆摆脑袋,想摆脱他的手。

  昝宁笑起来:“有司那刑杖你捱得住?”

  李夕月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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