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家三少
所以穆百里回忆往昔,只觉得自从遇见了赵无忧,自己便从未赢过。
输的,一直都是他。
当然,这是后话。
长长吐出一口气,穆百里小心的为她掖好被角,“有什么话想问的便问吧!”
“没什么,我只是想问问无极宫的进展。”赵无忧转了话锋。
穆百里凝眸,“东厂基本上已经端了整个无极宫,当然,难免会有漏之鱼。是以如今还处于清算的局面,大大小小的分舵要想全部肃清,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不过无极宫现在是丧家之犬,已成强弩之末,蹦跶不了几天。”
赵无忧冷笑两声,“强弩之末?你可别忘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你是在警告本座,抓住无极宫的幕后黑手?”穆百里挑眉。
第392章 寂静欢喜(4)
赵无忧凝眸望着他,“我始终不相信,依着赵无极一人之力,就能撑起全盘计划。这背后必定有一双手在操控,只不过我不知道这无极宫凭什么自信满满,自以为派出一个赵无极就能把我取而代之?让赵无极取代我,然后占据丞相府,就不怕万一失败,赵无极会死得很惨吗?”
冒充朝廷命官,一旦被戳破,将会是千刀万剐之刑。
“这无极宫似乎对你们丞相府当年的事,甚是了解,知道你赵家的软肋便是赵无极。”穆百里想了想,“该不会是你们赵家早前的仇人吧!”
赵无忧想了想,赵家树敌甚多,从赵嵩入朝为官开始,就已经逐渐树敌。到了现在赵无忧入朝为官,这面和心不合的,风吹两边倒的更是多不胜数。
是昔年的章家?
还是如今的夏家?
赵无忧蹙眉,再算上父亲彼年杀的那些大大小小官员,估计仇人的名单都能列出一本书来。连赵无忧自己都算不清,到底有多少仇家。
天底下,想让他们父女死的,实在太多。
“又或者,这仇人并非来自赵家本身。”赵无忧想起一个人来。
穆百里陡然眯起眸子,却没有吭声,只是目不转睛的望着赵无忧,心里头也想起一个人来。四目相对,谁也没有戳破最后的窗户纸。
她说了,对于他的过往,她不会过问。这也在告诉他,对于她所了解或者想探究的事情,希望他也不要插手。大家在朝做事,各凭本事。
轻叹一声,穆百里略显无奈的望着她,“如果有一天真的有对决,想来以你的筹谋划策本事必定能先发制敌。”
他说这话的时候,赵无忧下意识的皱起眉头。这死太监不愿意认输,可又不想让她输,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
见她皱眉,他亦是不太高兴,伸手便抚上她的眉心,“好端端的又皱眉,真当要未老先衰了。”
“我没什么事。”她抿唇,心中温暖。
外头,陆国安行礼,“爷,赵夫人朝这边来了。”
闻言,赵无忧有些焦灼的望着他,“你赶紧走吧!”
“你那么着急干什么?早晚是要见的。”穆百里倒是不慌不忙。
“你东厂与我赵家惯来不睦,我娘见着你不会感激你,何况你还打伤了她,她不会给你好脸色。”赵无忧轻叹一声,“你还是走吧!”他一个九千岁,这几年习惯了高高在上的感觉,怎么能受得了旁人的脸色。
穆百里也不着急,只是站起身来,顾自走到桌案处倒上一杯水。
杨瑾之匆匆忙忙进门的时候,脸上带着焦灼与担虑,可视线在触及房内的穆百里时,当即冷到了极点。穆百里是九千岁,而杨瑾之也是一品诰命。
“九千岁?犬子有伤在身,之前若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千岁爷能高抬贵手。”杨瑾之当然没有好脸色,服了温故的药,她的心神也缓和了不少,不再如昨日的疯癫抓狂。
穆百里报之一笑,“夫人客气,本座不过是来探视赵大人罢了!”
“既然是探视,那么现在千岁爷可以走了。”杨瑾之走向床边,温柔的望着面色惨白的赵无忧,“无忧,你觉得如何?”
