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屋里的星星
庄延了然:“属下知道了。”
连容悦都没有想到,昨日她刚让玖思过去,今日不过下午时分,院子处的那些小厮就被撤了下去,同时,主院周氏派人传她过去。
容悦带着玖思过去,果不其然,周氏要说的事,就是让她明日便前往平舆街。
周氏说的十分好听:“虽然现在难民内感染了疫病,但是简毅侯已经派人将人隔离开来了,你不用担心,不然我也不放心让你前去。”
院子只有周氏,没有旁人,但是容悦却也能猜到这其中定有罗玉畟的授意。
容悦听完周氏的话后,愣了片刻,才勉强地应了下来。
只是她垂下头的时候,眸子里几不可察地闪过讽意,之前派她去施粥时,罗玉畟尚能当面对她说,而如今,可是也知心虚了?
她是不是该庆幸,至少她这段时间没有做白用功?
出了主院,玖思紧紧跟在容悦身侧,满脑疑惑和兴奋:“少夫人,简毅侯是怎么猜到你的意思的?”
她只是行了一个礼,连一句话都没有说,简毅侯居然就能猜到少夫人要表达的意思,她毫不掩饰眼底的惊讶。
容悦轻颤了颤眼睫,她也不知道简毅侯是如何猜到的,她捏紧了手帕,这段时间来,终于露出一抹浅笑,纵使平舆街多危险,但是总比不明不白地病逝要来的好。
在走到后花园的时候,她顿了顿,朝东南方向看了一眼,才朝院子里走去。
知道自己如愿能够出府后,容悦才松了口气,回去之后,她挥退旁人,打开木箱子的暗盒,从其中的一个玉瓶里倒出两粒药丸。
自己就着温热的茶水咽下一粒,等到晚膳后,她避开旁人视线,将另一粒扔进茶水中,待药丸彻底化开,她才不动声色地将水杯递给刚走进来的玖思,浅浅笑了下:
“好了,先别忙了,喝点水吧。”
玖思弯着眼眸,谢了恩后,才将杯子中的水一饮而尽。
容悦见此,心底才松了口气,看着玖思脸上的笑意,眼底神色不由得柔和些。
隔日,两人收拾好之后,就朝府外走去,路上遇到的下人,有些人朝她们看来的视线都似隐隐带着些许怜悯,毕竟他们都知道了,她们要去平舆街施粥的事情。
往日,施粥一事就是个苦差事,更何况如今?稍有心的人都能想到,两人几乎已经是府上的弃子。
容悦对这些视线都视而不见,她本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罗府对她的所作所为,而她,一直以来都是孝顺大度,任劳任怨。
若是日后出了任何事情,她也不会落人口舌。
容悦淡淡垂下眼睑,在旁人视线中踏进马车。
马车和以往一样,在粥棚百米处停下,两人下了马车,容悦看着眼前的平舆街,不过半月时光,她竟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呼出了一口气,被玖思搀扶着朝粥棚走去,只是还不待两人走近,忽然前面出现一人。
腰侧别着刀剑,神色冷肃,容悦微顿,却是立刻认出此人定是简毅侯的人。
她敛下眼中神色,还不待她发问,那人就朝另一个方向,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容悦朝那个方向看去,那里有一个两层的建筑,此时外面守着简毅侯的私兵,两扇木门微敞开,似在等着她过去。
她忽然朝上方看去,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地看见二楼半开的窗户后站着一个人,玄青色的锦纹长袍,玉冠束发,浑然天生似的尊贵,平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
容悦稍稍握紧了玖思的手,斩断心下片刻的慌乱,定了定心神,朝那个方向走去,她似将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每一步却都稳稳地落在地上。
守在门口的人朝她拱了拱手,请她进去后,就将大门关了起来。
片刻就隔断了外面的喧闹,里面一下安静了下来,容悦的步子有片刻的停顿,玖思似察觉到什么,她扶着容悦的手有些颤抖,死死地低着头。
到了二楼后,玖思就被人拦了下来:“少夫人,侯爷让您一人进去。”
玖思有些不安地看向她,容悦轻抿唇,只对玖思轻声吩咐:“玖思,你在这儿等我就好。”
玖思听了这话,就算心底再担忧,也不敢在简毅侯的人面前多说话,只好点了点头,看着她走进去。
屋里只有厉晟一人,那扇半开着的窗户也被关上了,屋里过于寂静,厉晟依旧站在窗边,只是看着她,眉梢似轻扬着,隐隐带着几分笑意。
容悦看得一怔,失神片刻后,忙弯下身子准备行礼,那方的厉晟已经走了过来,容悦尚未说出口的请安顿珠,厉晟抬手去扶她,刚碰到女子手臂,就察觉手下的身子微微一僵。
