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君 第66章

作者:未晏斋 标签: 宫廷侯爵 因缘邂逅 古代言情

  吴侧福晋笑得前仰后合:“你别害羞,得空和颖主子说,先献方子,另有其他法门,她自己也要多琢磨。”

  李夕月借着脸红回转了不忿的神色,亦晓得自己刚刚的脸色是没收敛得住,太孟浪了。

  她暗道“惭愧”,好在是张娇憨的脸,笑一笑就不觉得奇怪:“哎,我们做奴才的,最担心莫过于主子的身子骨。听闻主子身子不好,惊得我呀!”

  吴侧福晋笑道:“姑娘真是对万岁爷忠心耿耿!”

  李夕月赶紧做个现成的好人:“奴才么,伺候谁,少不得都要忠心。我刚进宫不久时,就是伺候颖主子的,看着颖主子承恩,我少不得也为她高兴。”

  忠心一表,吴侧福晋更觉得李夕月无疑是自己人了,想想她给颖嫔递东西带话的热忱,再想想这又是御前的宫人,她少不得为自己的干女儿再敲敲边鼓,说道:“冬至大祭之后,年节的礼数就多了起来,若我哪天进宫给太后皇后叩头,想也得捎带着与我那干闺女聊一聊。姑娘是宫里人,有没有便宜行事的法子?”

  亲王福晋、出嫁的公主格格、大官的命妇都是可以进宫的,不过吴氏是侧室,颖嫔也是根基未深的嫔妃,两个人见面通常只是随侍太后皇后的时候,大庭广众的,说两句私话难上加难。

  但李夕月知道情弊必然就出在这里头,奓着胆子点点头自作主张:“一般是不容易,不过颖嫔主子是万岁爷的心头宠,要便宜行事未必不能,左不过奴才心里有数,什么时候悄悄和颖主子提一提,她再和万岁爷提一提,只要几下里一凑,办法总是有的。”

  吴侧福晋大喜,连连称谢,不仅奉承了李夕月好些话,还又打算厚赐几匹衣料给她。

  但这次,李夕月坚辞没要:“侧福晋抬举,奴才本不该不识抬举。但是奴才今日是偷偷给颖主子递话递东西,本也不算什么,但若是拿了侧福晋的赏赐,那味道就不对了。颖主子现在得宠,但也是无数双眼睛盯着,万一谁拿奴才开刀作筏子,仅‘收贿’一条,就怕要牵累主子了。所以,奴才一万分谢侧福晋的赏,却真的不能要。”

  不是她的,她不能贪,特别是明知道皇帝接下来会拿颖嫔、礼亲王开刀,她更不能“拿人的手短”。

  好在话说得很漂亮。

  吴侧福晋便没有多想,啧啧赞叹了一会儿李夕月的清丽、聪慧和廉洁。恰听前面传话说李贵也要走了,于是,吴侧福晋亲自把李夕月送到二门边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走情节的一天

  黄桑只是背景板,默……

第82章

  李夕月在王府嬷嬷的帮助下, 踩一张条凳上了车。

  车辚辚地在王府平整的青砖石地上行驶起来,李夕月悄悄揭开帘子一角,恰恰在角门外守卫的护卫里看见了亦武熟悉的影子。

  若没那回看到他的名字开列在皇帝收到的夹片里, 李夕月或会选择对亦武视而不见,避免闹出什么误会来。但毕竟是从小一道长大的, 怕亦武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事, 李夕月决定还是找个机会提醒他一下。

  握着腰刀在角门边值守的亦武, 知道现在出来的是宫里的车,按规矩是目不斜视,然而却眼见车里抛出来一块粉绿色手绢, 飘飘悠悠正在他面前的地上落下。

  然后车窗帘揭开一个角, 露出一双他极为熟悉的眼睛,传出他耳熟能详的声音:“哎呀,我的手绢掉了, 烦请帮着捡一下行吗?”

  亦武咧嘴一笑,俯身捡起那块手绢, 紧两步上前, 说:“姑娘,你的手绢儿。”

  李夕月从窗帘儿里伸手接过手绢, 低声说:“辛苦了,大冷天立在风里。”

  “不辛苦!”亦武看她亮晶晶的眼睛, 甜蜜蜜的笑靥,心里就是暖融融的, 要不是规矩管着, 真想和她多说两句话。

  李夕月却想着怎么把最重要的事不露声色透给他。

  时间紧,也容不得她多想再说话,只略忖了一下, 她问:“在这儿不辛苦,放了别差就要辛苦了吧?”

