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家三少
“然后我身上还有你想要的东西,比如无极宫想要的。”赵无忧眸色陡沉,“我想过,如果我死了,你想要的东西很可能会随之消失。那东西比我的命比你自己的命都来得更重要,否则你不会不顾性命,也要跳下来救我。”
这女人果然是厉害,穆百里吻上她的眉心,而后将唇贴在她冰冰凉凉的眼皮上,“赵无忧,本座最恨你这双眼睛。”
“因为我说的话,句句都戳中了督主的心思。督主也别怪我这双眼睛太毒,与督主这样的毒蛇猛兽纠缠在一起,我若不毒,你岂能容我?”赵无忧想着,自己也算是拿捏住了他的把柄。大家相互牵制,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聪明人的对决,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的确,如果赵无忧是那种蠢笨之人,如何能引起穆百里的兴趣?对于无用之人,穆百里从不手软。唯独赵无忧此人,看似病怏怏,实则比毒蛇猛兽更加危险。
也是因为这样,穆百里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他就是想看看,这样一个黄毛小子,还能搅动怎样的朝廷风云?
现实没有让他失望,赵无忧不但在处理朝政上,在面对君王之上,游刃有余,还把东厂耍得团团转,若不是他自己有几分定力,只怕他根本抓不住她。
看似儒雅翩翩,实际上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他的指腹沿着她的脖颈一路向下,落在她的心坎上,温热的掌心就这么轻轻柔柔的覆在她的胸口,“赵大人就不怕把它勒坏了?”
赵无忧面上窘迫,“穆百里,你摸你自己的不也跟我一样吗?”
这话一处,穆百里瞬时笑出声来,“赵无忧,你何时变得这般逗趣?自己的有什么可摸的,不如赵大人的,虽然”他还是忍不住想笑,只能极力憋着,“但好歹也是肉。”
赵无忧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摸够没有?”
“赵大人生气了?”他问。
“你躺着我摸个遍,看你会不会生气?”赵无忧黑着脸,翻身背对着他。
他将掌心搭在她纤细的腰肢上,“赵大人的就是胸小了点,表情严肃了点,为人奸邪狡诈了点,其余的倒也还好。”
“除去这些,我还有什么好的?”赵无忧冷哼。
穆百里笑道,“命好。”
那倒是。
她生来便是相府的掌中宝,是唯一的丞相公子,而后平步青云,位极人臣。不像穆百里,从最初的苟延残喘,到如今的生杀在握,付出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残缺,还有宫里的尔虞我诈,与那些刻薄欺凌。
所以他们的起步点就已经不同,生来就是两种人。
他从身后抱紧她,眸色幽暗无温。
赵无忧背对着他,自然不知道他此刻是什么神色,她淡淡的问,“穆百里,你知道身为女子,被太监抱着是什么感觉吗?”
穆百里道,“你能不说太监吗?”
她笑,“那么,你想当什么?当男人吗?你已经没有这个资格了。当然,你可以在某个时空某个地点遇见你一见倾心之人,你可以发挥你的男儿气概。其实若不是你身残志坚,你该是世上最令女子倾慕的男子。可是现在,你满手鲜血,谁见了你都得肝胆剧颤,谁还敢爱上你。”
“所以,注定你与我一样,都是不被爱的一类人。不被爱,不敢爱,也不能爱。你有你的心狠手辣,我也有我的不择手段,你是为了活着,可你活着却不知为谁而活。我也是为了活着,但我知道我为什么要活下去。穆百里,你永远都不会明白,时时刻刻处于死亡边缘,是什么滋味。”
“你不懂,可我懂。从我懂事开始,我就一直提醒自己,我要活下去。你说我命好,可有谁知道丞相家的小公子,每日都有吃不完的药,看不完的病。时时刻刻都得注意,稍有不慎便是高热不退。我娘抱着我,整日整夜的不敢合眼,生怕我就这样死了。”
“我内疚,我愧对他们,可我没办法。天生不足之症,便是宫内的御医也都束手无策,我能有什么法子?术士说,我活不过二十五,于是我数着自己所剩无多的日子,尽量让自己过得舒坦。穆百里,你昔年困苦,如今都好过了,而我呢?”
“你试过数着自己的日子,等死的滋味吗?”
穆百里凝眉,“你怎知,本座没有试过?”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过来!”
她温顺的翻过身,第一次展示出属于女子的温柔与顺从。窝在他怀里,听着他胸腔里强有力的心跳声。温热的感觉渗透肌肤,让人只觉面红耳赤。
他抱着她,面上没有半点温度,“赵无忧,你想让本座饶了你?”
