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兮淼淼
有时秀阳郡主另有他事,也会让府里的嬷嬷和丫鬟带着裴云婠去听书。
裴云婠猜测秀阳郡主可能是想要以此气死她。
当然……裴云婠现在是不会如秀阳郡主所愿的。
这日,秀阳郡主与荥阳公主一道进宫去了,裴云婠就被两个嬷嬷和两个二等丫鬟带去一处茶楼听书。
荥阳公主府里下人的服饰,耀京城里的人怕是没人不认得的。
而耀京城内的饭馆茶楼,这阵子已经被裴云婠给逛了个遍。
因此,人们瞧着五人这般阵仗,就知又是荥阳公主府的庶少夫人到外头来取乐了。
裴云婠那本就被传扬得臭烘烘的名声,现在又多了一个铺张浪费的骂名。
裴云婠猜测秀阳郡主的人生信条里,大概有这么一条:本郡主看不惯的人都要搞死,搞死之前还要搞臭她的名声,那么,本郡主搞死她就是在替天行道!
此种“又立又女表”的双标做派,秀阳郡主从荥阳公主那里继承而来,甚至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裴云婠带着帷帽坐在一堆的茶客之中,因为她渐觉“难堪”,在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不堪”之后,觉得“没脸见人”,就主动要求蒙面出去。
秀阳郡主“大度”地准了此事。
裴云婠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个多时辰,身旁的桌上有一堆她无聊而剥的花生瓜子壳儿。
秀阳郡主不来,嬷嬷们不会带裴云婠进雅间,裴云婠只能坐在大堂里,听着周遭闹哄哄的声音,以及那一个她都能倒背如流的故事。
好在有了一顶帷帽之后,裴云婠既不要忍受外人的各种眼光,也无需时刻演戏,倒也算是省事。
“焦嬷嬷,我要去如厕。”裴云婠算着时辰,准备出去透个气儿。
焦嬷嬷是秀阳郡主的乳母,是她最信赖的人之一,现在被派来监视以及约束裴云婠。
对于三急之事,焦嬷嬷不会阻拦裴云婠,只是让一个小丫鬟陪着裴云婠一道去。
反正裴云婠已经嫁进了荥阳公主府,秀阳郡主也不怕裴云婠逃跑了。
于是,裴云婠装作内急的模样往茶楼的茅厕方向而去。
这间茶楼裴云婠来过几次了,已经是熟门熟路。
茶楼的后面有个菜园子,茅厕就在菜园子里,如此安排,也是规划合理的。
裴云婠递给前来监视她的小丫鬟一角银子,“今儿个我要半个时辰,一会儿你就同焦嬷嬷说我闹了肚子就行。”
小丫鬟接过银子,上道地点了点头。
有钱能使鬼推磨。
裴云婠拿银子收买小丫鬟得些小便利,小丫鬟也是乐得给她打掩护的。
所以,裴云婠在如厕之后,躺在了菜园子旁边的一处青草地上。
春末夏初的时节,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青草绿油油一片,生机旺盛。
躺在上面只觉柔软不已,裴云婠舒服地打了几个滚儿。
监视裴云婠的小丫鬟看着裴云婠如此不雅的动作,嫌弃地瘪了瘪嘴,可她一想到裴云婠给银子时的大方爽快,又压下了心中的嫌弃之意,只耐心地给裴云婠望风。
青草地这一处是处在一个坡面上,再往下就是河道岸堤。
裴云婠躺在此透气儿,外人不走进是根本发现不了她的。
裴云婠舒服惬意得想睡觉,可在她昏昏欲睡要闭上眼睛之际,却发现头顶处投射下来一片阴影。
霎时,裴云婠心中警铃大作,瞌睡虫也立马跑光光了。
待看清楚来人是谁,裴云婠吁出一口浊气,“我当是谁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于我,原来是赫连世子啊!”
裴云婠不禁莞尔,“我一直在猜,到底是宗门里的谁会第一个来找我,我还同小黑开了一个赌局呢!”
赫连骁是为数不多知道裴云婠即是红尘仙的人。
只是在裴云婠当众宣布她就是朱雀宗师的弟子之前,与裴云婠同组的赫连骁都是不知道红尘仙即是浮云的。
小黑就是裴云婠身边那一只有灵性的小狸猫,赫连骁也是知道的。
“你赌了谁?”赫连骁轻声开口,他的声音爽朗好听,与他的外貌一般,透着阳刚与硬气。
这人不怒自威,周身都透着一股勇武的英气,这样的人,气场就是他展现给人的最过目不忘的特点,容貌反倒是其次了。
当然,赫连骁的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
硬挺而深邃的五官,极具辨识度,英俊不凡。
这张脸配他那颀长而健硕的身姿,尽显龙行虎步、威武轩昂之态,是那人群之中最是气度不凡,金尊华贵,高不可攀之人。
难怪秀阳郡主会对赫连骁一见倾心!
怕是无数的女子都对赫连骁一见倾心了,只是碍于秀阳郡主抢在了前面,不敢表露而已。
裴云婠可是听说,当日新科张皇榜之时,新科三鼎甲打马游街,赫连骁的名字在围观的女子口中,呼声是最高的。
但秀阳郡主与赫连骁的婚事传扬出去后,就再没有女子敢在外表露丝毫对赫连骁的追捧爱慕了。
裴云婠双手交叠放在脑后,一瞬不瞬地打量着赫连骁,她还雅痞地翘起了二郎腿,这幅模样又匪气又飒气,还带着些玩世不恭的桀骜,活脱脱一副女山大王般的土匪样儿。
她狡黠一笑,“你猜?”