  然后认真端详亦武的表情,看他的反应。

  亦武憨憨一笑:“这倒是。皇上说要在日精门里设布库房,挑了我和其他一些各王府的戈什哈,每隔三五天去陪皇上打布库、练骑射。”

  他带着一些憧憬:“虽说每天要做的事情是变多了,但是能在御前露露脸,说不定我能有更多机会,我希望……”

  他眸子亮晶晶的,紫棠色的脸微微发红,他特别想告诉李夕月,他希望自己更有出息,将来能匹配她这样的好姑娘。

  只是他讷于言,这样近乎于表白的语言好半天出不了口,期期艾艾的,憋得脸更红了。

  然而说出口的机会转瞬即逝了,李贵的马车绕到了角门,揭开帘子,死死地盯了亦武一眼,而后对李夕月说:“李姑娘,该回宫缴旨了!”

  又说:“刚刚我这车前这匹头马好像有些烦躁尥蹶子,我怕耽误了万岁爷的事儿,就先挤你这辆车里吧。”

  说完,就自作主张下了车。

  他是太监,当然没什么忌讳的。

  李夕月自知他这借口必有指向,加之心虚,等李贵上了她的车,她赶紧挪到角落里,把最舒服的位置让给了李贵,声音低得跟蚊子叫似的:“李谙达,我……”

  李贵不说什么,只对外面的车夫道:“走罢,回宫。”

  一路上,李贵也是一脸有气的神情。

  他先就着大车帘子里透过的光看了看李夕月的表情,而后说:“是不是福晋也挺嚣张的?”

  这个“也”字颇有深意。

  李夕月说:“算不上嚣张,不过感觉是瞧不起我。”

  李贵冷笑道:“自然的,打狗要看主人,在他们心里,我们的主子不值一提,我们这种奴才自然更不需怎么敷衍。”

  李夕月说:“反正福晋都没跟我说上几句话就走了,吴侧福晋倒拉了我絮絮叨叨好久,颖主子那里要带的东西,我也就顺便带给她了。她却说……却说……”

  想着她对昝宁毫无尊敬的评说,李夕月气得说不出口。

  李贵点点头:“她们评点主子爷,跟评点自家后辈一般,不留口德。没事,这会儿只管让她们猖狂,日后总有见分晓的时候。”

  突然转头问:“刚刚角门口那小伙子,上次进宫看你的也是他吧?叫……叫什么来着?”

  李夕月不敢撒谎,低头说:“叫亦武。他是我家的邻居,我找他,也没其他意思,难得见面,打个招呼而已。”

  李贵说:“夕月,和外男说话,别说你是宫里人,就是有点头脸的人家十七八岁的姑娘,只怕也不合适吧?”

  李夕月心里有些不服气,但知道李贵是直接能在御前说上话的,不能不和他打招呼:“李谙达,我和他真没什么事。您……能不能别告诉万岁爷?”

  李贵没回答她,他挑帘子看了看窗外,顾左右而言他:“哟,太阳都斜了,和礼亲王聊得晚了!”

  回到宫里,头一件事是缴旨。

  李夕月先在外头等候李贵的话说完,她心里很是忐忑,怕自己今日的举动反而会害了亦武,那亦武才叫个冤枉呢!

  不知道等了多久,才见李贵出来,她手上捧着新烹的茶,进门讨好地说:“万岁爷渴了吧?这是用蜡梅花上的雪烹的三清茶,您尝尝看。”

  皇帝的脸色看不透,李夕月心里打鼓,强笑着把茶碗放在他手边。

  昝宁什么话都先没说,端茶品了品,闭目咂嘴半晌才说:“松子不是新的?”

  “好像是。”李夕月小心地说,“吉林将军那里的新松子刚刚送来,说还得晒一晒,拣一拣,避免有虫眼儿。就用了旧存的松子,不过没有哈喇味(油耗味)吧?”

  “没有。”昝宁淡淡地道,撇了撇茶水上头浮着的梅花花瓣,“高庙最爱这三清茶,取松子的香,梅花的清和佛手的润。”

  然后突然话题一转:“今儿差使办得如何?”

  李夕月打叠了精神,把今日在礼王府后宅面见福晋,以及和侧福晋喝茶谈天的事都说了。

  昝宁点点头:“李贵那里,收获亦不小,礼亲王把陈如惠的遗孀大骂了一顿,看来是急了。侧福晋吴氏有没有和你说这事?”