穆百里站在那里,望着面色泛白的赵无忧,只得转身离开房间。
看样子,他的确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若换做以前,谁敢这般放肆,他必定不会轻纵。然则到了此刻,他才深感跟女人谈“理解万岁”的不易。
望着走出门来的穆百里,陆国安可不敢吭声。很显然,赵夫人没给千岁爷好脸色,千岁爷是吃了瘪。
“爷,卑职打听了一下,说是赵夫人的精神状况一直不大好。”陆国安就差直接说:爷,赵夫人不识抬举是脑子有问题。
可转念一想,若是赵无忧以后真当与咱家爷有点啥,自己这话必定是要得罪赵大人。是故,有些话还是得说得有技巧才好,免得将来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穆百里也不说话,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当场拂袖而去。
陆国安无奈的看了一眼房门,赶紧追上自家爷。
房内,赵无忧淡淡的笑着,“娘,我真的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很疼吧?”杨瑾之凝眸望着她,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赵无忧是谁,旁人的心思她尚且能猜个大概,何况是自己的母亲。轻叹一声,赵无忧敛眸,“娘是想问赵无极的事吧!”
杨瑾之自知是瞒不过她的,故而白着一张脸点头。
“娘自己生的儿子,见着面应该能认得吧?”赵无忧面无表情,“娘说兄长当年已死,我也一直以为哥哥死了。没想到,他终究是活着回来了,还带着满腔的仇恨。”
杨瑾之神色复杂的望着赵无忧,“合欢,你是在怪我吗?”
“合欢不敢!”赵无忧苦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我只知道如今赵无极回来了,还准备杀了我。这两刀,便是他送我的见面礼。”
杨瑾之圈红了眼眶,“合欢,娘不是这个意思。”
“我明白娘的意思,手心手背都是肉,娘舍了谁都不愿。”赵无忧眸色微沉的望着眼前的杨瑾之,被窝下的手,微微攥紧而不为他人得知。脸上,依旧保持着温润的笑意,“我答应娘,这件事就此作罢,对于赵无极我会留其姓名。”
“我知道这很为难,他想杀你,我却在这里为他求情。”杨瑾之笑得有些自嘲,“可是合欢,娘也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你放心,娘只求着一次,唯这一次。若有下次你要杀要剐,娘都不会再有任何话语。这条命,该还的我都已经还了,真当不欠他的。”
赵无忧蹙眉,“娘真的舍得吗?那可是丞相府唯一的儿子,娘的亲生骨肉。”
杨瑾之抚上赵无忧的脸,“娘的儿子只有你一人,丞相府唯一的独子也只能是你。合欢,这件事不要告诉你爹,别让他知道无极的存在。”
第393章 他敢
“为什么?”这倒是出乎赵无忧的意料。
犹豫了很久,杨瑾之徐徐起身,背对着赵无忧开了口,“娘不希望他回来取代你的位置。”
“可他也是娘的儿子。”赵无忧眸色微冷。
“他若是回来,你就会死,你懂吗?”杨瑾之回眸,眸光凛冽,“合欢,听娘这一次,就算是死也不要告诉你爹,这世上还有赵无极的存在。”
赵无忧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的母亲,渐渐的沉默了下来,没有再多说什么。
却听得杨瑾之话语凉薄,“若是有一天,我必须在你和他之间做出选择,我会选你而不是他。我对他有亏欠,可我不承认有这样心狠手辣的儿子。那不是我教出来的孩子,那不是”
赵无忧心头一怔,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眸,“娘?”