厉晟淡淡敛下眼睑,依旧扶着女子手臂,丝毫未有收回,容悦颤了颤眼睫,才顺着他的力道起身。
顿了顿,她勾了一抹笑,开口:“臣妇——”
刚听见她的自称,厉晟就毫不掩饰地皱起眉头,容悦顿住话头,有些不安地看着他,尚不知自己是哪里说错了话。
厉晟瞥见她眸子里的紧张,紧皱着的眉梢微缓,他的声音似带着笑,说得极其缓慢:“日后在本侯这儿换个自称。”
他依旧扶着她的手臂,并未松开,如今尚是夏日,容悦只穿了单薄的夏装,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她似乎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再加上他意有所指的话,让容悦下意识地握紧了手帕。
她低垂着头,只露出半面脸颊,轻声地应下。
瞧出她的紧张不安,厉晟心底叹了口气,到底是松了手,朝一旁的凳子上示意:“坐吧。”
两人距离拉开后,容悦才放松了下来,她忙不迭地坐下,厉晟看着她的动作,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睛,在心底冷哼了一声。
桌子上已经备好了茶水,容悦没有动,她只是抬眸看向厉晟,道出自己的不解:
“简毅侯传臣、我来可是有何吩咐?”
厉晟自然能听出她话中的停顿,只是听着她不再自称臣妇,心情好上了些许,他轻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地:“难不成你当真以为,本侯会让你去那些难民里?”
即使猜到了她的想法,可是所谓的安抚民心,不过是给罗府施压的借口,为的不过是让她能够自由出府,至于出府之后?
他既对她动了心思,自然不可能任由她落入危险中。
容悦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徒留耳垂一抹嫣红,半晌,她才开口:“可是,我若不去施粥,消息不过半日便能传进罗府了。”
“不必担心,本侯自会安排好。”
“可……”
容悦想着自己的计划,想要说些什么,只是对上男人微拧的眉尖时,最后还是抿上唇没有再说话。
她低敛下眼睑,微有些失神,似从娘亲去世之后,便不曾有人这般对她过,即使是因为他有所图谋,可是也足够让她珍惜,那些不敢露在人前的心思,她丝毫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出来,仿似是怕惹了他的不喜。
厉晟看着她,心底闪过一丝担忧,微拧眉:“怎么了?”
容悦弯唇对他摇了摇头:“没什么,侯爷安排便好。”
她仰着白净的脸蛋,天生向上勾着的眼尾轻巧地弯着,眸子里含着柔柔笑意,顾盼生姿地看向他,只是不经意带出的一分媚意便足够撩人。
厉晟眼神暗了片刻,他忽然笑开:“本侯是否可以认为,夫人是已经想清楚了?”
容悦哑然,知道他所言何意,可是,她眸子黯了黯,轻轻摇头:“侯爷何必如此?不管是京中还是梧州城,比我好的女子不知几数,也不会让侯爷名声有污,侯爷何必在我身上费心思。”
看见她摇头,厉晟先是皱起眉头,可是她后面的话说得真心实意,厉晟听得出来,她是真的在为他着想,害怕她会污了他的名声。
厉晟听得有些想笑,可是眼前女子话中似藏着的一丝自卑,让他如何也笑不出来,他眉头不自觉锁在一起。
他突然发现,她拒绝他的理由,可能不是世俗伦理,仅仅只是因为她认为自己配不上他而已。
厉晟看着眼前人儿认真的模样,忽然心底生了一分疼意,和往日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何会看上她的情绪不同,他突然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心疼眼前的这个人。
他眼底神色渐愈多了几分认真,让他面色看上去多了几分冷沉,容悦以为他是因为她的拒绝而不悦,咬着唇瓣多了几分不安。
空旷的屋里忽然寂静下来,半晌后,似响起一声低低的叹息,厉晟朝她走近了两步,弯下身子,逼得容悦不得不向后靠,身后是桌子,抵在她腰间,让她无法再弯下腰去,她不得不抬手抵在他胸膛前。
“侯爷……”
话音刚落下,腰间就被人紧紧拦住,他半低着头,薄唇抵在她额头上,有些凉,可容悦却是倏然震惊地睁大了眸子,似心跳都停了半刻,整个身子都僵直在原处,忘记了动弹。
厉晟没有松开她,手臂紧紧禁锢在她腰间,偏了偏头,在她耳边轻而缓慢地一字一句说着:
“本侯懂你的意思,可若本侯不喜欢,便是再好又如何?”