“我说了那么多,你都不感动吗?”她问。
第154章 宦臣与奸臣的苟且生涯(4)
“本座纵然感动,那又如何?你掏心掏肺,也不过是手段罢了!”穆百里低眉望着怀里的女子,这狐狸一般的狡黠,实在不敢让人轻信。你若信了她,只要她有机会出去,必定会翻身变成喂不熟的白眼狼,必定会咬死你。
赵无忧出手,必定斩尽杀绝。
温柔的抚上她的面颊,指腹上的力道微重,赵无忧吃痛的蹙眉。
“你说过,你与本座是天生的宿敌,既然如此你就别枉费心机了。”穆百里笑得凉薄,“你要知道,本座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稍有不慎,你们整个赵家都会被东厂连根拔起。何况你还有个夏东楼作对手,你可知道在你离开京城这段时间,他的女儿侍奉君前,快要让国公府卷土重来了。”
“你为何告诉我这些?”赵无忧冷了眉目。
“你说呢?”还能为什么?你们鹬蚌相争,他才能渔翁得利,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借刀杀人这活,时不时得拿出来显摆显摆。明知道赵无忧太聪明,很快就能想通的问题,他也毫不遮掩。
毕竟,她如今的把柄是很危险的存在。
毕竟,她拿他没辙,只能予宇欲求。
赵无忧将额头抵在他的胸口,“穆百里,我头疼。”
他挑眉,“赵大人似乎一点都不在乎男女之防,你这般如此,教本座如何拒绝?”
赵无忧望着他,那眼神就像是看个无赖一般,“饶是我有心男女防备,可督主愿意吗?你若是愿意,就把你放在我腰上的手挪开,而后拒我千里之外,若是如此我必千恩万谢。”
见穆百里面色微沉,赵无忧又道,“何况我知道督主是不可能放开我的,这深山寂寞,总归需要有人来聊搜才能打发这无聊的时光。男女之防,不当吃不当穿的,能有什么用?难道我防了你,我就能肋生双翅飞上天去?既然不行,那我冷,总该找个暖身的才是。”
赵无忧攫起她的下颚,“赵大人见风使舵的本事,还真是不容小觑,连本座都快要被感动了。”
“哪日督主真的被感动,约莫就是爱上我了。”赵无忧握住他攫住自己下颚的手,素白如玉的手,轻轻在他手背上摩挲着。
修长如玉的纤纤十指,指腹间的冰凉,在他温热的手背上,仿佛留下了一道道余温。病体孱弱的女子,却是心如毒蝎的狠辣女子。
你若信了,便是死期将至。
“宦臣和奸臣之间,是永远都不会有爱情的。”穆百里笑得无温,“不过,却可以合作,因利而交,因利而散。”
“所以,督主不会出卖我,是这个意思吗?”她知道,穆百里的承诺其实一文不值。因为他们这种人,压根没有诚信可言。所谓的承诺,也只是暂时的安抚,仅此而已。
所以她也没指望他能保守秘密,只希望在他得到自己身上的某样东西之前,能手下留情,让她有时间能缓一缓,好好去想到底该如何能永绝后患。
穆百里起身,“还是先找找,该如何才能出去吧!”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难道还真的要让一介宦官与这小丞相一道在这山谷里,共度白首吗?她甘心?他甘心?
都是腹有野心之人,这种安逸的生活,不适合他们。
衣服已经烤干,各自穿戴。穆百里特意回头瞧了一眼赵无忧,视线从上到下,在她身上游历个遍。最后不咸不淡的落在她的胸前,“赵大人也不容易啊!”
“总不能跟督主一样,阉了作罢!若是可以,我还真的愿意拿这两个累赘,去换男人该有的东西,让自己当个真正的男儿。如此一来,督主下半生就有福了。”赵无忧冷飕飕的说着。
这话听着真刺耳,奈何又没有半句错漏之处,你愣是挑不出她的毛病。
“饶是嘴犟,奈何咱是一道的身残志坚,赵大人也不必得意,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的。”穆百里一袭玄袍,抖落袖口的灰尘。火光里,颀长的身躯仍是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若非他缺了一点,这样的容色,这样的男儿,实实堪当人中龙凤。
他长腿一迈,已经出了山洞。
赵无忧深吸一口气,紧随其后。有时候赵无忧觉得,这女人骂人的本事是天生的,尤其是对着穆百里这样动手动脚的男人。
这山谷不是很大,可四面环壁,要想走出去似乎不太可能。但是要往上爬似乎也有些困难,毕竟这北疆的石壁有些沙质。稍有不慎从上头摔下来,会再死一次。
穆百里自身倒还能一试,然则带上赵无忧,则全无把握。
回到他们掉下来的那个寒潭,赵无忧轻咳两声,抬头望着高耸入云的崖壁,这悬崖到底有多高?换句话说,这寒潭要有多深才能抵消他们摔落下来的冲力。
她不由的扭头望着穆百里,不可否认,这其中也有穆百里的功劳。他的武功,自然不容小觑,只不过如今看来,从下往上似乎有些力有不逮。
“你有把握吗?”她问。
穆百里凝眸望着她,“就不怕本座丢下你不管,独自离开?”