杨瑾之回到床边坐着,“娘虽然精神不太好,可娘的心里如明镜,娘什么都知道。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阵里的时候娘只想着保全自己的性命,是故一直在装疯卖傻。”毕竟是丞相府出来的,又不是没见过世面,怎么可能说疯就疯了。
赵无忧敛眸,“娘不是在保全性命,娘是想让赵无极杀了你。”
闻言,杨瑾之骇然盯着眼前的赵无忧。
赵无忧继续道,“娘是想把欠了他的命还给他,如此一来我便可以不必对他手下留情。娘把后路留给了我,却不想让合欢为娘愧疚。”
这话让杨瑾之无言以对,她虽然精神状态不好,可不代表她的脑子也跟着死了。赵无忧是她自己一点点的教出来的,知女莫若母,知母莫若女。
“娘,合欢可以答应你,来日若是抓住了赵无极,我留他一条性命,算是替娘还了他的。但是还请娘以后别再做这样的傻事,若娘有个好歹,合欢此生都不会原谅自己。”赵无忧握紧了母亲的手,“娘,合欢什么都可以放弃,唯独你断断不能。合欢就算是拼尽性命,也会护娘周全无虞。”
杨瑾之落泪,“合欢,娘老了。”
“娘不老。”赵无忧笑了笑,“在合欢的心里,娘还跟从前一样,什么都没变。”
“你这丫头,就是嘴甜。”杨瑾之拭泪,“对了,那穆百里”
“他如今与我有些合作,夏家之事也有他的份儿,是故不会对我怎样。”赵无忧可不敢说他们两个私底下把什么事儿都做了,就差最后那一步。
杨瑾之点点头,对于朝堂之事她已全然不理睬,是故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只要穆百里不对赵无忧动手,那便是最好的。只不过心头仍旧存疑,难免问道,“我听慧灵说,昨儿穆百里抱着受伤的你在云安寺里狂奔,就跟疯了似的。”
她顿了顿,约莫觉得这话问得太直白,想变着法的再问。可一时间,又寻不到更好的说辞,是故只能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赵无忧,等着赵无忧的答复。
赵无忧知道杨瑾之的意思,“娘是想问我,为何千岁爷会突然失常,是否知道我的秘密?”
所谓秘密,自然是女儿身。
“娘,若是千岁爷真当知道我的秘密又当如何?”赵无忧问。
杨瑾之陡然瞪大眸子,“你说什么?那可是欺君之罪,若是教他知道还不得置咱们赵家满门于死地?合欢,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欺君之罪,其罪当诛。”
赵无忧点点头,“娘方才也该看到了他的态度,所以娘觉得,他有没有可能知道我的秘密呢?”
听得这话,杨瑾之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不禁语重心长道,“合欢,娘知道这些年着实委屈了你,可当初娘也是无奈之举。赵家不能没有子嗣,娘也是没了法子才会出此下策。原以为你爹会谁知道也是个倔脾气,丞相府唯有你一个孩子,是故”
“娘,合欢都知道。”赵无忧握紧母亲的手,“您放心,合欢知道分寸。”
“你爹快回来了,可莫再节外生枝。”杨瑾之低低的叮嘱。
赵无忧点点头,心中却是百感交集。赵家对东厂的成见很深,何况父亲对东厂几乎是深恶痛绝。赵无忧这辈子都没想过,会挑了这么一条最艰难的路。
看不到终点,看不到光明,却还是想要继续走下去。
“孩儿明白!”赵无忧敛眸乖顺。
杨瑾之起身,“你好好歇着,娘去给你做点好吃的。”
“多谢娘。”赵无忧笑了笑,目送杨瑾之离开。
等着母亲离开,赵无忧躺在床榻上静静的想着这条路该如何走下去。父亲即将归来,那么想必以后都得偷偷摸摸的。好在自己是在尚书府,若在丞相府怕是更加艰难。
思及此处,赵无忧极是无奈的捂着自己的脸,简直是一团糟。
大邺皇朝怪事多,太监想女人,尚书思男人,真真是乱了套。
无论如何,赵无忧和穆百里都不能在云安寺停留太久。素兮安排了影卫十二个时辰看护云安寺,这才小心翼翼的抬着赵无忧进了马车。
因为有杨瑾之在场,穆百里只能远远的看着,而后翻身上马,先赵无忧一步下山,在山脚下等着。然赵无忧身上有伤,是故马车走得很慢,免得一不小心颠着她,触及伤口。
穆百里这一等,便足足等了两个时辰。
“如何?”他进得马车内看她。
赵无忧躺在马车里,揉着眉心看他,“分开走,免得教人起疑。”
穆百里轻嗤,“果然是喂不熟的白眼狼,真当是个没良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