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公主 第235章

作者:伊人睽睽 标签: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他说:“你非要我把话说得那么直白么?”

  暮晚摇:“请说。”

  言尚这种聪明人,就算被她囚禁了,他的脑子也没有因此生锈。他便压着声音,低声忍怒:“你哪里是为我好,你是觉得我这个县令可以给别人让路,反正也不重要。你根本不管我这个县令离开了南阳,就是犯错。朝廷规定我不能离开南阳,你这是故意让我犯错!

  “你是想革了我的职么?”

  暮晚摇哄他:“一个七品县令而已,咱们不当就不当了。南阳那种地方有什么好待的,纵使你为南阳做了很多安排,但是都做好安排了,那让别人去做也是一样的。咱们还是回长安吧。”

  言尚:“你乱来!你就仗着自己是公主,自己手握大权,随意安排别人!”

  暮晚摇看他绷着脸,确实是气急。他气得起身扶着案几就要走,不想和她说话。暮晚摇也知道他一定会不高兴,所以尽量哄着他,连忙按着他坐下,她强硬道:“那现在已经到了这一步,你想让我送你回去,是不可能的。但我可以稍微补偿你。你就那么喜欢当穰县县令?你不会真的把穰县当成你自己的家了吧?”

  言尚被她按着手、压着坐了回去。他蹙着眉,转头“望”向她,说:“你……好,我知道我说服不了你。你非要带我走,我有什么法子。但是我在任期间,从未因各种可笑的理由而废公,自然也不能因为被迫离开南阳这么可笑的理由而被中枢革职。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的穰县县令的官职不能丢。你若是因此让我失职,我就……再不理你了。”

  威胁也这般没有威慑力。

  暮晚摇犹豫了下,心想他这么在乎一个县令官职做什么,难道穰县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安排?她对言尚的智慧,可从来不敢小瞧。即使囚禁了这个人,她也怕言尚能从中翻局。

  言尚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暮晚摇。他微怒道:“你还要因自己的过错而害我丢官位么?我这么一个条件你都满足不了,你太过分了。”

  暮晚摇看他绷起了下巴,也心中觉得一个县令而已,自己如今都让言尚不能和外界联系,保留他一个县令官有什么关系。等自己拉他回了长安,逼他娶了她,到时候他也依然不可能回去南阳。

  世上从来没有驸马和公主分居两地的道理。

  想来想去言尚日后都不可能回穰县了,暮晚摇就痛快点头:“好,我应了你。你总可以吃饭了吧?”

  言尚连忙:“我们的话还没说完!”

  暮晚摇不耐了:“还有什么?”

  言尚迟疑一下,问:“我问你,你这么绑我走,可对妙娘做好安排?”

  暮晚摇脸色冷淡,偏头看他:“什么意思?在我面前关心别的女人?”

  言尚今日一直在生气,此时也是恼着的:“你什么心思,难道要我明说么?你敢说你不是嫌弃我的处理手段,要用强权压人?你这般跟妙娘强抢我,妙娘当然抢不过一个公主。可到底我与她有婚约,你这样欺负一个女郎,好么?”

  暮晚摇:“强抢你?你好意思这么说。”

  言尚脸瞬间红了。

  在暮晚摇看来,他可真可爱,生气着都能因为这种事而脸红。

  他低声:“本来就是这么一回事。你做得出,我不能说么?”

  暮晚摇因为他的脸红,而不去发他那有婚约的怒,慢悠悠道:“你那个妙娘,你也不用糊弄我,你和她有什么感情,我都查清楚了。我听方桐说,是你那个老丈人在酒席上灌你酒,向你推荐他那女儿,你糊里糊涂就答应了。之后也没有反悔。这是什么?这不就是欺负你酒量差么?”

  言尚解释:“陈公不是你口中那种人。我当时是心情不佳而醉酒,并不是陈公有意设计……”

  暮晚摇换个舒服点儿的坐姿,靠着他的手臂。他侧身不许她靠,她却干脆抓住他的手臂不放,自如地挨了过来,还有点儿炫耀般地狠狠蹭了蹭他。言尚想瞪她,苦于没有眼睛,而暮晚摇已经开口:“方桐查到你与妙娘定下亲事的时候,是二月二。这个时间很微妙啊。”

  言尚冷漠:“微妙在哪里?”

  暮晚摇侧头看他:“微妙在,这个时间再往前推四天,就是我和裴倾定下婚约的时间。”

  言尚不说话。

  暮晚摇心中已经柔软,已经充满怜爱。她揽着他肩让他低头,鼻尖与他轻轻蹭了蹭,柔声:“哥哥,你是因为伤心我的婚约,才喝了酒,才被人哄骗着定了亲。然后因为对方恰恰对你没什么威胁力,你心灰意冷,觉得自己不适合和别人谈情说爱,就没有拒绝这门婚约,对么?