“既然你还是未能想清楚,本侯便亲自告诉你——”
“容悦,本侯想要你。”
厉晟的眼底微些暗沉,让人猜不出他的想法,可是此时,他却是一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根本躲避不了地对上他的视线,明晃晃地告诉她:
——他想要她。
而且,她根本没法拒绝。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容悦脑海里近乎一片空白,此时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有片刻的无措,眸子里也泛了些许湿气,抵在他胸前的手似微松,怔怔地喃着:
“我不知道……”
第26章
空旷的房间里似在刹那间变得逼仄, 连呼吸都变得有些艰难,女子被人搂在怀里,只露出稍许青丝, 白净脸颊透着些嫣红, 纤细的手指搭在男人肩上。
没人知道容悦此时心里的感受, 生母早逝后,她所有的一切都由姨娘做主, 连外祖母家都甚少接触, 后来一顶轿子进了罗府, 更是事事身不由己, 每行一步都要谨慎小心, 唯恐坠下深渊。
对于她来说,没什么比安稳活着更重要。
若不是罗玉畟逼人太甚, 她甚至可以装作耳聋眼瞎,对罗府中的一切视而不见,可是事实不会如她所愿。
她被他搂在怀中,身子僵硬地一动不动, 可她心底却抑制不住地慌乱不安,她害怕,她不过从一个深渊掉进另一个深渊。
厉晟将她那分无措看在眼底,眉头深锁, 心下生了几分怜惜,在她下颚处的手似轻抚了抚她脸颊,低叹了口气:
“别怕。”
厉晟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想安慰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二十多年未曾动心,头一遭却栽在旁人之妇身上,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又怎么去安慰她。
他拧着眉头,有些烦躁。
不想看她如此神情,单是她蹙起眉尖,他便心生了闷意。
可是多年来匮乏的与女子相处的经验,让他根本不知该怎么办。
他又重复了一遍:“别怕。”
略微生硬,却是已经竭尽带着温柔,厉晟想,自打他出生起,便没有这般好声好气地同人说过话。
单单凭借十万厉家军,就足够所有人敬着他,惧着他,便是皇室中人,待他也要有三分小心。
他第一次对一个人,像是捧着瓷器般,小心翼翼,唯恐会一碰就碎,偏生还不曾有丝毫不耐烦。
容悦看着他无奈又小心的模样,只觉得呼吸都轻了些,被人小心翼翼地对待着,即使只是片刻,也会让人眷恋不已。
她忽然生了几分冲动,既然他都不在乎她已是人妇,她又何必庸人自扰,自贬其身?
容悦的眼睫轻颤了颤,想法转变几乎是在瞬间,她并未露出异样,只是敛下了眼睑,两人之间距离太近,近得似乎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脸颊,她无力地推了推他,细声轻颤地恳求着:
“侯爷,你起来些。”
香软的身子在怀,似填满空缺般,厉晟少有地感觉到满足,他并不想起来,可是怀里的女子抬眸祈求般地看向他,厉晟眸色微沉,缓缓松开手,站直了身子。
桌子上的茶水已经不见热气,容悦背对着桌子,双手紧紧绞着手帕,素来挺直的脊背微弯,她轻抿着唇,仰着白净的脸蛋看向他,眼尾处因着方才的事而泛着红晕,又羞又怕,一分媚意似刻在骨子里,她往日遮掩着,此时却全露在男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