  李夕月老老实实说:“没,只谈些旁的,大概她觉得奴才听了也没用,所以一句没说。”

  确实,在外人看来,李贵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李夕月不过是茶房的小宫女,也未见才貌惊人,再想不到她在御前的渊源,自然不会交浅言深。

  “不过,看侧福晋的架势,似乎要找机会进宫和颖嫔聊一聊。”她小心地看了昝宁一眼,“奴才……奴才没来得及请旨,就先拍了胸脯答应了。不知道是不是行得通?”

  昝宁斜眸看了她怯生生的神色一会儿,她有点紧张,睫毛随着眼皮子眨动而一扇一扇的,桂圆核似的黑亮眼珠不自觉地就在转动。

  他终于一笑:“行得通啊,进,可悄然看看她们聊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退,可不承认——反正你一个小宫女,夸那样的海口,食言了她们也只能自认倒霉。”

  他看着她因为有些小小生气而鼓起来的脸蛋,就恶作剧地想去捏,伸手轻轻掐了一把,滑溜的手感好得不行。

  他忍不住就附在她耳边说:“你今天连吴氏的赏赐都没要,真是亏本了。想要点什么,我赏给你。”

  李夕月觉察他的手开始不安分了,背上给他摸得痒痒的,到了腰间时,她忍不住往前躲了一下,又扭了扭:“不要,痒痒……”

  面前那男人被她鼓蓬蓬地贴过来已经倒抽了一口气,实在经不住她再这么扭,一把就抱紧了,凑下来吻她,像上了瘾一样。

  李夕月倒有另一层心事,享受了一会儿热吻,眼睛突然睁开,眨巴了两下。

  昝宁伸手去捂她的眼:“闭着眼睛,不许偷看。”

  闭着眼睛,触觉就更敏锐。他有变化,她有感觉。

  于是有些害羞,有些紧张,总想着得打个岔,别让他太情不自禁——一旦真情不自禁了,自己这厢可就没有退路了。

  李夕月想了想,说:“奴才想起另一件事,先忘了说,觉得还是该汇报一下。”

  皇帝冷静下了一些,松开手,问:“什么事呢?”

  “先往永和宫送万岁爷赐字的时候,颖嫔问万岁爷用不用药酒与药茶。”

  “药酒与药茶?”昝宁和李夕月初次听到时的感觉一样,甚是奇怪,“问这个干什么?”

  心里横生了警惕,无事问药或膳食,总叫人觉得她没安好心。

  李夕月倒是一直在琢磨,而且她是听着前因后果琢磨的,想通了之后一直在肚子里憋着笑。

  现在皇帝问她“为什么”,她不敢答,恭恭敬敬说:“奴才可不知道。吴侧福晋听了奴才的转述,就给了张方子,说是礼亲王也用的。这方子奴才还没给颖嫔呢。万岁爷要不要先看看?”

  “要方子看什么?我又不是御医。她们有没有说是治什么病的?”昝宁枯着眉头想,但也想不通颖嫔和侧福晋吴氏是什么意思,想干什么。

  李夕月则是憋得很难过,每看他一眼,这笑意就越发憋得慌。

  好容易趁皇帝别转头,她赶紧低头“吭吭吭”偷笑一会儿,然后深吸一口气,在他回头前表现得一本正经的。

  但是憋笑比憋哭还难,尤其是笑料就在她面前,刚刚亲吻时还顶她来着。越想越觉得颖嫔实在是过宝山而不知。

  所以,不让笑反而会想,越想就越要笑。

  昝宁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问:“你鼓着腮帮子干嘛呀?”

  李夕月说:“奴才想……想出去解个手。”

  昝宁眨巴两下眼睛,说了句“你去吧”,而后看她捂着嘴出门的背影,突然喝一声:“回来!”

  李夕月吓了一跳,回身问:“万岁爷有什么吩咐?”

  然而看见他疑惑的脸,突然想起颖嫔的困惑,实在憋不住了,“噗”地笑了一声,又赶紧憋住。

  昝宁笃定她这是有鬼了,又好气又好笑,冷了脸说:“近前来!”

  李夕月挨挨蹭蹭过去。

  他盯着她,她那双眼珠子圆溜溜的真是活泼,在眼眶子里不停地转,眉毛一直舒展着,仿佛还想笑。

  直到靠他很近了,李夕月才感觉一些危险,无论如何都和他离着两尺的距离,低声问:“万岁爷有什么事吗?”

  “我哪里那么好笑?”昝宁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李夕月忍着笑说:“万岁爷不好笑。”

  “那你为什么看着我就偷偷笑?”他又问,皱着眉,“拿面镜子过来。”

  李夕月乖乖到里间拿了镜子给他照,然而心知不是因为这,只能强迫自己熬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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