  “你是因为我,对么?”

  言尚伸手,将她蹭着他的脸推开。暮晚摇不可置信,但他态度就是这般坚决。哪怕他脸红了,他也不要和她这样。

  暮晚摇气急败坏:“你疯了!你敢推开我?你知不知道我要是想强了你,你根本……”

  她口不择言,话没说好,就被言尚严厉打断:“说什么呢!女郎能这般胡说么?”

  暮晚摇气势被他弄得茫然,萎了。

  她气哼哼、酸溜溜道:“算了,不说了。你放心,我不会堕了你的名,我还会给你那个妙娘找一个你都挑不出错的好夫君来。真以为你自己是金子,谁都捧着你,离不开你?你先吃饭吧。”

  言尚听她将妙娘当一个过客般随手安排,也只能无奈接受。心想就算暮晚摇随便给妙娘安排婚事,有他在旁边把关,她也不能太过分。

  只是言尚心里一堆事,哪有心情吃饭:“不吃。你这般囚禁我……”

  暮晚摇冷冷打断:“我给你脸了是不是?我就算因为各种原因绑走你,难道就都是为了我的私心,对你没有一点儿好处么?你就不把我想成一个好女郎,就觉得我是坏人?”

  言尚怔忡,目瞠,想不到她还真要把黑的说成白的。

  他道:“对我有好处?对我有什么好处?我怎么看不出你囚禁我,还是为我好了?”

  暮晚摇理直气壮:“娇滴滴一个大美人免费让你用,你有什么不满的?”

  言尚怒,跟着她口不择言起来:“我是那种人么?什么用不用,我才不会用。你好看有什么用,我看得到么?”

  暮晚摇立刻抓住机会,握住他的手:“你看看!这不就是我对你的好么!我在帮你治眼睛!我从长安请了御医来,那御医还在赶路,会在金陵和我们汇合。你的眼睛耽误了时间,我这不是担心你跟着我那一个月,会把病情加重,所以才一定要看你复明才能放心么?”

  言尚抿唇,垂下了脸。

  暮晚摇见他态度微软,便继续:“而且我真是为了你好。你看你平时多累,整日都在办公,都在忙各种公务。你都没有自己休息的时间,你看看你都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了。你现在瘦成了这样,不过是趁着年轻而不在意。我就怕你总这样劳碌,最后把自己的身体拖坏拖垮。

  “言二哥哥,就算喜爱办公,也要关心自己的身体吧?你眼睛都不方便,你还急着回穰县做什么?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好好歇歇?做点儿自己喜欢的事,好好给自己放个假?

  “你整天绷着那根弦,一点儿没有放松的时候,这样真的好吗?”

  言尚微怔。

  他侧脸看她,低声:“你、你真是这么想的?”

  暮晚摇手抚摸他面颊,在他唇上轻轻点了一下,她向他保证:“我真的有这个意思。我看到你这样,很心疼你的。我不愿意你总是在办公,总是所有人一出点儿事就来找你。你在穰县时,忙得都住到府衙去了……我要你好好休息。我们天天煲药汤,给你好好补一下身体。

  她沉迷的:“我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

  言尚啐她:“又胡说。”

  暮晚摇莞尔。

  言尚低声:“我忙公务不好么,你觉得我绷得太紧了?没有人这么说过我,只有你总是这么说。”

  暮晚摇脸轻轻靠着他颊畔,静静道:“因为他们都不爱你,只有我爱你。旁人都当你是言素臣,我当你是言尚,是我的言二哥哥。我不管做什么事,都是想你好的。你要体谅我。”

  她又开始趁机给她自己说好话了。

  言尚又感动,又气。

  半晌,他低声:“我真的不想和你说话,不想理你。”

  暮晚摇气急败坏:“怎么还在生气?!”

  言尚心想这么严重的事,难道我和你说两句话就原谅了,那我还有没有原则?

  她真的是任意妄为,什么都能做得出来。言尚意识到自己未免太顺着她,才让她对自己肆无忌惮,觉得她做什么,自己都会原谅。

  而可悲的是,她认为的是正确的。

  言尚知道自己心里无法真正生她的气,知道自己总是容易对她心软。可是这是不对的,这样她根本意识不到她应该尊重他。她高高在上,如今更是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但是世上有些东西,不是靠权逼压,就能逼出来的。

  半晌,言尚淡声:“我要一个放心的人帮我试菜试水,我不相信你了。若是不这样,我再不碰你给的饭菜。”

  暮晚摇哎一声。

  她揉额头:“我到哪里给你找让你放心的人,天天给你试菜?这是在去金陵的路上哎。就算我随便买个人给你用,你就相信对方不是我的人么?”

