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伊人睽睽
所以晕晕然间,言尚被她催得张开了口,将她指间捻着的蒲陶咽入嘴里。
暮晚摇俯眼看他,凑在他唇角的指尖忽然那么一勾,言尚就不小心含了进去。
刹那间的泛酥感。
言尚脸涨红,连忙张口让她的手出去,他又取出帕子给她擦手。
心神迷离间,慌张要道歉,然而张口时,又发现嘴里含着她塞来的蒲陶,含着东西说话何等不礼貌。
言尚面容难堪。
而暮晚摇自己拿了帕子擦手,难得见他这么慌乱,不禁促狭一笑。而这还不够,她紧盯着言尚,果然,下一瞬,言尚蓦地蹙眉,脸有些僵。
暮晚摇一下子欢喜得睁大眼睛,手抓着他的肩笑道:“你是不是咬了?是不是咬蒲陶了?特别酸是吧?酸得你牙疼是吧?”
言尚脸此时已经红透了,狼狈至极,连忙侧过了身。然而暮晚摇跪在旁边伏在他肩头拍他肩膀,凑过来非要看他的神情,看他被口中水果酸得受不了的样子。
他越是难堪,她越是高兴,拉着他不让他躲。
冰火两重天。
一边是恨不得就此去世的酸,一边是她靠近带来的惹人沉醉的酥。
口中酸涩至极,言尚从没吃过这么酸的东西。他禁不住佩服方才暮晚摇面不改色吃下去,居然一点儿表情都没露。
可是她使坏,非要他也感受一下那个蒲陶的滋味。
言尚这般脾气好的人,都被她捉弄得额上出了汗,心中还开始怪罪是谁放了这么酸的蒲陶给公主吃……就不怕丹阳公主发火么?
放在平时暮晚摇必然发火,然而此时暮晚摇太喜欢这蒲陶了。
她趴在言尚肩上欣赏他半天。
他难受得不行,蹙着眉,整张脸红透,水光沾在乌浓长睫上,身体轻微颤抖,手要抓什么却找不到……而暮晚摇太喜欢他这副虚弱又强撑的样子了!
但是看久了,看他这左右无措、想吐又不好吐的样子,暮晚摇终是有些怜惜他,将帕子递到他口边,柔声:“吐吧吐吧,实在吃不下去就吐出来吧。你真的太弱了……这点儿酸都受不了。”
言尚到底没有将蒲陶吐出来,他闭着目,强忍许久后将蒲陶咽了下去。暮晚摇给他递一杯茶,他才缓了下去,靠着车壁,轻轻舒口气。
言尚睁开眼,见暮晚摇戏谑地盯着他。
她小脸绯红,目光明亮,看着他笑盈盈。
显然他的受难时,是她的欢乐日。
言尚禁不住道:“殿下太坏了。”
暮晚摇哼道:“是你太弱了!我看你赶紧练练吧,日后万一出个什么事儿,敌人给你一口酸的东西,可能还没大刑伺候呢,你就全招了。”
言尚反省:“殿下说的是。可否将这盘蒲陶赠我?”
暮晚摇一呆,没想到他还真要练……他对自己未免也太严苛了吧?
暮晚摇不喜欢这种对自己要求太高的人,她觉得无趣,摆了摆手随便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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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暮晚摇戏弄了半天,到在长公主府前下车时,言尚神色已经缓了过来。他下车后,刚想行礼送暮晚摇离开,那马车却根本不等他的行礼,几乎他人一落地,马车就走了。
言尚无话可说。
还是他熟悉的暮晚摇作风啊。
不管上一刻和他如何好,下一刻永远是翻脸不理人。
此事不能多想,多想徒然无用又让人心乱。言尚转身叹气,整理仪容心情,登门,拿上丹阳公主的名帖,拜访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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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陵长公主接见了言尚。
庐陵长公主在那晚放言尚离开后,就有些左右摇摆。既觉得这个人心性厉害,杀了永绝后患才好,反正对方现在没有官身,杀了也容易;又因为暮晚摇来过一趟,话里话外将言尚和太子扯在一次,让长公主忌惮。
而长公主拿着言尚给她出的向太子服软的主意,已经犹豫了好几日。
原本她还怕自己这么卖太子一个好、被自己那个皇兄察觉,收拾自己。但是好几日太子那边没有动静,长公主开始担心是不是言尚是哄骗她的,或者太子根本不屑用她?
长公主心焦如焚时,言尚登门,让她松了口气。
言尚深暗敌人的心理,越是上赶着,对方越犹疑;越是往后拖,对方反而比他着急。
所以言尚上门重见长公主,用了比上次在床上还轻松的谈判技巧,轻松让长公主松了气。
长公主不再将言尚当成一个只能在床上取悦她的美少年,而是用对谋士的敬重态度问:“……那依言郎看,我是否该主动向太子捐赠钱财呢?”
言尚温声:“若是主动,放在旁人眼中,那殿下对政事未免太敏感了。”
长公主:“请言郎教我。”
她虽然自己也有幕僚,但是这些年,她的幕僚作用都成了给她四处搜刮美男子。那些幕僚已经被长公主自己养废了,而一事不烦二主,长公主干脆直接问言尚自己该如何。
言尚眼神微妙地闪了一下,有些诧异,怎么这么简单的事还要问自己。这位长公主难道还真的这么信赖自己?