“你不会,所以我才会问。”她倒是胸有成竹。
穆百里嗤笑一声,“若说这世上还有谁最是了解本座,估计就是赵大人了。”
“幸会。”赵无忧扬唇一笑,俯身蹲下寒潭边上,拿起一旁的石头丢进寒潭之中。涟漪荡漾,水声沉闷,赵无忧眯起了危险的眸子。
“你在干什么?”穆百里问。
“督主上来的时候,可探过这寒潭有多深?”赵无忧凝眉盯着寒潭水面上的涟漪。
穆百里瞧一眼悬崖,而后敛眸盯着寒潭,“这倒没有。”
“我们从上往下的冲力,除却督主的轻功阻力,剩下的全赖这寒潭之水的浮力,才让我与督主保全了性命。”赵无忧抬头,微光中她只能眯起眸子,免去阳光直射美眸的刺眼,“所以我在想,若是到处都寻不到出去的痕迹,那么这寒潭底下有没有出口呢?”
“这儿是沙质的土壤,有这样深的寒潭,这水是从何而来。环顾四下,并无泉眼。而我方才丢了石头,水声沉闷,可见这寒潭很深。这么多的水,应该有个来源吧?”
第155章 奸臣与宦臣的较量(1)
若说是下雨形成的堰塞,也不该如此啊!
穆百里听着倒是有些道理,东厂番子遍布天下,但他身处宫闱,很少听见这样的言论。别看赵无忧病怏怏的,可做起事来,这脑子还真是一点都不含糊。
赵无忧起身,“我们四处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痕迹。”
这山谷不大,但杂草丛生,也不知这乱草丛中会有什么。穆百里望着她,“你确定要分头找?”
“两个人行事快一些。”赵无忧抿唇,“我可不想永远留在这里。”语罢,她疾步离开,谁知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只见穆百里以手圻断了一棵两指粗的小树,“拿着这个,防身。”
赵无忧一愣,他已经将削好的尖头小棍塞进了她的手里,而后朝着反方向走去。
既然赵无忧坚持,为了能尽快出去,穆百里自然也得尽力。他还有那么多事没做,岂能在这里虚度光阴。出去,势在必行。
赵无忧低眉望着手中的棍子,面色微恙。深吸一口气,她抬步往前走。一路上她不断的咳嗽着,摔下来的时候,她把药弄丢了。如今又刚退了烧,脚下有些虚浮。好在她并不是矫情的病人,她是意志坚强之人。
因为山谷里常年保持湿润,温度较之山谷外头要温暖很多,所以这里的杂草便肆意的生长。
赵无忧庆幸穆百里的思虑周到,一边走一边用棍子扫开荒草,免得自己被这些锋利的叶子割伤。饶是如此,身上也不免被刮到,有些纤细的血痕。
沿着石壁往前走,赵无忧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当下顿住脚步,扭头环顾四周。心中诧异,这是什么味道?嗅着有些腥,有些酸臭。
蓦地,她的视线陡然落在崖壁一角。
屏住呼吸,缓步上前,赵无忧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棍子。她终于知道这气味是从哪儿传来的,竟然是动物的粪便。
依据粪便的堆数来判断,这应该是某些动物的领地。她知道有些动物是靠着粪便或者是尿液来透露领地占据的信息,也就是说,哪怕是同类,你闯入了它的领地就会成为猎物。
赵无忧倒吸一口冷气,看这分辨的大这动物可不是什么可爱迷人的小动物。这应该是中大型的兽类,因为在崖壁上,还残留着动物的爪痕。
穆百里?
赵无忧快速退后,撒腿就跑。她必须去找穆百里,告诉他这里有危险,而且她也不知道这危险如今蛰伏在何处。