“对不起。”赫连骁却是没有再接裴云婠的话,而是道明他想要表达的歉意,“我对秀阳郡主并无意,不是外界所传的那般。”
裴云婠摇了摇头,“你无须向我解释什么,更无须向我道歉,我们之间,谁也不亏欠谁,以前如此,以后亦如此。”
此种表明立场,言明界限的话,裴云婠在三年前也同承国公说过。
那时,裴云婠意外发现西苍国的细作在裴记投放染了春瘟之人的血,意图将春瘟带来大耀国,从而引发一场大灾难。
裴云婠为了解救无辜百姓而联系了承国公府的人,而在妥善地解除了这一场危机之后,裴云婠的身份自然也就暴露了。
事后,承国公单独接见了裴云婠。
得知是裴云婠立此大功,承国公意外至极。
也是在那一次会面,裴云婠请求承国公对外声称解救永安府数位染上春瘟病患之人是红尘仙,而将她裴云婠与此事的关系给摘出去。
并且,裴云婠还主动提及了她与赫连骁的婚事。
裴云婠的意思是,她既不会嫁入承国公府,让翻身后的承国公府因为娶了个农女进门而再次沦为他人笑柄。也不会为了解除这一场赐婚而做任何连累承国公府之事。
裴云婠言明她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可以实施,那就是她会在合适的时候准备一场假死。
到时,裴云婠“死了”,承国公府自然无需迎娶一个死人进门不是,那这一桩赐婚也就作废了。
承国公当时也赞同裴云婠提出的这个办法。
只是,裴云婠还没来得及实施,双方的困境就被莫名其妙地给解除了,只是又同样不幸地都陷入了另一场赐婚的困境。
赫连骁听得裴云婠如此界限分明的话,不禁皱了皱眉。
对于裴云婠,赫连骁最初的认知来源于那一纸赐婚。
他不过还是一个几岁稚子,就被皇帝陛下配了一个奶娃娃。
后来明理懂事了,赫连骁也就知道这一纸赐婚不过是上位者拿捏弱者的手段罢了。
裴云婠看到赫连骁皱眉,看在同门的情意上,她安慰道:“你也莫要苦恼,现今的承国公府再次掌权,你们能拿来谈判的筹码就多了,总不至于似我这般被动。”
裴云婠对赫连骁生出了些同病相怜之感,因为不管是当初二人被赐婚捆绑在一处,还是现今,二人的遭遇都可以算得上是半斤八两了。
因为二人曾经的那一场赐婚,是在当初的老承国公在交出兵权之后,准备带着全府隐居到青陵府之前,荥阳公主向当今皇帝陛下请旨而来。
那时是裴云婠被驸马爷苏楚昇接到荥阳公主府不久。
也是荥阳公主知道苏楚昇竟然在外面还另有女人,并且还有个长女这件事不久。
而才生下秀阳郡主还未出月子的荥阳公主,因为愤怒无处纾解,就请旨要将一岁多的裴云婠赐婚给承国公府的小世子赫连骁。
在那时,所有人都以为承国公府已经是没落的高门贵族,永无翻身的机会了。
无权无势,空有一个虚名。
承国公府当时沦为了耀京城里的一个笑话。
荥阳公主要将裴云婠配给赫连骁,就是为了惩治裴云婠,让裴云婠也沦为一个笑话。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裴云婠若是嫁入昔日的承国公府,这辈子也就毁了。
荥阳公主的这一举动,忒毒辣!
只是……
谁也没有想到承国公府还有翻盘的机会。
不仅被再次重用,还立了大功。
而赫连骁也是一路青云直上,现在成了大耀国青年才俊里的佼佼者!
甚至是秀阳郡主都对赫连骁倾心不已。
因此,荥阳公主当初的解气之举,现在反而成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而裴云婠与赫连骁,甚至还有苏隽彦,都只是荥阳公主与秀阳郡主这一对母女俩轮番拿捏的软柿子而已。
赫连骁没想到自己反而得了裴云婠的安慰。
诚如裴云婠所言,他们承国公府的处境,要比她好上许多。
就算无法推掉这一门婚事,那也足可以争取到相当可观的好处。
赫连骁对高门大家族里的强强联姻并不陌生,他也从小就知自己既然身为承国公府的世子,必然就要接受很多被施加于他的责任。
而婚配的不自由,他从被迫接受与裴云婠的那一场赐婚就已经深有体会。
“你……可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赫连骁问得有些迟疑。
裴云婠再次摇了摇头,“诚然是你被秀阳郡主相中了而毁了我的金蝉脱壳之机,但你真的无需觉得对我有亏欠。”
“并且,你我既然已经没有了婚约关系,那以后就只是同门,你与别的同门之间如何来往,就与我如何来往即可。”
裴云婠觉得看着赫连骁这般一脸歉意的模样就甚是烦躁,她就会忍不住想起就是赫连骁这张脸,勾了秀阳郡主的心神,也坏了她裴云婠的好事儿。
裴云婠虽然不至于将这一桩事真真怪在赫连骁的头上,但她的心底里有不爽,却也是真的。
“……”赫连骁觉得裴云婠今日说话隐隐带着刺儿,心想她怕是真的心底里有气,也就不再说那些歉意的话,只道:“我是提前赶来,浮屠师兄和浮花师姐以及浮光大概还有两日才到,他们让我转告你,务必要耐心些,莫要去招惹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