不可能。
那只能是长公主无人可用。
言尚心中了然,面上仍挂着温和的笑:“殿下府上养着这么多男色。随便让一人犯点错,让太子抓住把柄,之后殿下去赔罪,如此不是简单么?”
长公主点头,她确实不敢碰政治,唯恐自己沾手一点,被自己那个皇兄削了权。言尚这个主意出了,她自觉反正就这么一次,下不为例。
当然,长公主也看得出言尚让自己用这种方式,有点想落她面子的意思。
长公主失笑,想到底是年轻人,以为我在乎这点儿损失的钱财和面子?也罢,他想这么小小报复回来,她就当赔礼了。
然而她却不懂,言尚谋的根本不是此时,他谋的是日后。
太子不会放过长公主这个好用的“钱袋子”的,不但不会放过,用久了,还会起贪婪。
很多事情一旦有了第一次,开了口后,想回头都难了。
庐陵长公主看言尚这般风采宜人,让人如沐春风。
自己之前那样对这人,这位言二郎也没在面上表现出来。若不是她和言尚心知肚明,任谁也看不出她之前给言尚下药的事。
这个人啊……庐陵长公主有些不甘心。
问:“言二郎,我并非折辱你,而是真的很钦佩你的才华。你可否来我长公主府上做事?”
言尚说:“我今日是替太子来问话的。”
长公主怅然若失,知道对方这是委婉拒绝自己了。她恋恋不舍地放言尚离去,让自己的家仆送人。看对方那清如玉竹的翩然身形在窗外廊下走过,长公主喜欢得流口水,然而只能放过……
家仆送言尚出门,中途冯献遇过来,冯献遇交代了家仆两句,主动说送言尚出去。
冯献遇如今是长公主府上的常客,是长公主最近最为宠爱的人,家仆们当然不敢忤逆这位郎君的话。
言尚自然无可无不可。
只有二人同行时,言尚还低声向冯献遇道谢:“……上次冯兄提醒之事,是我没有多想,反耽误了冯兄一番好意。”
冯献遇默然。
半晌后他道:“你出这种主意给长公主,也就是哄她身边没有谋士可问。”
言尚笑而不语。心想庐陵长公主若是有人可问,他就不会出这种主意了。
冯献遇再道:“等她在太子手里多吃几次亏,她反应过来后,到陛下那里一阵哭诉,说不定给太子加一个‘结党营私’的罪名。到时候,太子说不定要把你推出来挡祸。
“言二,你怎么会为了出一口恶气,而出这种主意?”
他语气中隐约有些对言尚的失望,觉得自己高估了言尚的智商。
言尚诧异一笑,没想到冯献遇竟会提醒自己。
目前在长公主身边,那些面首们各个巴着长公主享受荣华富贵,大约只有冯献遇是真正读书、有才华并想科考的人了……
言尚向来是投桃报李之人,对方提醒他,他便也有心拉冯献遇一把。
言尚低声:“然而这不正是冯兄出头的机会吗?”
冯献遇一愣,看向他:“……这如何说?”
二人同行,出了长公主宫观门,在外人眼中,只觉得是一对好友送别而已。没人知道言尚在说什么。
言尚说:“长公主反应过来我在哄骗她在太子那里多多吃亏后,她要告御状,就应该是冯兄拦着她。因为她权势确实太大了,她确实需要为陛下百年之后而做准备。但她身边的人都是贪图享乐之辈,看到长公主吃亏,肯定都撺掇着她摆脱这事。
“到那时候,冯兄当劝住长公主,为长公主分析,何谓长远之道。以色侍人岂能长久?冯兄有了更多的作用,才能在长公主身边留的更久,可以谋到的东西更多。
“自然,我这般建议的前提是,冯兄想一直依靠长公主来求官求名。如果冯兄中途想摆脱长公主,那就当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冯献遇怔得停在了原地。
言尚笑看他。
二人此时已经出了公主府,冯献遇看着这位少年郎君的风采,心中涩意连连,又觉得自卑。
他自以为看清了言尚的套路……没想到言尚还在其中给他留了一线生机。
若是他今日不来送言尚,也许言尚根本不会提醒他。他就徒徒错过了一个好机会……
冯献遇想,自己比言二痴长几岁,自以为比言二更了解长安局势,然而现在看来……多活几年又如何?
他不如言尚,就是不如。
大恩不言谢。
冯献遇不说话,只立在公主府门前,拱手俯身,向言尚行了一个极为郑重的大礼。
言尚侧过身避让,自然不会受冯献遇的大礼。
二人不再说话,但当日探花郎顶替那点儿矛盾……冯献遇叹息,想那点儿矛盾,看来是要被言尚化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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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尚处理完长公主那边的事,过了几日后,长公主一个面首当街醉酒鞭打百姓之事,就被告到了京兆尹的案头。
京兆尹本是玉阳公主的驸马。
而玉阳公主的亲哥哥是三皇子秦王,按理说,长安京兆尹的天然立场,其实在秦王那边。
但是秦王还没有反应过来长公主面首打人这事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太子就带着大理寺的人,直接将这个案子抢了过去。秦王不知道太子在做什么,但是政敌的立场,本就是对方想做什么,自己哪怕没明白,也要拦着。
一个案子,扯得大理寺和京兆尹精疲力尽,让太子和秦王又斗了一把,到底是太子占了上风。
这个案子背后可琢磨的太多了。
暮晚摇跟在太子身后,从头到尾见证这件事,又帮太子处理,帮太子多方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