  言尚偏脸,道:“你难道没有将韩束行关起来么?我不信我被你绑走,韩束行会不闻不问。”

  暮晚摇:“……”

  她低咒一声,无奈接受她选的男人实在聪明,受困之时都有这种判断力。那她更要提防言尚和外界联系,从自己手中逃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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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尚被一个小厮扶着,去见那被关押的韩束行。

  韩束行被五花大绑,口中塞着布团,被人扔在一间黑漆漆的屋中。他想挣扎束缚自己的绳索,但是绳索成了死结,而且他浑身无力,一路上都被人下了药,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

  韩束行绝望该如何脱困时,言二郎来了。

  言尚让小厮为韩束行松绑,又让人拿饭菜给韩束行吃。韩束行狼吞虎咽之时,悄悄打量言二郎。见言尚清清静静,他穿着干净的衣袍,玉冠银带,风采卓然,身上也没有被公主折磨出来的外伤。

  这样金质玉相的美青年,和逃亡时总是因眼瞎而吃亏受伤的言二郎不同,甚至和在穰县时整日埋头于一堆繁琐公务中的言二郎也不同。韩束行找不到太好的话,就觉得言二郎这个样子,和长安那些干净漂亮的贵公子一样,香香软软,白白净净。

  韩束行吃完饭,硬是把陪在言二郎身边的那个小厮赶出门去。他抓着言尚的手,就要带言尚起来。

  言尚诧异,却不打算跟他走,失笑:“这是做什么?”

  韩束行语气绷着:“二郎,公主殿下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不知道她给你说了什么,哄骗你,但是我当日是亲眼看到你喝了她一杯酒,就倒了的。我追上去,她那些卫士是真的对我下狠手。这还不算,他们给我下了药,让我一整天都没有力气……这是包藏祸心!我怀疑公主是要杀我二人!”

  言尚:“……”

  言尚轻声:“因为你是习武人,她怕你的武力能够帮到我,所以给你下了药,让你整日手脚无力,无法带我逃出去。这是正常的,我会和她商量给你少用点儿药,总是对身体不好。你也不要想着逃了,不说其他的……就方桐的武功,便和你不相上下。他一个人就能和你抗衡,何况她身边的其他卫士?

  “既来之,则安之。你是受我拖累了。日后跟在我身边吧。我跟她说让你帮我试菜试水,也是想将你从关押中救出来。”

  韩束行听他温声细语,说话依然如此有逻辑,便稍微松口气。只要言二郎的脑子还在,韩束行就不担心。言尚让他不要乱折腾,不要试图逃,韩束行虽然不甘心,虽然觉得她们不该坐以待毙,却还是不情不愿地应了言尚。

  韩束行低声问言尚:“公主为什么要抓二郎你?我看我们逃亡中,她和二郎的关系没那般坏。可她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明明二郎你救了她,她这是你们大魏人说的‘恩将仇报’么?”

  言尚微气,低声自喃:“可不就是恩将仇报。”

  韩束行皱眉:“那殿下抓二郎,既然不是要杀二郎,她是为的什么?”

  言尚一下子不自在。

  说:“没什么重要的。你不用管。”

  韩束行盯言尚两刻,他虽然不太了解大魏人各种微妙的表情代表什么意思,但是他好歹是成年男子,又跟着言尚和暮晚摇这么久了。看言尚低着脸,耳际微红,福至心灵,韩束行想到了那一夜庙外,自己看到的那二人拥吻得那般热烈的样子。

  韩束行皱眉:“她是想睡二郎么?”

  言尚被他直白的话噎住,韩束行扶他一起出门时,言尚被门槛绊了一下。

  韩束行已经忧心忡忡:“二郎这般品性高洁之人,怎能上殿下的床?殿下怎能这般侮辱二郎?二郎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她欺了你的。”

  言尚:“……”

  言尚无奈笑:“韩束行,我真的应该多教教你大魏的习俗,许多话不要说得这么……直接。而且你不用护着我被不被欺……”

  韩束行讶然:“难道二郎想被她睡?”

  言尚:“……我的意思是,我自有打算!你不必多管我和殿下的事!你……从明天起,我教你读书吧。”

  暮晚摇不是要他放松么?

  反正他没什么喜欢的事情,没什么想要的东西,正好教一教韩束行识字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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